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是风骚还是风流
再看流玉那头, 这一月, 他和妄幽走过了很多地方。
但他始终没回净云山一次，只是与司琛的联系变得多了。不是不想回, 是司琛和他是兄弟, 流玉若与他朝夕相处，不出几日说不定就会被他看出什么。
流玉不清楚在自己身陨后仙帝是否会公之于众, 但现在还是暂且别让大家太难过。一月里，流玉每日都会照常联系仙界中的人, 当然了，一次都没成功联系上。
这算是他有所预料的事，所以也不算失望。
与妄幽在一起的日子, 流玉是真的觉得妄幽这个人是真的不错，若放在以前他肯定是要好好结交一番的, 可是现在么……恐怕是来不及了。
流玉将一切都打算好了，时间快到时, 他支开妄幽，独自一人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等走得很远了，才给司琛和妄幽一人传了最后一封信。
两封信都是告别信。
内容都几乎一样, 告诉他们自己突然接到仙帝的命令得马上回仙界, 他日再聚。
妄幽手心里攥着他传来的信，垂着头, 半张脸没入黑暗中, 看不清神情。唯一能看出他喜怒哀乐的, 是他缓缓握紧的手。攥着信的那只手握得太久，导致整只手臂都微微发着抖。
在原地站了很久，他终于向前迈了一步，随后化作一道黑芒冲向天边，回了魔界。
他一走，流玉就倒了大霉。
这或许是流玉一生中最倒霉的时刻，也是最狼狈的时刻，一月期满，“伏诛”一药开始起作用，虽不疼，用手往鼻下一抹却是一把一把的鲜血。
这原本已经够惨的，不料，可能是因为灵力不支的缘故，腰间封死的灵兽袋封印竟解除了，封印一除，灵兽袋中关押的幻眉蛇便吐着猩红的蛇信缓缓游出，在流玉眼皮底下张开血盆大口一嘴咬在了流玉手臂上。
流玉此时已经不行了，只得眼睁睁看着幻眉蛇咬了自己一口，随后游动着窜入了草丛中。
挨了一口，这下子，流玉意识更加模糊了。
他软软靠在一块石头上，无力地半睁着眼，仰望着蔚蓝色的天空，很迟钝地想着：这么蓝的天，怕是今后再也见不到了……这么一想，他试着想要挣扎起来，可无论如何使劲都无法让身子挪动一点点。
挣扎不动，流玉认命了。
他轻轻喘着最后几口气：所以，我到底是死于陛下的丹药，还是幻眉蛇的毒液？
堂堂战神落得如此下场，莫说别人，就是他自己也从没想过。
没过多久，流玉扶在身子两侧的手撤去了力气，半睁的眼也闭上了，整个人往旁边一歪，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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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玉。流玉。”
两声低低的轻唤，在流玉耳边响起。
流玉眼皮微微一动，感觉自己身体无比沉重，宛如睡了很久很久，有上百年不曾听到活人的声音。
又是那个温雅的声音：“流玉你醒醒，把眼睛睁开。”
这个声音当真是越听越熟悉，流玉闭着眼转动着凝固了很久的思绪，慢慢的在想，他到底在何处听过这个声音。虽然思维转的很慢，但总归是想起来了，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可不就是仙帝的吗？！
这个意识刚浮现在他心头，他就猛地睁开眼！
这一睁眼，还未多说一句话，就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镜像画面。
流玉这人，甚少有什么能令他变色，而这关于他自己的镜像，却叫他脸色白了又白，到了最后整个人已是满头冷汗，浑身冰凉。
他很聪明，镜像一完，已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虚空中朝一个方向单膝跪下，郑重道：“流玉兄弟二人，多谢陛下救命之恩。”
