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安娜醒来已是早上七点钟。若不是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硬把她从熟睡中拉将出来，她不定还要睡上多久。熟睡中她仿佛被一片羽毛载着飘在半空，随着和煦的微风悠哉游哉。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周围全是饱含花香的湿润空气，连呼吸都是甜的。梦一丝没有。如此深沉的睡眠她还是平生头一回。

她起身下床，站在窗前拉开窗帘伸了伸懒腰。窗外阳光明媚，空气中弥漫着清晨山间特有的清新味道。脑袋格外清醒，倦怠感一扫而光。浑身上下仿佛被谁拆掉零件检查维修一番后又组装起来似的，处处充满着活力。只是两条小腿在隐隐作疼，怕是昨天走路过多的缘故。

洗漱完毕，仍未见小智身影，楼下的房间皆房门紧闭。廊檐下的方桌上留有一张字条，上面写道：

厨房在左边，自己做饭吃。如果天黑之前我尚未回来，记住千万不要外出，关好院门，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切记！

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在情况紧急之下所写。

安娜对此嘱咐并未在意，想他不过是怕自己在这里迷路给他惹麻烦罢了，但自己又不是小孩子！遂到厨房烧了开水，冲了包随身带的泡面来吃。吃罢关上大门走了出去。

天空万里无云，湛蓝得如同画上去的一般。阳光斜斜地照射下来，不温不火，恰到好处。微风不知从哪里吹来，凉爽得令人倍感惬意。空气中再没有都市的污浊，取而代之的是树叶、青草和花卉的混合气味儿，清新而令人陶醉，如同另一个世界。

安娜信步而行，沿着石板铺成的小路穿过成排的房屋，来到昨天夜晚经过的那片树林。树林里杂草和灌木丛生，均疯狂地肆虐生长，一条羊肠小道从中蜿蜒着爬上山坡。四下不闻人声，唯有鸟鸣在头顶叫个不停，时而有小型动物突然从草丛中穿出。

安娜继续前行，登上山坡眺望远处。圆形广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如同被人遗忘的某个角落。昨晚灯光璀璨的那片繁华地带，此刻没有了灯光的渲染变得寂静而默默无闻。但林立的高楼就在眼前，错落有致地随着山势蔓延。

安娜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走下山坡，在广场上转了一圈后沿着通往那片“城市”的小路往前走去。路比来时那条宽敞了许多，并铺满了石子，即使下雨也不会泥泞。周围景物大同小异。穿过树林、登上山坡、跨过小溪，来到一座拱形桥前。桥下的河流大概和昨天刚到这里时见到是同一条，桥旁同样竖着一个石牌，上面刻着“清河桥”三字。但这个石牌显然要比那个晚了相当年份，字迹也更为清晰。桥身也如新修的一般，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过了桥不远，便真正走进了这座“城市”。宽阔的柏油马路如一条条黑缎一般纵横在或高或低的房屋之间，两旁皆是茂盛的绿化植物。路面干净整洁，垃圾一丝没有，电线杆和墙上也不见任何小广告。大大小小的商铺在路的两边一字排开，商场、超市、图书馆、咖啡厅等应有尽有。

安娜沿着道路继续前行，一边欣赏这些形态各异的建筑，一边默默记在心里，以便找到回去的路。建筑可谓是美轮美奂，大的雄伟壮观，小的精致巧妙，设计上更是别出心裁、细致入微，这些让她不禁流连忘返。道路几乎是同样的宽阔，完全没有新城和老城之分，仿佛整座城市由设计师规划好后一气呵成建造的。而且，他们显然是想把这里建成旅游城市。

但是，一个问题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出来。走了几条街道，她始终没有见到一个人。所有的店铺也好公共场所也罢，皆是门窗紧闭；路口的红绿灯虽然正常地交替闪烁，但却没有一辆车通过，路边也不见任何车辆；周围能称之为声响的声音都一丝没有。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带有某种虚幻的意味在孤零零地呈现，虽然不使人感觉压抑，却仍给人不好的预感。安娜想着这个问题，继续转了几个街道，终于在心里下定了她不愿承认的结论：

这里是一座空城！

起码此时此刻它是一座空城！

安娜不禁毛骨悚然起来，站在路边倾耳细听地左顾右盼，内心极渴望能听到什么声响或看到哪怕一只动物，但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的周围乃至整座城市只她一人孤身在此！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惧怕，这种惧怕比之前的任何一种都来得猛烈和直击人心。她吞了口唾液，轻轻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量喊出了长长的一声：“哎——”但没有回应，亦没有回声。声音像被吸入了海绵一样无声无息地消散殆尽。她的额头不禁沁出了冷汗，脑袋里突然变得混沌，下意识中只闪出一个念头：跑！

但此时她已经找不到了来时的路。刚刚走过的街道，回头再看时已经变了样，明明记得的那栋建筑，也不知在何时变成了别的。绿化植物的形状都大致相同，看去有种熟悉感，却又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好像整座城市的建筑和街道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谁打乱后又重新组合了一般，方向感也完全消失。

安娜来来回回地不知走了多少遍，却始终找不出记忆中的那些路。累了，便坐在路边歇息一会儿，并时不时高声呼喊一嗓子，但回应她的仍只是冷冷的沉寂。眼看中午已过，太阳已经西斜，加上饥渴难忍、浑身乏力，心中的焦急情绪不免又更深一层。

无奈之下，她静下心来，闭上眼在脑海中再一次理顺来时的路线，然后按原路折回。这次，她不再理会路边的建筑，也不再注意道路的方向，只跟着记忆中的路线左拐右拐，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走出这里。当终于看到“清河桥”就在前方时，她长舒一口气，心中顿时一块重石落地，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轻松和喜悦，这让她差点哭将出来。

而此时，太阳已经悬挂山头，光芒显出了暗色，天黑已然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