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花花
谢孤帆反复强调有一个拿着箱子的杀手挣扎追踪他们,搞得楚留香一路上心神不宁,加之言修然说他自己腿废了,他就真的很敬业地演戏,反正就是死活也不肯走路了。
楚留香背着一个半大的孩子,一路上警惕杀手,辛辛苦苦来了客栈。
到客栈住下以后他才发现,言修然压根就没喝醉。
他就是心血来潮,想学他那残废大哥,学起来上了瘾,死活不改了。
楚留香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对谢孤帆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喝醉了会学人?早知道当初不让他喝酒了!”
谢孤帆很怂地站在一边,小声狡辩道:“他喝不醉。我家少爷灌都灌不醉的。”
楚留香看看他,又狐疑地开口一本正经入戏的言修然,伸手绝望地扶着头,无奈道:“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谢孤帆小心翼翼地把楚留香领出去,到了门外才敢说道:“他不是喝醉了,他就是不喜欢瞎子。”
见楚留香一脸狐疑,谢孤帆左右权衡,才决定揭自家少爷的老底:“好吧,是我撒谎了。你还记不记得他说,有个看不见的小孩在后山等他?”
楚留香点点头:“你不是说没有么?”
谢孤帆无奈道:“有是有的,不仅有,名声还大得很。”
“那个看不见的小孩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现在大名鼎鼎的原随云原少庄主。小的时候他被送来竹林言家住了半年,和我家少爷年纪相仿,那时候一起玩来着。”
谢孤帆犹豫再犹豫:“但是这个原公子吧,小时候,比较阴险。”
见楚留香露出不信的神色,他连忙道:“我不是说无争山庄少庄主不好啊!他名声在外,我一个下人岂敢乱说,他只是小时候比较……阴险,我家少爷老着他的道。他自己眼睛看不见,就骗我家少爷用火钳子烫眼睛,还好没真烫坏,反正小孩子喜欢恶作剧,那一阵子这种事特别多。”
“他又是无争山庄的小公子,我家人也不敢打不敢骂,小孩子的争执更不敢和老爷讲,所以我家少爷那时候起就觉得瞎子全都不是好东西。”
“但是这位公子临走前,两个人的关系不知道怎么就非常好了,我家少爷说什么他信什么,甚至赖在言家不想走了。”
谢孤帆叹口气:“后来我们才发现是我家少爷被他坑多了,学精了报复他来着,把他哄到后山去了,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反正这位小少爷就在山上一直等一直等,我家少爷那时候开始时不时失忆,扭头就把他给忘了。那时候我们以为他被无争山庄接走了,无争山庄的人又以为他跑回来找我家少爷玩,找他找的有点迟了,在后山不吃不喝呆了快两天,我们找到他的时候还不肯走,要等我家少爷来找他。”
谢孤帆讲完,叹口气道:“我家少爷本来学东西就快,特别快,而且他无论是什么,不分好坏全都学,所以从那时候开始就有点学坏了。”
楚留香听完这个,只觉得头更痛了。
楚留香无奈道:“你说他不分好坏,什么都学,那是不是我们表现得像好人点,他就学得像好人点?”
谢孤帆忙道:“正是正是,你没看他现在开始学你了么?”
说完这个,他又赶紧说道:“还有一点,特别重要。”
“千万别再让他见瞎子了。绝对要出事。“
楚留香扶着他发痛的头,深觉自己养了一个儿子还多。
他们两个正说话,忽然听见里面传出声音来,生怕言修然又搞什么幺蛾子,连忙转头回去。
门一开,一阵夜风拂来,只见窗子开的老大,言修然和怀归一人一边趴在窗户边上,冲着街角喊道:“我知道你是谁啦,你是萧泪血!”
楚留香生怕他一个站不稳跌下去,连忙上去拽他,却依旧听他喊道:“我大哥派你来杀我的么?”
他拽了一下,没拽动,只能顺着言修然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远处的巷子里,月光下,站着一个提着箱子的黑衣人。
他的面容隐没在黑色的罩子下,依稀难以辨认。
言修然又说道:“怪了,你不是来杀我的,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呢?”
月下的黑衣人没有动,宛如一尊石像。
楚留香原本拽着言修然,谁知他却忽然跳起,在窗口大喊道:“你你你太坏了!楚楚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杀楚楚?”
