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片约之争
谢瑜才从房间出来，就看到了等候许久的周城。周城问了一声, 想看看谢瑜试镜的感觉如何。谢瑜只耸肩, 表示没从剧组得到正面回应。
“蒋奕恪随后就到，啧……”周城揉了下自己脖颈, 带谢瑜回房间, “还好三天内出结果, 不算拖节奏。”
谢瑜挑眉, 知道周城话里的意思。
试镜中越靠后上场的演员, 越能在剧组评审脑海里留下印象, 自然可以在试镜后的决议会里讨到便宜。排序在前的演员，若业务能力不出色，就难逃炮灰的命。
谢瑜并不为此担忧，事实上他想得更为周全。
剧组和演员的合作, 除了演技上的考量，还有诸多因素，包括演员的门路，自身的形象定位，带动流量的能力，以及最后索要的片酬等。如果单靠试镜能决定片约花落谁家，在他看来太过理想化。
“三天？这么快的吗？”他想到自己以往的拍戏, 试镜结果都不会出得这么快。这到了星际，试镜工作竟然如何高效。
他们走在酒店走道, 远远看到其他住户, 便略微低头避开视线。幸而远处客人没关注这边, 周城和谢瑜放慢脚步，等走廊没人了，就快速开门进房。
“这个月说好了开机的。腾飞能拖，沈祁也不会答应。”周城陪谢瑜试镜，自己进房先接了杯水给谢瑜，再给自己接一杯，咕咚咕咚地往嗓子眼里灌。喝完借着继续说，“沈导这两个月身价暴涨，投资方高看他，制作方青睐他，演员都希望能借他点光提提名气……也不知道他多少好机会唾手可得，就偏偏看上了《血色》。”
谢瑜笑而不语，坐到沙发上，还想继续看剧本，却被周城拦住了。
“网上有人爆料了我们来试镜，你别回应就行。”周城坐到谢瑜身边，拿出了他的光脑，调出爆料页面给谢瑜看。
谢瑜探头，第一眼就看到了标题上花瓶俩大字。
——金马桶大花瓶谢瑜据说在试镜《血色》！！！
谢瑜双眼微眯，也没显露出半点恼怒，就凑过来看正文内容。
“最近人族星旅游旺季啊，楼主就来人族星观光，住了首府明岚城的一家超棒的酒店。今天去吃自助餐，在自助餐厅好像还看到了疑似明星的人。吃饭时就听到隔壁桌在议论，说《血色》剧组包了层的会议室用来试镜，然后还爆料出不少明星的名字，里面有谢瑜！”
正文下，还有不少高赞留言被顶到了前面。
“老王你造不造：谢瑜？哦我的天哪，血色不是前两天还在@沈祁吗？@谢瑜这是去送人头的吧！”
“娱乐圈在前线：前方播报！金马桶奖最烂影帝谢瑜！今日据传现身《血色》剧组试镜！[网页链接]”
“菲菲大宝贝：虽然在金马桶之后对谢瑜有所改观，觉得他人帅脾气也好，但真要是去试沈导的戏……有点惨烈，我还是围观吧。”
“猫猫的小红烧鱼：只有我在好奇谢瑜在试什么角色吗？不是说血色是个警匪猫鼠游戏吗？”
谢瑜用手指拖动光屏，退出界面后，赫然发现这个爆料进入了热门强烈。
“这爆料没头没尾，既没图片，又没准确消息来源。”谢瑜无奈地摇头，把光脑还给了周城，拿出自己的光脑，重新打开剧本来看。
“现在你的名字，和沈祁一样，一出现就能成热门。只是人家是正面，你就负面居多。”周城手指叩着光脑，不停在各种软件里切换，快速回复着各路信息，好一会儿又开口，“蒋奕恪……”
谢瑜看剧本看得很细致，听声重新抬起头来，表情有些茫然。他眨眨眼，就等着周城说下去。
“来，看。”周城看着屏幕的双眉紧锁，说都懒得说了，直接把光脑递给谢瑜。
光屏上正是蒋奕恪的个人主页，账户在三分钟前更新了一条动态。
“蒋奕恪：来自冬日的爱与救赎。[图片]”
图片放大后，是从窗口往外拍的景观。舒朗明亮的天际，远处依稀是明岚城坐标建筑——浮空五棱塔。
这才发出来没多久的动态，已经引起了不少网友的注意。除了蒋奕恪粉丝抢了前排日常打卡，就剩下不少听闻《血色》剧组明岚城试镜的用户，在地下发问和声援。
“八卦在现场：影帝，您这是在酒店吗？这个方位，是不是在和《血色》洽谈合作呀？”
“王萌萌：超级激动！我们一刻哥哥出演血色，沈祁导演！感觉这个月是该追剧的时候了！”
