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你是你就是你
战神流玉,飞升二百二十三年,飞升前是并州净云山的弟子。他资质极佳,年仅二十一岁就升往仙界,此后与魔界交战一战成名,被奉为战神,至今未有一败。
净云山为此甚为骄傲,但凡提到这位师叔祖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挺起胸膛,傲气道:“我们师叔祖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男人!”
除了他们供奉外,世俗皇帝以及某些常常陷入争乱的仙门,也会打造战神像。前者修建战神庙举国供奉,后者家势大的,恭恭敬敬到净云山,请回流玉飞升前用过的东西放在祠堂中供奉起来,家势不足或者没有后门的,便只能请画师临摹净云山中的流玉像,恭恭敬敬挂起来一日三拜的诚心供奉。
拜战神也是有规矩的,流玉于五月九日子时诞生,世俗和仙门供奉他的日子就是每年的那天。
但那天相当于是为他庆生,场面不得不大,又因是生辰多有忌讳不能提一些不好的话,或者有诸多的请求,生怕惹战神不快。众人便提前一月,在四月九日子时另设一场小祭祀,这时假若有求的,就能畅言。
此外,祭战神需吹三次号角。申时吹奏出征的曲调,意为迎战神。子时吹冲锋调子,意为战神到来,众人膜派,此时配合号角声四周昂扬起激昂震撼的击鼓声,能使人热血澎湃,也有对战神表示狂热追崇的感情。最后寅时奏响军队胜利回朝,意为送走战神,此时众人跪地恭送,整场小祭祀才算完整结束。
当然了要真的参加过一次祭祀的,才清楚整场祭祀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不仅世俗百姓,就连皇帝和满朝文武都是相当重视,只要不是病到起不来,就一定会来参加,且在祭祀之前比普通百姓更为讲究,在小祭祀即将到来的前七天就开始沐浴焚香吃斋饭。
而整场祭祀中也会有上百名少男少女举行许多节目,并歌颂战神的神勇。
总之在人界,四月九日和五月九日可是相当盛大的大日子。
祭战神一事,距今已有两百二十年。
但是,身为战神本尊的流玉却对凡间的动向毫不知情。此时的他,正从人群的缝隙处踮脚望过去。
然后,看到了一尊手握长.枪的魁梧猛汉神像。
“……”
这尊神像身材魁梧,高约十米赤着双足一脚踏在一个跪地大哭的男人背上,胸前衣襟大大开着,露出凶悍阳刚的肌肉。他面容含怒,入鬓长眉冷冷轩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审视般地俯望着人群,俯望着流玉。
低头,神像下的石台上刻着一首诗:
三头六臂战神猛,
刀枪不入好英雄。
诛尽宵小叛军畏,
盖世豪杰为流玉。
“……”
不是?等等,这这这……这这尊神像,是我???
流玉惊恐地看看他的模样,特别是那张阳刚至极的脸,和胸口露出的肌肉,还有那赤.裸的双足,以及奔放又狂野的动作,久久欲言又止:世人对我的误解,不是一般的大啊!
与此同时,那边搭建祭台的少年们纷纷围过来盯着净云山弟子放在石头上的画像,很是怀疑:“星然,这是你们那位师叔祖?”
被叫道的苏星然挺了挺胸口:“对啊。”
少年们都沉默了,好半晌才有一人道:“这与我们想的,不,不太一样啊。”
苏星然点破他们的心思:“你们都没供奉过我们师叔祖,不知道很正常。不过你们肯定也认为我们师叔祖相貌很雄壮,但是嘛,师叔祖他的相貌可是一等一的漂亮,实为一位美男子。拜托,你们想想啊,我们掌门可是师叔祖的亲哥哥,他那么俊,师叔祖他能丑到哪里去?”
“这倒也是。”一少年定定地看着画中的人。
其他少年摸摸下巴:“嘶,可是这也太好看了吧!”
苏星然继续道:“好看算什么,师叔祖他的武力值不管放在哪里可都是吊打两条街的存在。”
他看看四周,发现净云山为首的弟子不在,朝少年们招招手,大家都围过来他才悄声道:“我有次经过掌门的房间,见他在整理擦拭师叔祖从前用过的东西,我偷看了几眼被他发现了。他不但没骂我,反而还跟我说了些师叔祖的事,他说师叔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因为不会和外人相处,就干脆装出一副高冷不好相处的样子,实则内心很渴望你逗逗他,跟他说说话,还有他……”
“咳,星然。妄议师叔祖,回去跪一个时辰。在小祭祀这天议论,惩罚加倍,回去举鼎罚跪。”
苏星然望着突然出现的为首弟子大惊失色:“……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且不说少年们的惩罚问题,这边流玉不忍直视地打量一阵那尊战神像,看看他胸前吓人的肌肉,又低头望望自己的,突然间沉默了。
然而沉默一会,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对这尊神像评头论足:讲道理,战神不一定就非得是人高马大的啊!难道武力值还跟长相挂钩,好看一点的就不行了?还有这什么动作,威武就得踩着一个人?我可是很有修养的,就算对谁恨之入骨,要打便打,要杀就杀,不可能用脚踩着他的好嘛!
