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咸鱼的第六十九天
文森特嘴角一直保持着上翘的弧度, 今天的风似乎也格外凉爽, 吹拂过文森特的落在颊边的黑发, 也撩起了凯撒莱恩落于肩膀的金发。
——这道风让走在凯撒莱恩侧后方的文森特很清楚地看到了, 凯撒莱恩半掩在金发之下通红的耳尖。
现在朝凯撒莱恩搭话的话，是不是会看到他惊惶失措的模样？
文森特内心的恶劣因子似乎在蠢蠢欲动，他捂住了自己的唇, 试图按捺下内心的跃跃欲试。
凯撒莱恩在法师塔的时候, 文森特就很喜欢逗弄着这位未来的帝国皇帝，内心中大概是想着不趁着现在逗弄个够本, 等到凯撒莱恩成为了主宰大陆的帝王，文森特就更没有机会了。
比如将凯撒莱恩丢到山麓深处, 让他凭借自己的力量，不伤害山麓深林内魔兽的情况下自己找到路途回来。
再比如将他送到老友的巢穴中, 让凯撒莱恩只用剑术和文森特的老友进行战斗。
这些锻炼虽然对凯撒莱恩有些艰难, 但凯撒莱恩每一次都超乎文森特预料地将其完成了。
而且也和文森特预料的那样，凯撒莱恩将自身的技艺和能力被最大极限的锻炼着。
“我完成了！文森特阁下！”文森特至今还记得, 凯撒莱恩在对战中, 比他那位擅长刀技的老友略占上风时，朝漂浮在空中托着下巴的自己笑着大喊的模样。
虽然凯撒莱恩满头大汗, 脸上还有着被刀气割出来的伤口, 但那副自信而骄傲的模样的确是耀眼极了。
更别提凯撒凯撒莱恩还提着剑一脸兴冲冲地朝空中的文森特跑来，似乎凯撒莱恩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此刻的他的表情写着满满的“求表扬！”
不过文森特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如凯撒莱恩的愿。
虽然凯撒莱恩在文森特的心目中, 天分和能力、以及学习态度都可以排第一名, 但是文森特却很少夸奖凯撒莱恩。
而凯撒莱恩却反而鼓起干劲，仿佛要让文森特亲口承认他的实力，越发地努力着。
往往文森特才刚起来，就看到了凯撒莱恩正努力练习着剑术，而当文森特准备去睡了，还看到凯撒莱恩正在书海中畅游，记录下自己并不明白的知识。
文森特却仿佛一改对其他的人那么温和的性子，变得吝啬极了，依然极少说出夸奖凯撒莱恩的话语。
“你对那个人类的孩子是不是太严厉了？”在温暖干燥的巢穴中，文森特听到了老友对他这么说。
凯撒莱恩虽然在对战中取得了上风，但他明显已经累得走不动了，此刻正在一旁熟睡着。
文森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打了个响指。
魔法的力量环绕在文森特的周身，随着他的心念一动，从干燥的地面上生出了树枝，而那上面正结出了甜美的果实。
“就算你拿水果来堵我的嘴，我也还是要说。”老友那明显非人的金色竖瞳盯着文森特，他不解地看着文森特，继续道：“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性子啊，以前你来这里教导我魔法的时候，都是以鼓励为主。这孩子在这个年龄，可以和我对战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了不起了——你为什么都不夸夸他？明明今天下午的时候，他朝你跑过去，眼睛都在发光。”
“凯撒莱恩的实力和进步有目共睹，也并不需要我夸奖他吧？而且你今天不是已经夸过他了吗。”文森特轻哼一声，他见老友并不去拿他促生出来的水果，便自己动手摘下了一颗水灵灵、透红的果实，张嘴咬了一口。
脆甜的果肉被牙齿咬下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但依然无法阻挡老友说话的声音：“但是很明显，对那个小子来说，其他人的千万句赞扬和夸奖，都比不过你的一句话。文森特，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文森特怔了怔，停下默默啃着水果的动作，皱起眉头问道：“我看着像是在闹别扭吗？”
“至少在我看来，你就是在闹别扭。”老友肯定道，“对那个人类孩子来说，没有办法得到敬仰的老师的一句肯定，恐怕是十分失落的吧。而且凯撒莱恩的性子你应该了解得比我深，我都看出来了他性格固执坚定，你就不怕他钻了牛角尖，生了执念么？我可不想看到这么好的苗子，因为这样的执念导致陨落啊。”
“……我不觉得他会是因为这种事就心生执念从而陨落。”文森特被说得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反省自己莫非真的做得太过了？