“就站那儿：这消息靠谱多了，刚才谢瑜试镜的消息，吓得我心脏直跳。金月桂得主执导的作品，搭配影帝才合适嘛。”
“毛毛再爱我一次：哈哈哈前面的你不知道吗，实在要算，谢某人也是影帝的！[噗嗤]”
谢瑜快速拉过评论区，把界面重新定到了蒋奕恪动态页。
“恕我直言，我真没看懂他到底说的是什么。”周城一脸纳闷，他指了指图片，一番话说出了吐槽意味，“这也太明显了吧？专门露个窗户边缘，这种高度，这个方向，一看就知道他在哪儿。”
谢瑜没吭声，退出大图模式后，仔细把蒋奕恪配文在默念了几遍，表情恍然大悟。
“剧本终篇，几个主角聚于谢菲尔墓地，时间就在凛冬时节。爱和救赎，指的是弥赛。”谢瑜越说越觉得蒋奕恪是个有意思的人，“直白得很，他这真是冲着弥赛来的。”
“人家影帝也精明，何非是正面人物，必须存在。但弥赛明显更有议论度，你自己都说发挥空间大些。”周城收走光脑，“你这两天千万不能发微博，也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谢瑜对周城的要求并不排斥，顺从地应下，说了声就回房开始对镜排戏。
他看得清当下的形势，不少黑粉和媒体都在等着看他笑话，巴不得他这时候出来蹦跶。只要试镜没成功，讽刺调笑的舆论潮只会更高。不回应，万一试镜失败，公关团队还有操作余地。
况且周城这时还在接洽其他剧组，他表现得太活跃，不免给人觉得他想接近和讨好《血色》剧组的印象，影响后续合作的开展。
没有哪个剧组心甘情愿做演员的备胎，特别是当这个演员风评并不好时。
周城控制局势的方法偏保守，谢瑜本就不爱炒作，这会儿当然愿意配合经纪人。两人各忙各的，一个负责拉拢资源，一人专心提高实力水平。直到安娜陈飞带着餐点回来，就饿着肚子抢食。
谢瑜为了避免脸部水肿，起床时没敢怎么进食。在试镜时就饿得没感觉了，这会儿说什么都不让安娜把肉菜拿走，说尽好话终于夹到了几筷子。
他很珍惜来之不易的荤菜，一块肉能咬满三口，再去吞蔬菜，就这么吃完一餐。
谢瑜这可怜模样，逗得众人直笑。安娜还给谢瑜拍了照，在周城的阻止下，才忍住没发上微博。她把照片存到光脑里，等着有朝一日拿出来，让粉丝也乐乐。
这边四人气氛融洽，酒店高层会议室里的氛围就严肃很多。导演组的汪小平、沈祁，各个投资方代表人，以及部分主创围坐在圆桌旁，就试镜结果讨论着。
沈祁坐在最内侧，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只默默拿笔记下同事们话里的关键点。
“我是觉得，这次谢瑜表现得让人眼前一亮。但是他出道十年了，没有拿得出手的代表作。弥赛是还原难度最高的主角，用谢瑜我就真的觉得风险大。”年长编剧面带深思，“倒是蒋奕恪，他来演弥赛，我就能放心很多。他有好作品打底，我不用担心他最终发挥如何。”
李武强人精得很，立即听出了编剧话里意思。编剧还是顾及谢瑜是投资方的人，只说他不支持谢瑜演弥赛。
“刚才沈导让谢瑜试的那场，算是很有难度的了。他都能发挥好，别的问题不大的。”李武强与同属腾飞的王姓高层交换了个眼神，劝说着编剧，“您看，蒋影帝确实很稳，但同样是试镜弥赛，谁给你的感觉更深呢……”
试镜安排里，谢瑜后就是蒋奕恪。李武强围观了蒋奕恪的试镜，当场就觉得蒋影帝发挥一般般。蒋奕恪试镜结束后，他目光无意扫到了沈祁，发现这位沈导的表情不复谢瑜试镜完时的轻松。
李武强相当清楚新剧本出炉后，弥赛会比何非还有出彩。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商人精神，他铁了心要推谢瑜，这会儿使尽浑身解数游说参与试镜审核的众人。可大道理没摆完，就被人打断了。
“谢瑜和蒋奕恪都是自己人，我们也就没必要再争他们能不能演。心知肚明不绕弯子，两个男主现在如何分配？我们现在拿不定的，主要还是谢瑜能不能保证自己的发挥。总之蒋奕恪观众基础好，也不用担心他演技会撑不起剧。”一直作壁上观的霍华德高层插-入话题，一套直拳打得李武强无话可说。