更何况,还把人踩哭了!
再有袒胸露腹成何体统,一点也不君子。要狂野有的是办法,干嘛要表现在形体上,真的很辣眼睛的。
望着自己的战神像,他幽幽连叹三口气,便突听旁边有人追捧道:“战神果真豪迈,不拘小节,果然是真男人!还有神台上的那首诗,咱们陛下亲手提的,真是将战神的英勇形象体现的淋漓尽致啊!”
流玉不禁抬头朝他看去。
男人发现他盯着自己,眼神还怪怪的,看他是个小孩,周围还没有长辈的样子,开口道:“你这个小孩怎么回事?我夸战神他老人家得罪你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
流玉不善与人争论,默默收回视线,默默从拥挤的人群中退了出去。
好一阵后,流玉才知自己刚刚去凑热闹,凑出了一个大问题!——净云山的那六个少年不见了。
迈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跑遍大街小巷也找不到他们的身影。最后只得极为懊恼地蹲在一处墙角,颓废地想:弄了半天意思我还是得想办法赚点盘缠,步行去净云山?
……
下凡倒霉了那么久,再不遇上一两件好事,未免太不像话,从侧面也会显得仙帝太过记仇。
现下夜已深了,流玉无处可去,只好寻了一颗树盘腿坐在树下静静调息。夜晚总是格外凉的,所幸流玉虽然失了法力化为孩童,但凡间的凉气对他而言仍是不值一提。
此时他正在合着眼尽力去联系仙界的仙人们,不求联系到什么仙君尊者,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仙从,对目前的流玉而言都是值得欢喜的。
不等他感应到什么,一边的夜空突然亮起一阵一阵的蓝光。
流玉半张小脸被这阵蓝色照得仿佛渡了一层光,忙睁开眼。这一睁,不由一愣,好家伙,上一息还是只有蓝光,现在他睁开了眼,只见西方的天空被各色光点缀得十分好看。然而“好看”一词却只是针对世俗的凡人而已,这些一阵一阵的光落到修真者的眼中,不仅不好看,还十分吓人。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些光不是普通的烟花,而是仙门各家各派的信号弹!
顾名思义,这是一种通报消息的东西,一般情况下用不到。但只要是用到了,就说明放出这个东西的人有生命危险,也提醒看到的人那边的情况危急万分,没有充分的准备不要过来送死!
而最先出现的那个蓝色光,流玉认得,那是净云山的信号弹。
别的因为不管事不清楚是哪家哪派的,可只要是他看到了就实在没有不过去的道理,更何况净云山的人也在那里。
既然如此,流玉猛地起身,随意弹弹自己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大步流星地迈出步伐,凝了凝眉:今日我只看见六个小辈,既然现在有人求救,想必就是他们了。
流玉感到很奇怪,这群少年虽然年轻,但个个的修为都不低,就算碰到什么也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人人都求救的。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十几名少年原是在准备流玉的小祭台,小祭台在子时之前搭建完成,需要的东西也都一一准备好,净云山为首的弟子小心将画像贴在祭台上。
刚贴好,笑还未来得及露出来,一个别家的弟子冷不防地一下把他从半人高的祭台上扑下来。
这算是突然发难了,沈锌怡纵然算是这支队伍中比较厉害的,可也完全没料到会这样,那个少年将他扑倒后,两人都被砸得不轻,双双滚入旁边的草丛中。
祭台下的少年也没反应过来会有那么一出,等一个个回神后,手忙脚乱地去杂草中扶起他们。
沈锌怡比较惨,刚刚从祭台上滚落时是他垫的底,如今被人扶起来,干净的衣裳上有两三处脏了,雪白的小脸也蹭上一些泥,整个人晕晕的。
苏星然从怀中摸出手帕,轻轻地给他擦脸,一边擦一边黑着脸对着扑倒沈锌怡的少年大声道:“干嘛!你干嘛扑我家锌怡!扑出问题你赔啊!”
那名扑倒沈锌怡的少年也是晕晕的,毕竟从半人高的祭台上砸下来,就算有沈锌怡垫底他也是被砸的不轻。苏星然一脸怒气,其他的净云山弟子也是一脸不善,他不由咳嗽一声,一手指向一个黑暗处,哑着嗓子道:“我刚看到那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他,我见那东西像是就要攻击他的样子,就连忙把他扑倒。”
这个解释让净云山的少年们顷刻放下一半的怒意,至于剩下的另一半,得亲眼去看看他口中的那个东西到底存不存在才能消气。
苏星然让人扶好沈锌怡,自己则摸了身后背着的剑,一步一步地小心靠近那个方向。
众少年都屏住呼吸,四周顿时寂静一片。
苏星然小心翼翼挨近那处,才看了一眼,骤然不顾礼节地大叫道:“哎哟我操,这他妈啥玩意儿啊!”
