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奴隶（二）
因为少千长得不错，被派去站在大领主儿子的门外站岗，整天倒也闲的紧，因为不管小领主在不在，少千跟那些服侍小领主的下人都要站在院子里。偶尔难得有小领主叫换他们，便会有好几个人应声接命，所以少千很少会被叫。
过了一些日子，有个下人跟少千算是混熟了一些，他叫小金子。小金子说，他从小就失去了妈妈，而他爸爸是个大混蛋，整天找酒喝，还想有金子花，所以自己连名字也没取，就叫小金子。前些日子，那个混蛋爸爸终于惹出事情来了，喝酒赌博，输了没钱，就把我卖掉了，所以我现在来到这里成了个下人。那个就是小金子的故事。
当时少千不禁说：“天底下还有这种爸爸吗？虽然我那个爸妈都是养父母，可是他们待我很好，跟你说的简直是千差万别，你可真不幸。”
只听那小金子哼道：“不幸个屁，我能来这里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至少在这里没人打我，骂我，吃穿也比原来好上许多，就是整体无聊的紧而已。”
哦，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少千还是觉得，小金子至今过的挺可怜。
见少千不说话，小金子又凑了过来问道：“你呢？你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少千闻言不禁想起小铃，心中是一顿闷慌，虽然没有瞧见，不过一直猜想着，小铃那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少千道：“我本来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有一天跟着小铃出来，碰上了一个大坏人，那个坏人是个大官，他把我打晕了，可能把小铃也卖掉了也说不定。我醒来就在这个地方了，不过一直见不到小铃。”
小金子问道：“小铃？小铃是谁？”
少千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本来过几天就会结婚的。”
小镜子想了想，不禁张大了嘴，叹道：“天啊，你这才叫真正的可怜啊，你。。。算了，希望你的未婚妻安然无恙。”
两人没说，但是心里清楚，小铃的处境，很可能是非常糟糕的。
看到少千忧伤的眼目，小金子转移话题：“小千，你长得还挺好看的，特别是眼睛，很特别。”
少千笑了笑，道：“什么特别，应该是忧伤吧，我常听到旁人说我的眼睛很忧伤。”
小金子道：“是啊，不过这么忧郁的眼神，我觉得挺酷啊，而且不止是眼睛，你的脸蛋很清秀，而且身材也挺拔，是个十足的俊美小伙子。你也知道吧，能被分配到这里来的，像我们这样的，都是因为长得不错，才能有这么好的差事，整天这么闲站着。不过在我们这些人当中，我还是觉得你最特别，不仅长得最好看，眼神也忧郁，显得神秘。”
少千叹道：“神秘什么啊，还不都是一样的下人，说白了其实就是个奴隶而已。”
小金子道：“小千，你就认命吧，自从进入这个大城堡，就没人可以活着出去，除非死了。要么接受这个现实，好好地活下去，要么就得死，如果你试图逃出去，那后果很惨，大多会被杀，要么被派到采石场，在那里受苦直到死去。”
少千道：“我没什么想法，我就是这么过着而已。”
小金子点头道：“对，就该这么想，呵呵。”
少千心中想着，采石场是什么地方？应该是一个整天都劳累着做体力活，还会被鞭打，搞不好就会直接死掉的地方吧。可悲的是什么？自己现在应该是非常可悲的吧。因为自己本来是一个平凡的平民，生活在一个安逸的小村庄，虽没有什么大富大贵，但也算是挺幸福的。但现在自己的身份又下降了，成了一个奴隶，一个没有人身自由的下人，在这个庞大宏伟的大城堡里，自己是一个非常非常渺小的一个生灵，搞不好哪一天被小领主一次看不顺眼，就会很惨。不过这里的饭菜不错，衣着也不错，住的地方也算是干净，就是有些太无聊而已，自己还算得上不是太悲惨的吧？就是不知道小铃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胡思乱想着，少千睡着了，经过了那般长时间，再度进入了曾经的那个奇特梦境。
