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两戏撞车
谢瑜结束了一天的拍摄，这才真正对星际拍戏的工作状态有了切实体验。他先前料想星际设备更为先进, 拍戏应相较于他所熟悉的地球时代要来得简单轻松。可现实狠狠给了长了个教训, 条件越好只会要求越高。
星际时代的剧组不兴散戏后请客吃饭的套路，在收工后各种工作人员入下班似的四散。演员也不会刻意约起来, 导演组散场后扯着摄影组, 开始加班, 去挑选合适片段。
这边蒋奕恪结识了谢瑜, 心心念念要找机会和谢瑜一起吃饭。只是谢瑜实在乏得厉害, 只是面子上不好拒绝, 犹豫着说改日再约。
蒋奕恪混演艺圈多年，该有的眼色也并不缺。想到谢瑜自杀传闻，便连忙不再提聚餐，只说让谢瑜回住处好生休息。
谢瑜早前嘱咐安娜不用提早准备餐点, 果然这会完全没胃口。他进屋后直接回房，就靠坐卧室里的小沙发上。
一天工作下来，他也渐渐熟悉了星际时代的片场拍摄方式。这下得空，开始在脑海里复盘当天的工作细节，好让自己能尽快进入完全专业的演员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原身身体底子不好，这么高强度弄了一天，谢瑜隐约觉得有些头晕, 靠在沙发上昏昏沉沉，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周城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 知道谢瑜什么都不吃, 也不放心, 就上来问问他饿不饿。这下推开门，就看到谢瑜枕着自己手臂，靠在沙发扶手上睡觉。
周城一愣，没急着喊醒他。但谢瑜本身睡得很浅，开门声响起时意识就清醒了过来。他困顿地睁开眼，看到了来人。
“城哥，什么事？”谢瑜直起身子，坐正。
“没事，就是安娜给你留了点东西吃。如果饿了就下去吃点吧，不然晚上难受。”周城劝说了一句，他白天也在片场，清楚眼前人的工作量。
“好。”听周城这么说，谢瑜点头，揉了下额角，站起往外走。
两人下楼，谢瑜开始进餐，周城则顺手拿出光屏开始处理工作。
“城哥你歇会儿，天天都看你在发信息。”谢瑜感念周城方才的关心，这下也善意地建议。
“不行，经纪人的工作不分休息时段。”周城眼不离光脑，只摇头，“我真要是休息了，那么多合作方，还有媒体，就没人打理了。”
谢瑜笑笑，没再多说了。
只是他饭还只吃了不到一半，就听周城开始带着耳机与人语音通讯起来。
“不是，不是我们授意的。今天有些媒体来了片场，不确实是不是他们。”
“对，我看到了，肯定有后招的，现在就看谁先爆。”
“哪两家？娱乐星时代和八卦一线？我知道了。”
“李大鸟啊……那他这做得不地道。”
谢瑜无意偷听他人电话，但听到后还是品出了门道。周城说的话明显不输于他个人生活范畴。分辨出了几个熟悉的名词，确定与自己相关的谢瑜无声对周城投出个询问意味的眼神。
周城压手，示意谢瑜先别急。他三两句说完，很快收线。先没解释，直接开始在光屏上登录微博，几番搜索，把光屏直接递给了桌对面的谢瑜。
星际时代的微博页面也以橙黄为主色调，周城在翻找时，谢瑜扫一眼就能确认页面是什么。他连着几天都在看微博，这时周城又示意他看，让他莫名有些无力。
从周城严肃起来的面色，与通讯对话的内容，他大致猜得到，肯定是与他相关的消息，且八成不是正面。
果然，微博热搜第三，标题为“谢瑜《血色》剧组尬戏”。
“我，尬戏？”谢瑜皱着眉读出，自嘲地轻笑一声。既觉得星际还用这词，有些无语。同时对这种毫无根据且负面的热搜开始反感。
他能想到，作为普通的星网用户，三翻四次在热搜上看到某明星名字，点进去都是各种断章取义的负面消息，和乌烟瘴气的批评，再好奇，久而久之也会变得厌烦。
当路人缘被慢慢败光，热搜常客变成热搜毒瘤。而这，不是他想见到的结果。
“哪家？”谢瑜问得直接，还没等周城回答，就开始主动在搜寻相关内容。
“谢瑜”和“血色”关键词组合，还没输入完毕，就能看到系统自动推送出的无数篇报道。这些推文发表时间都不超过十分钟，圈内多方媒体和营销端都蜂拥而上，瓜分这劲爆的主题。
