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九杀
烧是退了点儿, 但被秽物冲撞后的后遗症还有所残留,禾嘉泽的反应相较平常而言还是迟钝不少,乌斐让他吃药他就张嘴,让他睡觉他就躺好了把眼睛闭上。
一口獠牙都收起来了,少见的温顺听话。
向他体内输入灵气的举动似乎让他觉得十分舒服, 乌斐见他先前紧皱的眉头都舒展开来了, 他不知要向禾嘉泽输放多少灵力才算完,鬼差也没告诉他点到为止的界线在哪儿,只是见着他喜欢, 索性一整晚都没有停歇。
他就坐在床边, 每隔一段时间就用半湿不干的温毛巾给禾嘉泽擦汗,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亮了。
乌斐转过头看了眼墙上挂表, 禾嘉泽相当于刚生过一场大病, 最好还是吃些热粥与汤水,熬这些东西需要时间, 乌斐欲起身先去准备。
他刚一站起身一阵眩晕感便上头, 眼前发黑, 通体机能耗尽似的, 紧接着,一头栽倒在床上, 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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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窗直照在室内的大床上, 让人闭着眼睛都觉得刺眼。
躺在床上熟睡着的人睫毛一阵轻颤, 受不了被这日光恩宠的幸运, 睁开一双惺忪的睡眼。
禾嘉泽睁开眼,却并不是醒了,脑子里仍旧一团浆糊,根本无法进行思考,躺在阳光的沐浴范围只让他觉得身体又燥热起来,下意识的在周围寻找起能够降温的避暑胜地。
而在他身旁就有一条通体通透的大柱子,圆径是两人环抱都抱不住的大小,将半边床都压得下榻,它像是漏气了,耷拉在床上,沁人的凉意从那根软趴趴的柱子上隔着被子传递到禾嘉泽的半边身体。
这怪东西压者被子的脑袋上有两只布满了细密茸毛的角,依旧可以透过短短一层茸毛看清楚下面那对鹿角表面皲裂如干涸的土地,不知道是到哪儿折腾的,白色肚皮上的灵片也掉了不少,不像是自然脱落,倒像被硬生生掀掉,露出里面散发着金辉的血肉。
肉眼所见又传达至脑内的信息一时不能被分析,禾嘉泽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或者说根本无心去分辨它是动物、植物还是一条软体冰柱,
他下意识的钻出被子,翻身侧躺,整个贴到那根柱子柔软的腹部上去。
巨龙复苏,还当自己是人形,在床上翻了身肚皮朝上躺着,也将树袋熊似抱着它的人类带到了身上,紧接着,它发现了有什么不对,下半身似乎都落在了床的外面。
乌斐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将趴在肚子上的禾嘉泽抖落在床上,视线接触到禾嘉泽半睁着的双眼后,仓皇逃离了现场。
卧室的门开启又闭合,堂堂冥界接班人如蛇匍匐在地游走而出至客厅,化作人形。
他抬起手附上胸口,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了一般,可放着禾嘉泽不管就这么离开,又总觉得不放心。
乌斐转过头看向卧室的方向,又蹑手蹑脚的走回去试了试禾嘉泽的体温,帮他盖好了被子。
他又最后进了一趟厨房,把粥煲上,叫来了鬼差,让他帮忙照顾禾嘉泽。
离开前,乌斐在床头柜上留下一张纸条,告诉他接下来一个星期不用再去学校,只说自己有些事需要花时间去处理。
乌斐走出了两条街外,他走进一条无人的胡同,欲改变一下自身外套,就在这时,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人一直在跟着自己。
他有意引导对方,便朝胡同的更深处走去,鱼儿很快就上了钩。
紧接着,有什么坚硬的东西从身后抵住了他的后腰,乌斐缓慢的转过身,只见跟踪他的人是一个带着帽子与口罩的矮小男人。
与那男人预料之中的不同,这人被他用枪抵住后没有半点慌张,反而平静的开口问了他一句话:“是任允明派你来的?”
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看向旁边不远处的监控探头,闷声道:“跟我走一趟。”
乌斐也朝那监控看了一眼,特地想旁边挪了两步,将男人手中的手枪暴露在监控之中,颔首说:“我跟你走。”
他过于轻易妥协的态度引起了这矮小男人的警觉,但收钱办事,他收了雇主的钱来警告威吓对方,另一个要求就是把他带到废弃的工厂里丢在那里,似乎他的雇主想亲自见这人一面。
带到废弃工厂与警告恐吓并不冲突,那里也比较好办事,他虽然常接这种代人出面收拾目标的活儿,但不沾人命,顶多是口头警告不行就揍一顿。
手里的枪也不过是个提高威慑力的道具,并不打算用,可没想到,意外突生。
被带到工厂里后,乌斐开口问了句:“你手里那把是真家伙吗?里面有没有货?”
男子将他的话当做了挑衅,朝地上开了两枪道:“是不是真的,你想用脑袋来验证一下吗?”