梦境里，少千来到了一处沙滩边，那里有个小木屋，屋檐下挂满了风铃，随着微风而轻轻晃动，散发出轻轻的风铃之音，甚是悦耳动听，就像是一首哥，一首轻风吟唱的哼吟。那里，有个白衣男子静静地看着自己，看到那张似乎何曾见过的面孔，却又模糊不清的脸庞，少千心中泛起一丝奇妙的感觉。虽然看不清楚，但少千却能清晰地感觉得到那个男子的心情与表情，那个男子在流泪，澄清的眼目，没有一丝忧伤，却会倒映出悲伤，看着自己流泪。
少千心中顿然，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那个男子依旧泪流满面，默默地看着少千。
少千又说：“我好像记得，曾经有个女子一直哭泣着叫我的名字，但已经想不起来是谁了。我又想起来，你曾经也在这里，在这么一个海滩边，看着我，不过好像你一直是微笑着的。你。。。你现在怎么哭了？”
那男子问道：“你知道你是谁吗？”
少千想了想，摇头道：“说实话， 我早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是小千，应该是这样，没错。”
那男子又问：“你知道你现在是谁吗？”
少千道：“现在吗？我现在是一个奴隶，一个下人。”
男子依旧泪流满面，道：“你真可悲。”
少千挠了挠头，道：“我本来过的挺好的，现在却被抓进一个大城堡，成了一个奴隶，确实挺可悲的，还有会被卖到采石场的危险，呵呵，确实挺可悲的。”
男子道：“真可悲，你连自己为什么可悲也不知道。”
少千疑惑道：“就算成了一个奴隶，也不见得你说的那般可悲吧，我现在吃住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就是少了很多的自由而已。”
男子道：“可悲，并不是因为你忘记了你是谁，也不是因为你只是一个凡人，也不是因为你成了一个奴隶，更不会因为你被卖到采石场而可悲。”
少千道：“那是为什么？因为小铃出事了吗？对了，你知道吗，小铃是我的未婚妻，现在总感觉她出了大事，未婚妻出事了，我却只能在这里当个奴隶，确实很可悲啊。”
男子摇头道：“真可悲，也不是因为你的未婚妻被抢了，也不是因为你无能被困在这里。”
少千问道：“那到底为什么？你为什么一直哭着说我可悲？你又是谁？何必管我？”
男子道：“因为你已经死了，所以可悲。”
少千闻言一惊，从梦境里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一身冷汗，原来是做梦，不过真是一个奇怪的梦境，说什么自己死了，自己这不活的好好的，那个奇怪的男人还真搞笑胡扯。
这一日，小领主这里来了一个朋友，是个贵妇，成熟貌美的外表，华丽的衣着，引得所有男奴们都偷偷地暗自瞄上几眼，少千看到，小金子竟然也是在偷偷地盯着那个贵妇的身姿，嘴角处竟然有些唾液都流落出来。
少千一脸漠然，小声问道：“那是谁？”
小金子悄声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小领主的朋友吧，好像也是一个贵族。不过你看她那丰满的身材，简直太吸引人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姑娘。”
少千噗嗤道：“什么小姑娘，我看分明是一个贵妇，你什么眼神啊。”
小金子道：“贵妇又怎样？那美丽的外貌，哪个男子看了不会心动？我看我们的小领主还真会看女人。”
少千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连续好几日，少千总能梦到那个泪流满面的白衣男子，那个男子一直说一句话，你真可悲。奇特的梦魇，总会在脑海里抹之不去，弄的少千原本忧伤的眼目变得更加忧郁。
再过了好一阵子，少千都觉得这个可悲已经听得不耐烦了，然后那个男子就不再说话了，只是泪流满面看着少千。因为他知道，一个人可悲不可悲，如何改变，并不是因为整天说道而会改变，恐怕少千自己也知道。
这几天那个美貌的贵妇一直跟小领主一起出入，也不知道小金子是从哪打听到的消息，大致的告诉少千那个女子的身份。她虽然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年纪了，不过还没有嫁人，可能是因为没有哪个男的能适合她，也有可能是她本身性情风流浪荡，所以根本就不想嫁人，把自己归宿在一个家庭这个束缚里。还有人说，那个女子其实喜欢女人，所以一直未嫁，凭她贵族的身份，也没有什么人奈何得了她，所以她一直是单身。