李武强心里恼火，但又不好发作，只能扯着笑脸，看向沈祁这个迟迟没表态的人。
沈祁才拿起笔顶住额角，突然得接话头，只能重新放下手臂。他低头看了眼已经记满了关键词的纸张，“蒋奕恪……”
霍华德高层眼睛一亮，李武强开始强颜欢笑，编剧开始缓缓点头。
“……他的表演看不出进步。”沈祁把众人反应收归眼底，说自己的看法，“他的笑，他的哭，在以往多部作品里，都有一模一样的呈现。”
霍华德高层惊讶挑眉，对沈祁不支持蒋奕恪拿弥赛角色表示意外。李武强一愣后，强忍着笑意，只偏头看向编剧。编剧只皱着眉头，表情上的不赞同显而易见。
“蒋奕恪今天的试镜，看不到他为这个角色做出的努力。我承认弥赛角色定蒋奕恪，风险会小些。但明显今天谢瑜试镜的发挥更好，关键是他能突破自己原有能力。”沈祁一顿，拿着笔的手悬在桌面上，比了个上升的手势，“我个人认为，启用这种带风险的突破，或许能给予我们意想不到的收获。”
编剧沉默了几分钟，显然是被说动，半晌点了头。话里依然对谢瑜演技不予评价，但也能理解沈祁的立场，“也不是没道理，谢瑜金马桶领奖后的第一部作品，流量是可以保证了。”
“怎么样，你们觉得沈导说得有道理没？”李武强话里带笑，怂恿坐对面的霍华德高层开口。
霍华德集团的代表连忙摆手，手掌外翻比向沈祁，“霍华德一向尊重艺术，都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这场面话说得很是圆滑，李武强无语地抿嘴。心想霍华德集团哪是尊重艺术啊，尊重一百多亿的摇钱树还差不多。
弥赛基本定下是谢瑜出演后，另一个男主角自然交给蒋奕恪。众人围绕着其他配角进行了一番讨论，大致拿出了套演员班底的方案。
“小李，劳烦通知一下各演员的经纪人，就片酬和档期，了解他们的心理预期。合适的话直接给答复，不合适就不要透露任何信息。”沈祁整理好手头的资料，嘱咐身边一直在做会议记录的助理李云琴。
“好的，沈导。”助理点头，率先起身送各个剧组主创出会议室。
李武强本想留着再和沈祁交流一番，看霍华德集团的人坐着没动，当下也识趣，乐呵着走人。
这厢会议结束，所有的初步决议都被保密起来。剧组负责外联的工作人员按照演员的不同咖位和所演角色的重要性，把通知工作分了几个阶段。三天后开始单向联系起各个演员经纪人，在回答是否能按预定时间开机时，都给出了正面回应。
剧组上下都知道，无论是谢瑜还是蒋奕恪，都铁定了不会缺席。一旦挑大梁的主演确定了，开拍就成功了一半。
谢瑜第二日还准备回家一趟，才起床就看到自家平日里很淡定的经纪人，正风风火火卷进来，捧着光脑往床上递。
“有了有了！”周城撑在床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光屏上的未读邮件标志，“你要不要自己看？”
安娜和陈飞这时也来到房间里，不急着开始日常工作，都盯着床上乱发青年手里的光屏。
谢瑜还没睡醒，呆愣愣接住光脑还有点没缓过神来。被周城一催促，下意识点上光屏，戳开了那封未读邮件。
“尊敬的周先生，我方是《血色通缉》剧组。您团队中的演员谢瑜近日参加我方发起的试镜筛选，经过剧组商议，觉得谢瑜非常适合本剧中“弥赛”角色。《血色通缉》由腾飞娱乐开发，沈祁执导，将于本月月底在人族星“地球基地”开机，并以“即拍即播”形式登录各大渠道端口……
现征询您和谢先生的意见。若您方有意合作，请尽早回复邮件。《血色通缉》剧组收到回函后，会第一时间致电您的团队沟通档期和片酬问题。确认合作意向，我方会再另约时间进行签约。企盼您的回复……”
谢瑜直到看到落款处才聚焦，他目光锁定最后的恭喜二字，后知后觉扯开一抹笑容。
“成了。”他说着，把手里光脑递给殷切关注着结果的三人。
陈飞鼓起掌，祝贺谢瑜试镜成功。安娜跳了起来，大胆得很，上手揉谢瑜蓬松凌乱的短发。而周城，在高兴了一秒后，异常冷静地开口，“要整整三个月档期，那片酬能不能多点？”