原本乌斐不打算再以死亡退场,但如果这样能把那个人的爪牙解决掉一个,也不算亏。
那鸭舌帽男正要转达雇主的警告时,还没开口,就听见乌斐点头道了句:“好啊,我自己来就行。”
接着,他身手敏捷的夺走了对方手中的小手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又是‘呯!’的一声响,在偌大的废弃工厂中回荡着余音,男子惊恐的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那个男人的身体仰面到底,发出闷响声,激起地面的灰尘。
“啊……啊——!不、不是我、不是我……!”上一刻还嚣张的不行的语气陡然走音,他吓的跌坐在地,接着连手枪也忘记带走,连滚带爬的逃离了空旷的工厂。
等他逃走后,脑袋顶了个洞的乌斐坐起身来,自己打电话报了个警。
这人的业务并不熟练,看样子给任允明打下手的人又换了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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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嘉泽睡醒时,天已经黑了,卧室里不见乌斐的身影,倒是多了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也说不准是不是人。
坐在床边玩手游的看护者对他的苏醒有所察觉,抬起头,朝他露出殷切的笑容,道:“醒了啊?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
禾嘉泽疑惑的看着他,过了许久才想起来该如何称呼对方:“陈医生三号?”
这称呼让看护者有些尴尬,嘴角下撇,尬笑道:“那……那就叫我陈三就行。”
禾嘉泽:“乌斐呢?”
陈三答非所问:“要不、要不先吃饭您看怎么样?您是喜欢喝粥啊?还是喜欢喝汤啊?有个好事要告诉您,您今天不用去上课。”乌斐走前告诉过他,如果禾嘉泽闹腾的话,可以拿不上课这件事安慰他。
闻言,禾嘉泽转过头看了眼窗外幽深的夜景:“这个点儿你想让我去上什么课?”
肚子不宜时的发出一连串咕噜噜的声音,禾嘉泽也的确是饿了,陈三不建议他下床洗漱,帮他把漱口水与毛巾拿来让他简单的清洗了一下,然后走出卧室外去帮他端餐。
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禾嘉泽想下床走一走,漱口水这玩意总让他觉得清洗口腔不够彻底,等陈三离开后,他就把掀了被子跑进了卫生间。
洗漱出来后,禾嘉泽打开门往客厅走,正巧听到玄关处传来门铃响起的声音,脚步一转,往玄关走去。
陈三从厨房里探出头,见禾嘉泽出来了,连忙赶上去阻拦道:“我来开门,我来开门,您回去歇着?”
禾嘉泽斜睨向他:“这是我的门还是你的门?”
陈三干笑着道:“那行,那行……那开门得多穿点儿啊,外面可冷了,我去给您拿袄子、棉裤和围巾。”
禾嘉泽觉得别扭:“我又不是你什么领导,你能改个称呼吗?”
陈三心道,领导说了,得罪领导也不能得罪你。
他满口说着好,转身跑去给禾嘉泽找衣服,还没等他把衣服拿出来,禾嘉泽已经跑去玄关前门按门铃的人开门了。
门外站着的是前几日才见过一面的邵弦,她一见禾嘉泽,就皱起眉头:“你这孩子怎么搞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我还没通知你呢。”
禾嘉泽满心不解:“通知我什么?又是任允明的事吗?”
邵弦再三改口,迟疑着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不是……是……也算吧?”
禾嘉泽:“这是在回答我,还是在问我?”
邵弦走进屋,把门带上:“进屋说,你这和纸人一样,跟要被吹倒了似的。”
陈三抱着一堆厚实的衣服走出来,却见禾嘉泽已经把人给迎进家门了。
屋内暖气开的足,叫人浑身暖烘烘的,还弥漫着一股可口诱人的味道,引的邵弦的目光落到了餐桌上的两个砂锅上。
她搓着两只冰冷的手,比禾嘉泽还先一步坐到餐桌旁:“咱们边吃边说。”
两个砂锅的汤和粥分量十足,三个人也不一定吃的完。
陈三不满的看着不请自来的客人,邵弦穿着的是便服,陈三也看不出她是什么来头,他又多端上来一副碗筷,放到了邵弦面前,然后转手去给禾嘉泽盛粥。
邵弦也不客气的给自己舀了一碗,尝了下味道赞扬道:“你请的厨子手艺不错啊。”
禾嘉泽喝了一口,道:“不是他做的,你是准备来和我说什么?”
经他提醒,邵弦才回想起来自己的来意:“哦,哦,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有个男人在一处废弃工厂被枪杀。”
因为邵弦进门前说和任允明有点关系,导致禾嘉泽第一时间将他口中的人代入到了任允明身上,惊呼:“任允明被枪杀了?”
邵弦摆手:“不是,是你男友。”
禾嘉泽懵了头:“他……他昨晚还在家啊,什么时候出门的?”他转头看向陈三。
陈三无意间与他对视上,赶紧埋下头喝汤。
邵弦问禾嘉泽:“你感觉怎么样?”
禾嘉泽的反应倒是比认为受害者是任允明时要平静,没什么触动的说:“我要是个普通人,我早就疯了。”
邵弦安慰了他一两句,又道:“任允明在国外的时候,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这方面你有没有了解?”
禾嘉泽摇头:“不太了解,他不怎么说,我们也没怎么问,大概就是在自家分公司打工,顺便读研。”
“行吧。”邵弦填饱了肚子,话也问的差不多了,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起身道:“放心,我们已经查到凶手是谁了,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让你男友死的明明白白。”
禾嘉泽听了她的话反而一头雾水:“还有凶手的吗?”准备的挺充分啊。
联想到乌斐这次的人设,禾嘉泽想到的标准结局是两大黑暗势力工厂斗殴,人员伤亡惨重,一方少主惨遭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