标题措辞不尽相同，耸人听闻的功夫倒都能算一流。
“谢瑜毁了《血色》，剧场表现像个疯子？”谢瑜小声读着，舔了下嘴，面色不太好看，“谢瑜片场尬戏，《血色》眼看要成《水瓶传说》继承者……挺行啊，这些人。”
这些爆料推送下，留言比谢瑜微博主页上的还多，各种论调都有，只是正面评论明显要比以往少。
“烦不烦，能不能别动不动热搜上就是他？他家是开微博的还是怎么着？”
“关键字屏蔽，了解一下。”
“这几张截图，真的算年度最搞笑，谢瑜身子扭成那样好丑哦，我都替他尴尬。”
“别急着被带节奏啊，既然有图，那有没有视频？血色也是限制级的剧，特殊剧情肯定存在，你们以为是都市情景剧吗？”
“我觉得楼上说得有道理，但同样不相信，谢瑜能把弥赛角色演好。不是说这角色是杀手吗？谢瑜来演，会不会把杀手演成……傻子？[噗嗤]”
“谢瑜哥哥加油，但这是你团队的营销手法吗？说句真心话，确实太频繁了，有点烦人。@谢瑜@经纪人周城”
谢瑜扫了一眼评论，很快上翻，重看推文内容。标题最耸动的几家，都是娱乐圈里的流量大号。先前参与过炒作哄抬金马桶奖和自杀传闻，出稿措辞毫无底线，被谢瑜在心里记了一笔。
这下又看到这几家，谢瑜只叹了口气，把光屏推还到周城那边。
“挑着星网用户最活跃的时段来做话题，明显就早有策划。”周城指出几个流量号，“你看啊，最早爆料的是娱乐星时代，几张截图带起了节奏。我们被动了，陈飞现在在紧急对接公关，直接压下来。”
“压下来？”谢瑜挑眉，“直接压？不做其他？”
周城双手合十，听到谢瑜这话，就伸出指头，指了指光屏，“刚才那通讯，是与李大鸟有合作的公关团队，里头我有个朋友，专程打过来的。说八卦一线已经在写稿了，会放出片场外拍的视频，息事宁人，然后把你演技吹上去，顺带给《水瓶传说》引流。”
说完整个逻辑线，周城又补充了一句，“娱乐星时代和八卦一线，背后是同一个老板。这老板，圈子挺广的，不少营销端，都能说得上话。”
谢瑜听懂了周城的话外之意，啧了一下，失笑地摇头。
这场才上演不到半小时的舆论战其实早被人为策划好，由一方率先放出部分“证据”去创作爆点，再利用微博的传媒号矩阵推热度。等时机成熟，便可以让另一方以“更新更全爆料”来转移用户点击潮，从而达到收割流量效果。
背后的目的，既为了运营手下几个娱乐号，也是在替幕后委托人出力。
只是《水瓶传说》……
“李大鸟这么做，不算杀敌一百自损三千吗？”谢瑜想不明白，“金马桶奖后，全星际人都知道我在这部片子里头演得不好。他这么做，真没什么意义。”
“要什么意义？你以为李大鸟是什么正派人士。《水瓶传说》宣传季要来了，明摆着你不会出席，更不会表态，那他怎么办……”
周诚点了点桌面，皮笑肉不笑，眼神锐利，“《水瓶传说》没办法天天上热搜，那就把你弄上去。不管你演技好还是差，引流变现，他要的就是赚钱。至于你如何被人误解，路人缘好不好，以后会背负多大压力，他为什么要关心？”
谢瑜观察事态变化，虽能看懂舆论潮背后的弯弯绕绕，但自己被迫身处舆论中心时，多少还是不愉快。
他拿起了自己的光脑，“……我还是和剧组打声招呼吧，这真的不是我们在炒作。”
他并不想让剧组认为，当晚的舆论，是他在恶意炒作自己。也不希望《血色》因为他被绑上《水瓶传说》这辆破车，在剧集上线后还不得清净。
周城眼珠一转，按住了谢瑜动作。
“不急，陈飞已经在狙断后续营销了，李大鸟的目的是把大家视线带向《水瓶传说》，那我们，也引流，带给《血色》就好，或者直接冲散舆论，找别的事顶一下。”他说。
谢瑜点头，虽然放下了光脑，但脑海里还在思考《血色通缉》和《水瓶传说》之间的关系。
这两部都算腾飞主投的作品，上线日期离的很近，且他都是主角，算是高度撞车了。再细究，不同点还是有，李大鸟是腾飞的人，沈祁姑且只能算腾飞的合作方。
沈祁还带了霍华德集团，腾飞应该不敢冒着得罪沈祁和霍华德的风险，为《水瓶传说》造势去给《血色通缉》泼脏水。
可腾飞没这胆子，不代表李大鸟不敢这么做。
越想谢瑜越觉得李大鸟手段下作。晚间这么操控舆论，让自己受利便罢，还要拉踩《血色通缉》，离间他和《血色》剧组的关系，真算没底线。
最可气的是，他还不能出来伸冤。原身演技确实不出彩，而《水瓶传说》也实打实是他的污点，这一点他明白。风口浪尖，他要以无辜者的姿态站出来，妥妥会被不知实情的网友批评。