少千闻言噗嗤笑了笑，道：“你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怎么可能喜欢女人？你也太能瞎吹了。”
只见小金子一本正经地道：“完全有可能，嘿，我说你是真没见过什么世面吧，现在什么样的人都有，谁知道她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啊。”
少千笑着摇头道：“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呵呵，那她到底是谁啊， 说半天了，竟说一些什么瞎猜的东西，连她叫什么也不知道。”
小金子道：“人们都叫她古小姐，名字叫啥就不知道了，还有啊，她还是这片大陆最大的贵族之一。最值得注意的是，她并不是什么贵族家族的大小姐之类的，她就是他们家族的族长，也是掌权者，就这个年纪便是他们贵族家族的首领，你说她厉害不？”
少千默然道：“哦，也难怪身边没人敢催她结婚，原来是她本身权高势重。”
小金子又道：“是啊，比起在这里当奴隶，我是更愿意去她身边随便当个什么服侍的人，那该有多好啊。如果能得到她的哪怕一丁点欢喜，估计以后的日子都是大吉大福了。”
少千笑道：“你傻了，你又不是丫鬟，怎么能在一个女人身边服侍自己的主人。”
小金子神秘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个古小姐的习性很特别，身边服饰她的都是男子，而且还都是长的俊俏的那种，她家的女奴隶们，都是洗衣做饭的那种而已，而身边当丫鬟那可都是男的哦。”
少千不禁张大了嘴，怎么还有这种女人，这算是什么世道？
小金子好像突然沉思什么一般，道：“在她身边当奴隶什么都好，只是。。。”
少千疑惑道：“只是什么？”
小金子继续道：“只是我听到一些传闻说，被她看中的男人都会得到她无比的宠爱，享受各种待遇，只是那些男子都命不活长，被疼爱一段时日之后都会消失。”
少千顿了顿，想了一会儿，这算是什么情况？突然，眼前一亮，两人对视一眼，少千道：“他们该不会是都被她杀了吧？”
小金子道：“我也怀疑可能是这样，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少千道：“就算不杀掉，也有可能是被卖掉了吧，卖到那些危险的地方，永无翻身之日的地方，比如你说的那个采石场。”
小金子道：“或许吧，不过这都是我们的猜测，长得那么好看的女人应该不会做出这么变态的事情来吧。”
少千笑道：“谁知道呢，你不是说我没有见过世面吗，你自己去猜吧。”
傍晚，两人默默地站在院子里，看着星空，少千突然问道：“小金子，你觉得我很可悲吗？”
小金子道：“没觉得啊，要说可悲，我跟你一样的处境，如果说是奴隶，奴隶都是可悲的，毕竟是奴隶。只是我从小生活的环境不怎么好，所以觉得这里也不错，至少没人打我骂我，吃住也挺好。或许你本来是自由的，不过现在已经失去了自由，所以你会觉得你自己可悲吧。”
少千淡然道：“我其实并没有觉得自己可悲，我只是觉得万物顺其自然而已，与世无争，原本是该如何就如何吧的心态，我又能奈何得了什么。”
小金子笑道：“你要是那么想，那么你一点也不可悲啊，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少千默然道：“我也不愿意去想自己到底可不可悲，只是每晚梦境里都有那么一个人，那个人一直流着泪，说我可悲，现在连可悲的话也不说了，就是那么看看我，然后就从梦境里消失。”
小金子道：“听你这么一说，倒显得你很神秘，跟什么那些神仙有渊源似的，还每天梦境里能怎么怎么样的，呵呵，是你的想法太奇特了吧？毕竟只是个梦而已。”
少千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可能是因为最近一直没睡好，道：“我也那么想，只是每每看到梦境里的那个人，我感觉心里空空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似的，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的。”
