第50章 咸鱼的第五十天
文森特应该发现的,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路德维希, 早就已经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心思虽然有些深沉, 但本性却还是会为他人着想的路德维希了。
但和故友久别重逢的喜悦,以及对朋友的信任,让文森特忽略掉了路德维希身上传来的微妙的不和谐。
“路德维希你的房间吗?”文森特好奇地问道。“我还真的有些想看看呢。”
在看到了前世自己家乡的建筑风格,文森特还真的想知道路德维希的房间又会是什么样的。
就如同去朋友家做客一样,最后总是会在朋友的房间里坐一坐, 说一说彼此的近况。
等会到了路德维希的房间,说不定还可以向路德维希说说文森特之前遇到的一些事, 还有他这些年到底失踪到哪里去了,又遇到了什么样的人。
文森特的内心充满着稍后和朋友分享自己出去旅行的经历的期待, 跟着路德维希一步一步踩在铺得厚实的地毯上,朝着房间走去。
脚下踩着的地毯厚重到几乎感觉不到地面的坚硬了,这在皇宫中都是十分少见的。
而且不光是走廊, 就连墙壁都贴着带着繁复花纹的壁画, 那些花纹都到了看不清图样的程度了。
不过文森特转念一想, 毕竟这是路德维希自己的房间,他本人想要建造成什么样子,都是路德维希的自由。
文森特就这么毫无疑问地一步接着一步,踏入了多年不见的‘好友’,专门为了他所建造的这座鸟笼。
当文森特踏进路德维希的房间门时, 左脚的脚掌刚刚踩在了房间内, 文森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仿佛文森特从空气清晰流通顺畅的地方探入了粘稠沉重的水中。
文森特的半个身子在门内, 还有半个身子在门外, 但即便是这样的程度,文森特也感受到了这个房间的危险。
文森特的理智终于理会了他一直在警鸣的直觉,被对朋友的信任所蒙蔽的警惕让文森特想要后退,离开这间让他浑身不舒服的房间,但终究是迟了。
路德维希的身躯挡住了文森特的退路,并且路德维希伸出了手,在文森特想要收回自己踏出的左腿时,用力地将文森特推进了这间房。
就在文森特整个身体都进入到这间房的同时,有什么透过厚重的地毯和墙壁上挂着的壁画发出了光芒。
一道又一道红色光芒形成了光柱,毫不留情地透过文森特的四肢和身躯,将他的身体贯穿。
“唔呃呃呃呃——!!”文森特仿佛溺水的人一样紧紧地扶住了自己的喉咙,胸膛中的心脏跳动得飞快,空气的流通变得十分滞涩,文森特的四肢犹如带上了镣铐一般十分沉重。
“哈啊……哈啊……哈啊……”文森特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仿佛要把残留下肺内的氧气榨取出来,利用到极限,好让双眼发黑、大脑晕沉的自己重新恢复正常。
文森特的身体已经是半软倒,如果没有路德维希抓着他的手腕,或许此刻他早就狼狈地跪倒在地上了。
文森特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失态了。
这个房间的魔法阵,将他的魔力全部夺走了。
一旦文森特的体内产生了新的魔力,这个房间就会继续将魔力吸走,让文森特从一个挥手弹指间便可施展各种危险魔法的大法师,变为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这是有预谋建造起来的囚笼。按照那些厚重的地毯和壁画们来看,恐怕是在建造的时候,魔法阵就已经刻在了墙壁和地面上。
“为……为什么……?!”文森特因为身体骤然沉重而不适,他的嘴角同样因为呼吸不畅而溢出了一些银丝,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不过文森特毕竟是经历过不少的法师,即便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会被好友用这种方式暗算,但很快文森特便通过调整呼吸,让自己重新可以站直身体。
文森特恶狠狠地甩开路德维希握住自己手腕的手,脸上闪现着不解和痛苦。
原本一直陪伴着文森特的元素精灵们想要帮助文森特把这个可恶的人类卷入到飓风中,让他飞得远远的不再出现在文森特的眼前。
但是这个房间的魔法阵似乎对这些存在于大自然和城市各地的元素精灵们也有影响,它们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跌跌撞撞地想要来到文森特的身边,结果却是撞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路德维希在文森特挣开他的手腕时,便只站定在一旁,看着文森特自己挣扎着站直身体。
尽管文森特因为骤然失去充沛的魔力导致身体变得虚弱,但他还是竭力停止背脊,看着面无表情到冷酷的路德维希再一次发问,带着文塞特自己发自内心的不解:“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是为了权利,我早就已经离开了王都。都这么久了,你早就将所有的势力握在手中了。”文森特盯着路德维希。
哪怕现在的文森特随便一个侍女可能轻轻一推,就能把他推倒在地,但文森特就是强撑着,不肯在路德维希的面前露出破绽和弱态。
“我和你没有利益的冲突,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性格才对……”文森特的喉咙干涩,吐出的话语也十分沙哑。
他至今还对路德维希抱着希望,哪怕文森特知晓,路德维希将只擅长魔法自己关进这个囚笼里。
但不到最后撕破脸皮,文森特依然不愿相信,路德维希背叛了他。
“你说得对。”路德维希回答得很平静。
他上前几步,逼近文森特,而随着路德维希的前进,文森特下意识地为了拉开距离,而往后退着。
直到他的身后就是属于帝王的那张大床,退无可退了。
路德维希却依然步步紧逼,他站在文森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曾经以一挡万、锐不可当的海伯利安大法师。
曾经路德维希追寻着的背影,此刻已经完全地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
有什么比此刻更甜美了吗?