“我只看得出你心中藏着什么事，大概是和那孩子有关的吧。多夸夸那个孩子吧，毕竟你的寿命已经比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类都要长了，文森特。你所在意的那些，在漫长的时间中，都不那么重要了。”老友说着摇了摇头，也从果树上摘下了一颗果实。
“这个孩子，说不定可以陪着你走到最后。”
“……”文森特并没有回复老友的这句话，洞窟中顿时又陷入了安静之中，只有凯撒莱恩平稳均匀的呼吸声是最清楚的。
半晌，文森特才长叹一口气：“我知道的，但总有那么一些东西，再漫长的生命也十分重视啊。不过还是谢谢你和我说，大概钻牛角尖的人是我才对吧……”
文森特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入睡，实际上是很不可思议的。
文森特虽然作息并不稳定，但是睡眠的时间却一直是稳定的九个小时。
但现在洞窟外面的星子都倦怠地隐藏在了云层后，文森特却还没有要睡觉的迹象。
在这个时候文森特已经开始被特定的梦境所侵扰，导致他对原本让自己很幸福的睡觉时间都抗拒起来。
文森特揉了揉下方有些发青的眼睛，喃喃自语道：“被困住的反而是我吗……”
老友的话语点醒了差点要走上歪路的文森特，他感激地朝老友笑笑，对即将到来的梦境也不再那么抗拒了。
而第二天从老友的巢穴离开时，文森特让凯撒莱恩自己从山麓深处找到路回来，他本人却是坐上魔法飞毯将身型隐藏，隔着一段距离跟着凯撒莱恩。
——毕竟文森特也不是真的想让凯撒莱恩丧命于此。
文森特远远地看着凯撒莱恩努力地前进着，已经抽条拔高的身躯带着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和文森特梦境中那名野心勃勃又冷酷的帝王相似却又不相似。
文森特抽离自己的个人情绪，用旁观者的角度注视着凯撒莱恩。
文森特看着凯撒莱恩用剑术和魔法驱赶着魔兽，注视着凯撒莱恩用他教导的知识辨认方向、寻找食物。
而凯撒莱恩依然打破了文森特定下的‘不得伤害魔兽’的规定。
——因为他为了救下一名误入山麓深林的矮人少女，情急之下砍下了那条魔兽朝着这名明显吓坏了的爱人少女探趣饥饿之口的头颅。
文森特微微瞠大了眼瞳，他看着凯撒莱恩笨手笨脚地安慰着这名矮人少女，甚至还热心地为她招来食物和草药，最后偏离了路线，绕道将爱人少女送回去。
或许是那个时候，文森特就转变了自己别扭的心态。
“看样子果然是我钻了牛角尖啊。”文森特苦笑着。
凯撒莱恩在刚来到法师塔时，对非人种族可都是抱着‘有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轻视’的态度。但是现在，他竟然下意识地去救了那名误入的矮人少女，甚至还为她治好扭伤的脚踝，将她送回家。
这对曾经的凯撒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这确实地发生了。
既然凯撒莱恩都已经在逐渐改变了，那么文森特难道就没有办法抗拒连续梦境所带来的洗脑吗？
文森特可不想输给凯撒莱恩。
虽然梦境依然困扰着文森特，但文森特已经学会将自己这边的凯撒莱恩，和梦境中的凯撒莱恩分开看待了。
但是文森特也并没有想到，凯撒莱恩竟然会对自己抱有爱慕之心。
直到现在，文森特看到凯撒莱恩背对着他露出来的通红耳尖，才忽然有了实感。
——啊，凯撒莱恩是真的喜欢我。
而凯撒莱恩甚至用着曾经看都不会看的套路小说中的技巧来追求他。
文森特浇筑在心房周围的城墙已经裂开了缝隙，而唯一通过了护城河的只有凯撒莱恩。
恐怕最后能够通过城墙进入到文森特柔软内心的，也只有凯撒莱恩一个人了吧。
文森特一边怀念着过去青涩、表情特别生动的凯撒莱恩，一边看着凯撒莱恩在走动时飘起的金发下露出的通红耳朵。
直到他们进入了地底迷宫，在第一层看到了准备完毕的温德金和缪拉尔，文森特的脸上还保持着粮这两位法师微微侧目的愉快笑容。
缪拉尔看到了文森特面上的笑容，同样也看到了凯撒莱恩通红的耳朵——凯撒莱恩进行的伪装，还没有严密到连耳朵也伪装的程度。
缪拉尔的心一沉，他勉强提起嘴角朝他们打招呼道：“文森特阁下……还有凯撒莱恩阁下，早。”
“早。”文森特朝缪拉尔和温德金点点头，面上残留着的愉快笑容转变为了工作时的认真神情。
“稍后我会和他一起进去，待上一些使魔进行查探。因为不知道会在里面待上多久——毕竟这样手笔的地底迷宫我也是第一次见。如果我们没有出来的话……”文森特看向缪拉尔和温德金，“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
温德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明白，但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们平安归来。”
“借你吉言。”文森特微笑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