便在这时，屋里传出一些嘈杂声，那个古小姐与小领主笑谈着走出房间，看似好像两人都喝了酒，古小姐的步伐都有些晃荡不稳。院子里的奴隶们，包括少千跟小金子，立刻排队站在路边，不再说话了。
两人谈笑风生，当走过少千跟前的时候，喝酒有些过多的古小姐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倒是被少千不知何时闪现出来给扶住了。顿时，彷佛场面有些定格住，因为以奴隶的身份随意去碰触贵人的身体，便是死罪。
定格了一会儿，古小姐原本笑盈盈的脸色变了变，一个甩开，甩掉扶住自己胳膊的少千的手。但是因为用力过多，一个没站稳，又是一个踉跄，又是被少千给扶住了，不过这一次是被依偎进少千的怀里。
彷佛，世间的一切再一次定格。
这一次，古小姐的脸色变得如寒霜一般，好像也刹那间就醒酒了，轻轻一用力，少千便给推开，而古小姐则是直直的站着，冷目盯着少千。
过了一会儿，古小姐问道：“香尘，我可否能向你索要一个奴隶。”
小领主笑道：“我这里的奴隶你随便挑，只要你愿意，便是你的人。”
古小姐笑了笑，从身边一个侍卫身上唰地拔出了一把长剑，又准且狠地刺了出去，剑尖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刺进了少千的腹部。看到这一幕，小金子都差点叫了出来，但是周围一片静寂，就是被长剑刺伤的少千也是一动不动，彷佛长剑刺穿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
腹部传来剧痛，这个剧痛让少千瞬间就有了一种想法。他想，如果就这样死去了也好，不用再当别人的奴隶，不用再担心小铃，不用再被人家说可悲，不用再忧伤，原来，自己是一直忧伤的。突然，腹部再次传来更加剧烈的疼痛，原来是古小姐的剑已经从自己的身体拔了出去。少千的表情依旧平稳，彷佛那一剑刺伤的地方并不属于自己。
看到这一幕，古小姐的眼神微微晃动了一下，这才仔细地看着少千的脸庞。古小姐的眼目中，带有惊讶与疑惑，这个人怎么像个木头人似的没反应，自己明明刺穿了他的腹部，别说是叫出声来，连动都没动一下，眼睛也没有眨一下，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种人？
古小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少千的眼神，道：“多么忧伤的眼目，彷佛无尽的忧伤已经足以掩盖住你所有疼痛一般，一个奴隶竟然有你这种眼神，真是让我很惊讶。”
少千微微低着头，依旧什么话也不说，而少千也不敢说话，感觉只要一开口说话，腹部的疼痛会更加剧烈，痛的不知道自己将要如何保持清醒。
借助火光，古小姐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少千的身姿，俊俏的脸庞，忧伤的眼目，标志的身材，原来这个奴隶长得也挺不错啊，腹部被自己刺穿，正在汩汩地流出鲜血，那个奴隶用手轻轻捂住腹部，却又那里能堵得住狂涌而出的鲜血？那个奴隶也就不再继续压着自己的腹部，看了看满手的鲜血，然后目光移到古小姐的脸上，与古小姐对上了眼，不知为何，那一刻古小姐身体一颤，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区区奴隶看得发颤？突然，他笑了，虽然很模糊，不过那个奴隶确实笑了，然后他的眼睛越来越迷离，然后，他就倒下去了，死了吗？
所有人都呆住，那些奴隶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同伙被主人给杀掉，所以怕了，所以一动都不敢动。小领主自然是看惯了这种情形，而且一个奴隶死了，对他来说就跟死了一个家畜一般，没什么大不了的。古小姐是被愣住了，被少千的反应给愣住了，以为眼前的奴隶会求她，求她不要杀他，还会大喊大叫疼痛，可结局完全偏离了她的想象。
他笑了，他竟然笑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