路德维希明明没有喝酒,却感觉到了双目在微微发热,而大脑也感受到了一阵微醺。
更别提路德维希的嘴中了,他已经很久都品位不出佳肴和美酒的味道了,此刻却难得地尝到了醇厚浓郁的酒香。
一切都是因为文森特。
这个路德维希从遇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追逐、仰望、渴求着的法师。
“我不是为了你方才说的那些,才这么做的。”路德维希将手抚摸上了文森特的面颊,声音一如方才见到文森特、还没有撕开脸时那样的轻柔温和。
“文森特,你一直很聪明,而且很强大。”路德维希的手逐渐地滑向了文森特的衣襟:“那你为什么不猜猜看,既然不是那些理由,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的?”
“嗯?为什么不回答我?还是说,文森特,你其实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思,但就是一直不回复我,对吧?”路德维希忽然猛地握住文森特的肩膀,将他推倒在柔软的床上。
骤然被施加了两个成年男性重量的床铺开始摇晃起来。
床颤了颤,反而让文森特在被褥中陷得更深了。
路德维希握着文森特肩膀的力道,已经大到了文森特以为他想要掐死自己的地步了。
“聪慧伟大的海伯利安阁下,被上天眷顾宠爱着的法师阁下,心思敏锐的文森特啊!——你为什么不看着我,然后说出你的猜想呢!”路德维希苍白的面庞露出了一丝病态的红晕,他低吼着,紫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文森特。
文森特则将眼睛瞥向一边,不管路德维希怎么低吼怎么激动,都没有看向路德维希。
“……”文森特抿紧了苍白的嘴唇,不肯泄露只字片语。
然而路德维希却强制地扭住文森特的下巴,迫使着文森特看向自己。
文森特迅速闭上了眼睛,他不想看到曾经的挚友那扭曲的脸庞,更不想让自己已经不适的身体因为胃部的作呕而更加难受。
文森特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手毫不怜惜用力摔到地上的水晶,龟裂出了蜘蛛网一般的纹路,不能碰、不能触,就连胸膛起伏进行呼吸时,都带上了心裂的疼痛。
路德维希却因为揭开了最后的遮羞布,他紧紧捏着文森特削瘦的下巴尖,逐渐狂笑起来,声音尖利粗粝得如同夜枭:“哈哈哈哈……就算这样也没有关系,文森特。恨我也可以——但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了。”
路德维希原本捏着文森特下巴的手往上移动,落在了文森特的脸颊上。
路德维希带着茧的指腹摩挲着文森特光滑的肌肤,紫色的眼瞳因为背对着灯光,显得暗淡而冰冷。
文森特因为路德维希冰冷的手指抹上了自己的脸颊,就像是黏腻的爬行动物鳞足滑行在他的身体上,那种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的反胃感,让文森特开始挣扎起来。
然而失去了反抗力气的文森特尽管抓紧了路德维希的手腕,却怎么也无法让路德维希放开自己。
“文森特,你大概不知道吧。”路德维希并没有急吼吼地对文森特做不可描述的事情,而是将文森特压制在自己的身下,然后看着他曾经注视了那么久背影的法师阁下。
“你离开了不是短短的几年,而是数十年啊。”路德维希轻笑着,但是他这声轻笑却比方才的狂笑更加让文森特毛骨悚然。
他瞠大了黑色的双眼,看见路德维希的面庞却是十分冷静的。
路德维希根本不不在乎文森特的反应了——在他决定把这座宫殿作为文森特的囚笼时,文森特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
这座‘鸟笼’在文森特离开他身边的第二年便已经开始建造了。路德维希一开始没有想那么多,建造这座宫殿只是为了让文森特开心而已。
但随着文森特的信件越来越少,路德维希焦躁不安的情绪也越来越明显。
他每天结束朝会之后,都会定时地看文森特有没有传送信件过来。
等待的滋味有多么难熬,这份心情只有路德维希知道。
直到文森特忽然失踪,再也杳无音信。
路德维希派出去的人也毫无收获,唯一可以知道的,是文森特并没有死去。
最后一根稻草便压垮了路德维希的理智。
他清楚自己这种状态并不对,但身为皇帝的路德维希,又可以对谁去诉说自己内心的不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最终,在这座宫殿快要竣工时,路德维希让心腹在最中央的房间地面和墙壁上,刻满了魔法阵。
文森特会恨他的,路德维希知道。
可那又如何?
他早就该这么做了。
他现在是帝王了,难道连将倾慕之人留在身边的权利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