最好的态度，是表面上不沾染风波，背地里控评，与《血色》剧组通好气，说明自己的立场。
谢瑜先前眯了下，本想着吃完继续去休息，这下彻底没了睡意。满脑子糟心事，光脑也不碰，一副完全不想接触网上舆论的态度。
周城在饭厅里与陈飞远程开会，不断落实公关战的每个环节。谢瑜明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得空了也得多钻研剧本。但当下心情说不上好，剧本是半点都看不进的。
他在客厅等着，开着挂壁大光屏想看写好片，结果无意翻到了《水瓶传说》宣传广告，看着画面上五彩缤纷的特效，以及各路演员空洞乏味的表现，在最后看到自己的脸时，果断按下了关机键。
谢瑜坐在沙发上给自己顺气，片刻后起身，沉着脸回房。
周城不得空，虽然不放心谢瑜的状态，但事出紧急，他担子也重，必须主导团队的全局工作。他只在谢瑜经过时看了眼，算是确认了谢瑜心情，马上又低下头去继续工作。
安娜是生活助理，本不擅长媒体层面的工作。知道自己在急事上帮不了什么忙，看谢瑜上楼，便帮谢瑜在浴室放水，希望谢瑜能在忙了一天后休息好。
谢瑜谢过安娜的好意，等她离开就带着光脑，脱了衣服进浴室，泡到浴缸里。他不急洗澡，忍不住翻看着微博上正在堆积的评论。
果然，以往不会错过他的热门话题的那些黑粉，今晚也没有缺席。评论区里，虽负面评论占大多数，也出现了不少持有其他立场的留言。
“感觉不像是谢瑜团队的营销，领金马桶奖也不代表要走自黑路线吧？”
“前面的，这不算是自黑路线吧？这叫做黑红路线吧？”
“金马桶奖看了直播，《水瓶传说》导演真的粗俗，相比《水瓶》，我选择《血色》。”
“《血色》粉在此，求不把《血色》和《水瓶传说》关联起来好吗？李大鸟的作品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你们心中没数吗？所谓大制作的大，应该是脸盘子大的大吧！”
“爱我阿瑜，我不觉得他在承认自己错误之后复工有什么错，他是这一行的人，自然人做这一行的事。有没有进步，等《血色》出来再评判好吗？几张图拿来说事，怕不是在搞笑哦！”
谢瑜用着左手滑屏，谨记自己不能用右手拖动页面。他还没遇上海难前，也曾没注意手滑点赞，被粉丝发现在窥屏。虽然内容只是饮食养生类，但也被他们调侃了很久。
今晚的舆论绝对不是什么饮食养生新闻，他态度更慎重。
谢瑜在水里泡着，泡到晕乎乎只能三两下洗完，快速打理衣物，从浴室出来。睡不着的他干脆在光屏上点开剧本，下楼陪周城加班。
安娜想为两人准备点夜宵，但谢瑜和周城都拒绝了，他们没兴趣也没时间去关心夜宵问题。
周城和陈飞的合作很到位，一步步推进，完成了不少公关需要的配合环节。终于在临近凌晨时分，星网上舆论风向开始分散，继而转向。
《水瓶传说》官方微博在当晚涨了几百万的粉丝量，这下也放缓了涨势。
周城松了口气，摸着水杯，喝下了几个小时里的第一口水。
谢瑜调节着自己心情，但心底并不准备吃暗亏。他寻思着得找个机会，好好敲打一下小部分不知分寸的媒体。
原身十年里，虽有周城把关，也忍让着媒体，从未在台面上正式对付和批评过他们。
谢瑜可不是这样的人，他在娱乐圈沉浮了多年，自然知道面对媒体不能一味退缩。艺人越不敢表达立场，媒体就越能放肆。
放肆的后果就是，媒体拿着喉舌利器，某一天为了追逐利益，能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置艺人于不恩不义境地。
总之铁打的娱乐圈，流水的艺人。这个热度操不起了，还有下一个。
谢瑜手指在光屏上摩挲，认真考虑自己要不要与周诚重新沟通。他不是原身的演技，也不是原身的脾气，在面对不顺心事时，保持理智后总得有自己的立场。
谢瑜抿了下唇，刚张嘴，声音还没出来，对面的周诚就低喊出声，整个人激动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周诚爆了一句粗，一脸狂喜，既有些得意，又有点幸灾乐祸。