谢瑜团队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蒋奕恪团队则气氛低迷。
“何非？不是弥赛吗？！”蒋奕恪经纪人难以置信地耸肩，恨不得把手里光脑甩到地上去，“《血色》过分了吧！”
坐在不远处的影帝深吸口气，一语不发。他目光扫过经纪人手里的光脑，手指急促地在沙发椅背上点着。
他也知道谢瑜在和他争角色，但就没想过谢瑜真抢得过他。他也在演艺圈多年，就和谢瑜没多少交集，金马桶颁奖典礼上谢瑜的勇气确实让他佩服，可这不能代表他能去接受谢瑜以空洞演技竞争片约……
如果谢瑜还是一贯的表演方法，那弥赛这角色不得砸他手里？这得多可惜……
强烈的不安让蒋奕恪后悔起先前松口，去答应霍华德用片约抵扣对赌协议的剩余业绩指标。想起若自己不拍戏，欠霍华德的钱怕一辈子都还不完，暗叹自己当时脑子发热，这下报应不爽。
蒋奕恪做好拍烂片的心理准备，同时对沈祁的加盟感到很困惑。
若霍华德把《血色通缉》定位成商业流量片，那沈祁来干什么？沈祁既然来了，《血色》必定要走大制作路线。但精品化定位的影视作品，谢瑜来干什么？
难不成是……是想让他带一下谢瑜？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并且认为这很难办到。他开始寻思，要不还是趁《血色》没开机找霍华德集团再周旋周旋……
蒋奕恪脑内上演一出大戏，其经纪人已经开始紧急联系剧组，旁敲侧击地想要个说法。
等经纪人收线，转达给蒋奕恪。这位背负了好多亿业绩包袱的大个子影帝睁大眼睛，表情木然，随后震惊，一副被世界玩弄了的可怜样，说话断断续续。
“啊？沈导？沈祁吗！还点名要？”
“哥，我这下终于相信了。”
“网传消息原来有可能是真的，他们关系不可告人……”
演出无数作品、见过各色“不可告人”关系的蒋奕恪，在发泄完沉默下来，想到谢瑜出道十年依旧备受全星际追捧的皮相，再想到沈祁《西蒙星》后晋升星际顶尖导演的身价……
自以为领会了惊天大秘密的蒋奕恪，略显丧气地搓了搓自己的脸，吸着鼻子强行振作，看向经纪人，“哥，我们一步步踏实地来。首先，从这部《血色》开始，还清霍华德的钱再说！”
对蒋奕恪如坐过山车般的心情变化，谢瑜团队一概不知。在接到剧组的邮件后，整个团队都行动了起来。周城积极推进合约签订，安娜和陈飞开启了舆论反击战，很有分寸地把谢瑜拿下大制作剧集主演的消息放出，一步步渗透黑粉制造的舆论潮。
起先网友都不相信，嘲讽谢瑜是想翻身想疯了。不少路人粉都来围观，被黑粉带着节奏搅浑水。
许多网友把《血色通缉》与谢瑜关联起来，调侃谢瑜是自不量力。直称《血色》真要用谢瑜，就算是有沈祁在，也弃剧不看。
舆论中，代表不同偶像发声的粉丝群体也撕逼起来。蒋奕恪粉丝害怕谢瑜因投资方优势挤走蒋奕恪，谢瑜粉丝则指责一众为黑而黑的网友，要求观众给谢瑜机会重新证明自己。
就在网上舆论已然胶着时，剧组微博终于出了正式官宣。
“《血色通缉》剧组：年末的欢聚时光，让我们相约新剧《血色通缉》！@腾飞娱乐@霍华德院线集团@沈祁@汪小平@蒋奕恪工作室@谢瑜……豪华阵容，即将开机！”
官方在确定完所有演员档期后，终于发出了通告，还在最后圈了所有的投资方和主创团队。
这下板上钉钉地承认谢瑜有参演，排列顺序还暴露了谢瑜在剧里的番位。
才有点平息迹象的舆论又躁动起来，大量观众和各路粉丝涌入谢瑜微博下，一通混战。
期间，还有沈祁的粉丝，悄咪咪找来私信谢瑜，语气克制，但话里意思可一点都不客气。他们不仅猜测，同时认定谢瑜是因投资方势力强行加入剧组，破坏了沈祁作品的艺术价值。
谢瑜看着这些言论哭笑不得，也不气恼，只无奈地关了光脑。
他觉得，这些热度确实能代表演员人气，但同时无法证明演员价值。他不该被些谁都能说的话左右，作为接到活儿的演员，他得沉下心来，彻底与角色融合。届时开拍，才能不负沈祁在试镜前的帮助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