楚留香:“???”
楚留香:“好了好了,你快下来!”
天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和这个杀手交流的!
站在巷子里的人依旧没有出声,忽然转过身,向巷子另一头去了。
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冷冰冰的地面上。
言修然依旧不罢休,站在窗口指着黑衣人的背影,大喊道:“萧泪血!你敢动我家楚楚一根头发,我就把你剁了塞到箱子去!”
楚留香都快被这个称呼渗死了。
每次他一喊这两个字,楚留香就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六尺之下去。
谁知言修然这么一喊,怀归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一起激动,拍着窗户喊道:“我爹爹把你塞到箱子去!”
那边的瘦长的黑色身影猛地一顿。
过了一会儿,他似是再也受不了,直接轻功跳起,头也不回远去了。
楚留香这才松口气,把言修然拽下来,关上了窗户。
他把言修然按回床上要他做好,无奈道:“你怎么这样大吼大叫,岂不是打草惊蛇。”
言修然气鼓鼓地说:“他是故意要我们看见他的,他虽然是个杀手,却不是小人。\"
楚留香被他说的没有办法,只能道:“现在你也知道了,你那个朋友陆小凤去你家参加你的婚礼,见到了另一个你,岂不是奇怪?”
言修然显然记忆恢复了一些,说道:“我大哥那么好面子的人,怎么会允许家丑外扬呢?婚礼他当然要办呀,我走了,师姐死了,他就干脆找两个人易容成我和师姐的样子,拜一拜,成亲了。”
楚留香这般一想,新郎新娘都是作假,木偶一般地拜天拜地,岂不是荒唐。
言修然又说:“那个花花,说什么他见到的青衣使武功没我好,给他认出来在言家成亲的那个是假的了,萧泪血听见了,肯定要杀他们灭口。”
楚留香发愁。
花满楼和他刚见了一面,怎么就被他升级成花花了。
谢孤帆最了解他家大少爷的性格,当下一惊:“你如何知道花满楼辨出了你们不同?正常人尚且认不出,他一个瞎子如何认得出?”
楚留香道:“瞎子听觉敏锐,能闻声辨人。即便是说话的声音能学,脚步声岂能学得像。且言家的事情是突变,就算是言铁衣只手通天,能找个人假扮他的声音容貌举行婚礼,脚步声万万学不来的!”
他说完又疑惑道:“你如何确认萧泪血听到了花满楼说的话?”
谢孤帆替他解释道:”他耳力比瞎子还好,以前被关在……以前练过的。“
楚留香这么一想,道:“他一个人,如何打得过陆小凤和花满楼?”
言修然道:“他才不打陆小鸡呢,他肯定要趁陆小鸡不在的时候去杀花花,萧泪血手里的箱子很可怕的。”
说完,又自豪地拍拍胸脯:“楚楚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不让他欺负你的。”
楚留香:“…… 谢谢你……”
楚留香:“照你这么说,花满楼有危险了,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既然他已经认出了你,他二人又是值得信赖的,不如这次我们救他一次,日后路上一起同行。”
楚留香心里想,自己一个人看孩子,太可怕了。
言修然忽然怒道:“他是个瞎子,瞎子不是死有余辜吗?”
楚留香无奈地看着他,想起了那个“全世界的瞎子都不是好东西”的理论。
和言修然讲话不能急,他只能循循善诱道:“你看你们吃饭的时候,花满楼是不是还给怀归要甜羹?是不是说明他对怀归很好呢?”
言修然不吱声。
楚留香又说:“你还记不记得他知道你喜欢吃那道红糖糕,一直给你夹菜?一个瞎子给你夹菜,是不是说明他对你也很好?”
言修然依旧不吱声。
楚留香又说:“你看他是你朋友陆小凤的好朋友,他死了,陆小凤会不会伤心呢?”
真是和哄小孩没两样了。
言修然小声道:“可是他是瞎子,瞎子都不是好东西。”
楚留香说道:“是不是好东西,我们救了他才能知道,你说对不对?”
言修然想了想。
他又想了想。
楚留香道:“你别挣扎了,你都叫他花花了,你很喜欢他了!”
言修然说:“可是我叫你楚楚,我又不喜欢你。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
楚留香:“……”
真是一刀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