“看看看，最好的结果！”他脸因激动略显飘红，举着光脑往谢瑜面前怼，“沈导！真男人哈哈哈！不枉费我整晚在给他引流！”
“什么？”谢瑜一愣，接过光屏，垂眼就看到沈祁的微博主页。
原本空荡荡的个人主页，在几分钟前多出了几条动态。谢瑜从最早的一条看起，越看越想笑。
沈祁的第一条，短短四个字，加一个问号，干脆又直接。
“沈祁：怎么回事？”
这条下不少网友留言给沈祁科普热搜来龙去脉。
“沈导！你竟然冒泡了！前排合影！”
“看热闹不嫌事大～@娱乐星时代@八卦一线@《血色通缉》官方@《水瓶传说》官方@谢瑜@蒋奕恪”
“就是你们剧组的谢小瑜同学拍戏的时候被偷拍了，然后不少营销号在说，他出演《血色》会很烂。”
“沈导，谢瑜的演技真的如那些贴文说的，很差吗？”
“男神！你知不知道！那几个娱乐号放出来的截图，真的很搞笑，那个姿势，你们到底在拍些什么啊？”
沈祁的下条动态，在第一条发出的三分钟后。
“沈祁：请用几张私人拍图胡编乱造的营销公司，负起自己作为媒体的责任。《血色》试镜没有所谓的内-幕，今日开机，不少镜头都是谢瑜的戏。他演技如何，或者是其他演员演技如何，我们出品方心里有底，剧集上线见真章。”
这条动态很长，虽然语气克制，但明显是站在自己剧组成员这一边。既不回应李大鸟水军的暗地攻击，也不回应网友对是否谢瑜本人炒作的问题。
沈祁话很直，半点不留情面。但他这一副就事说事的客观态度，生生圈了不少粉。不少路转粉的网友在沈祁微博下嗷嗷叫，都声援沈祁。
“窝草，怎么感觉，沈导不发微博就算了，发出来都能引起大地震！”
“虽然这么形容不适合，但就这扑面而来的担当和魅力，这么有……男友力呢？”
“就喜欢这种实力保护剧组成员的导演，超级有气场。”
“沈导，你这么说不算数，我们就想今晚知道，你选出来的演员，到底多有本事！[撒娇]”
“@谢瑜，快！快啊谢小瑜同学！你们导演出来给你找场子了！”
谢瑜看得直乐，嘴角勾起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下去。他期待地往上拉，看到了沈祁最后一条动态。
沈祁最新动态没有配文，只有条视频连接。谢瑜点开来看，慢慢等画面亮起来。
视频长度显示只有三分钟，画面亮起来后谢瑜当即认了出来。图像上的场景，正式白天里他们拍戏的布景。
当天他和蒋奕恪唯一一场对手戏，两人在狭窄玄关里横刀相向，同个场景拍了好几条。沈祁当时没说戏过没过，只说切下一场。在意自己表现是否合格的谢瑜，到晚上解散，都惦记着这一场戏。
沈祁放上来的视频一看就知道不是摄影组保管的原片，几个镜头混剪，集中在他和蒋奕恪面部特写和手脚动作。
视频没有背景乐，他们台词而急促，大部分都是打斗带出来的粗气声，期间还夹杂着几下机器运转的声响。
沈祁前两条本就吸引了无数视线，为《血色通缉》剧组带来了流量。这最后鲜活的片场实录，把网友的期待彻底给勾了出来。
“沈导！我我我我再也不说谢瑜花瓶了！”
“这……我错了，我刚去谢瑜微博下留了差评，现在就去道歉。”
“谢瑜好瘦啊，那几个动作又有力道，怎么做到的？”
“弥赛嗷！！！对不起对不起！不管是谁沈导，还是谢瑜，还是蒋奕恪，是爸爸，都是爸爸。[跪了]”
“看了，不多，就几十遍而已。只想问一个问题，《血色》什么时候上，能不提早一点，给剧组送鸡腿能实现愿望吗？[举刀][威胁][你不爱你的小宝贝了吗]”
“沈导！几分钟前关注谢瑜啦！抓现场哈哈哈！”
谢瑜把这三分钟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退出后看评，连忙找到沈祁关注栏。发现自己的头像在沈祁关注栏最上方，终于忍不住笑，捧着光脑就往房间外跑。
周城来不及阻止，看着谢瑜如一阵风刮出去，绕过前院，消失在大路边。
他不用想都知道，谢瑜要去干嘛。他刚想批评谢瑜不理智，但转念想到了沈祁，觉得这位工作上极其严苛、生活上异常低调的导演，愿意为谢瑜出头，放谢瑜去表示一下感谢，也未尝不可。
这么想着，周城便没追出去。他就这么以为，自家艺人能很客观理智地表示感谢。
他就这么以为着，直到谢瑜整个人满脸透红地游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