他一声大叫惊得少年们平白无故打了一个冷战,一人咽咽口水飞速掐了一个诀,朝那处一指,那个地方登时亮起。
看不清还好,现在看清了,十几名少年都倒吸一口凉气,一同退了三步,头皮发麻。
只见离苏星然不到一拳的位置,赫然浮着一张大白脸,这脸莫约是个女人,惨白可怖不说,整张脸几近腐烂,有那么一两处依稀还能看到白色的骨头。
毫无颜色的白脸和烂到发黑的腐肉相映着,让人觉得她脸上不仅是烂,还有一个个的黑洞,有大有小,散着一股恶臭。
苏星然离她最近,两人的脸几乎就快要挨在一起,难闻的腐臭味钻进他的鼻子,眼前的景象狠狠刺激着他的神经,几乎快让少年叫出来。
突然,女人眼珠子一动,盯向了他!
苏星然头皮一炸,大叫了一声“卧槽”把剑当成了刀,劈头盖脸砍向她!
他这声“卧槽”也唤醒了众人,一时间大家纷纷祭出身上的法宝一一砸向那个女子。
女子冷冷一笑,藏在黑暗里的身子终于有所动静。然而她只是微微向前一点,丝毫不惧少年祭出的各种东西,接着脖子冷不防地突然拉长,整整有三四米的距离,用嘴一下叼起打算拉开距离的苏星然,将他整个提到半空中。
少年们从没见过这种东西,人人背脊都是凉的,有两个胆小的更是连说话声音都轻轻发着抖:“这、这、这、这是个,是个什么东西,打不死啊打不死啊!”
沈锌怡眼尖,看了眼她露出一点的服饰,立马道:“这是七天前的那个怪物!她露出真面目了,快把你们身上的信号弹都放出去!快点啊!”
大家对此都没异议,连忙把身上的信号弹对天放了个空。
女子对他们认出自己很是不满,隐隐间本来就可怕的脸扭曲了几下。她脾气不是很好,一下将嘴里的苏星然重重摔到自己跟前,根本不怕他偷袭,仰着几米长的脖子阴森森道:“区区几名小辈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她说话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意,像是很要面子:“既然你们认出我,那也留不得了。正好,我要用人血引出某个东西,就用你们好了。”
话毕,她长长的脖子垂了下来,飞速袭向某个还在摸信号弹的弟子。
沈锌怡本已绷紧了身体,打算给她当头一剑,哪知一个小小的影子猛然从众少年身后窜出,身形如鬼魅般快速,一把抢了一人手里的长弓和背上的箭。
等大家回过神来,他已拉弓搭箭挡在女子扑向的少年之前,女子头一到,嗖嗖嗖三箭就连射出去!
动作快得只能看到影子。
他的箭厉害的很,明明刚才握弓的少年也向女子射了箭,但丝毫不起任何作用。而他射出的箭,箭箭破空,箭箭穿透女子的头颅,钉入背后的树中,只有箭尾还余留在外。
少年们惊呆了。
苏星然朝这位英雄看过去,只见他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漂亮的小脸一片肃穆,眉心间凌厉漠然,虽然只有五六岁,却让苏星然看出五六百岁才有的傲视群芳的霸气,让他肃然起敬!
眼看他如带着锐不可当的雷霆之势又傲然地摸起一剑,随后拉弓,搭箭,气势如虹,冷静中带着霸气,霸气中带着镇定。
苏星然的崇拜之心顿起,激动地开口道:“这位前辈,难道您,您就是传说中的不老童子?!”
然后这一箭,流玉射偏了。
射偏后,他万般不能接受地慢慢转向苏星然:“……”
真的是无话可说啊。
众少年也不太能接受,人人脸上变化莫测。
最终沈锌怡捂着脸无力道:“星然,我早跟你说过了,不要看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说!”
净云山其余四名少年:“锌怡不要跟他啰嗦!让他举鼎!把山前的石板跪烂了!!!”
众人无语间,一只黑色的靴子蓦然踩上一块石头,一道清脆冷冽的声音凉凉道:“呵,凡人。”
流玉耳力极好,回眸之间,和一双极黑的眸子对上。
一个与他此时一样大的孩童居高临下站在高处,一脚踩在石头上,冷冷俯视着众人。
他一身漆黑,脚上的靴子将小腿收得紧紧。身后幽幽浮现一轮弯月,印得他年幼的五官俊美逼人,从眉眼到凛冽的唇角都是不屑的傲气。
他身份似乎很高,微微昂首间,十几名穿着一样的随从,在他身后缓缓出现。
这名幼童不似流玉,他邪气张狂得很,在高处与流玉对视一阵,冷不防将头一歪,一种他随时会把脚下的石头踢下去砸人的不妙感油然而生。
这样的不妙感,让流玉想起一个人——魔界头号战将,妄幽。
一样的邪气,一样的傲气。
如果真是他,那今日大事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流玉兄长虽然没成仙,但也是修仙者,所以还活着,这不算错漏~
另外此文是前天开的,所以只要在七号凌晨十二点留言的小天使我都发了红包,后面在入v之前就暂时没有了。
最后还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