仙帝没有在虚空中现形，只道：“你起来吧，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末了，再将前因后果给他讲一遍。
流玉听了，再次跪下。
仙帝顿了顿，道：“你想做什么。”
这不愧是最了解他的人，一言一行他都能猜到他的意图。
流玉确实有事求他：“陛下，在去夙玉身体中前，我想做一百年的凡人。”
仙帝一怔：“一百年的凡人？”
流玉：“正是。我想……当一个毫无法力的普通人，真正的去游历一百年。一个人，用这双眼睛，凭自己的力量，好好看一看这个真实的世界。”
仙帝似乎凝视他许久，最终缓缓地道：“好。要一个与你实力相等，且能瞒过天道的身体，世间唯有九黎族的夙玉才行。可若是凡人，那便多了。你既有此觉悟，当个有波折的凡人体验一世，于你而言这是最好不过的一次历练和冒险。”
……
于是，流玉带着记忆投了一世凡胎。
没有法力，没有任何助力，一个跌宕起伏的身世，仅仅一百年就让他尝尽了世间大部分的酸甜苦辣。
这一百年，流玉活的无比充实，心智发生了变化，学到了很多东西。
一百年后凡人的悲苦生涯结束。又过十年，九黎族的夙玉师叔祖，睁开了眼。
……
……
“所以。”
“……”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被质问的一众仙人，纷纷沉默着。纵然没有直接面对说话的人，可他们依旧低下头，有些愧疚。
大半响都无人回答，流玉忍耐力达到了极限，猛地站起！
他这一起身，许多挂在他身上的圆团子滚落不少，小团子们落到冰冷的地上，扬起脑袋眼中泛起泪花，可怜巴巴的。
流玉无视了他们，风风火火转进厨房，风风火火夺了一把菜刀，风风火火拿了一根黄瓜再次回来，将黄瓜往桌上重重一放，菜刀凶神恶煞地指向众多团子！
众仙人顿时疯了，忙对他传音轮番轰炸：
“仙尊！冷静！您要冷静！您已经在凡界历经了一百年，见过了很多事，受了很多的考验，所以您一定要稳住啊！！”
“我说我说！仙尊！您莫要动手！！是这样的，当年魔帝有非常大的野心，他在那时……好好好，我简洁点，我简洁点！这个九黎族，我们，我们也是最近才查到，他原来是魔界在凡界的一个分支！是魔帝监督凡界的一个眼线！我发誓！我们也是刚知道的！别说我们，这事连妄幽殿下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仙尊！这些团子杀不得啊！就算他们大逆不道，可他们个个都是魔帝精心挑选的宝贝，不能杀！”
“我的战神大人，我的老爷，我的亲哥！！！您放下刀，冷静！千万要冷静啊！”
“成败在此一举！亲爷爷，放开那个黄瓜，放下那把菜刀，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流玉疯了，手中的菜刀对着瑟瑟发抖的某只团子，怒声道：“看到这根黄瓜了吗！”
团子们挤在一起，一边抖啊抖，一边用圆圆黑黑的豆豆眼去看桌上的黄瓜，齐刷刷地含泪大幅度的用力一点头，纷纷口吐人言：“看到了！”
流玉脸色发黑，几乎快用了一身的蛮力，将菜刀狠狠往那黄瓜山一拍，顿时刀毁瓜亡：“谁再敢乱叫一声，下场犹如此瓜！”
……
事后，亲眼见过此事的毛团子，给别的团子们兴高采烈地比划着：“咱们师叔祖，老漂亮了，还奶凶奶凶的！”
——流玉，卒。
·
九黎族，是一个神奇的门派。
在流玉没加入前，对他们的印象仅限于，仙门魔族，会玩蛇，会投毒，穿着暴露，还长得漂亮。
待加入后，全然颠覆了流玉的认知。
九黎族，看似表面是人。可实际上，他们的内部，都是一只又一只的猫。
流玉一辈子都忘不了，当自己在九黎族圣地苏醒，虚弱地扶着水晶棺坐起来时，远远看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上，蹲着一只又一只穿着各种款式的小衣服眺望月亮的猫时，那种仿佛身处异世，活在梦中的呆滞和不真实感。
直到现在，流玉都不敢相信，九黎族居然是个魔界猫猫聚集地！
关键是，他完全想不通，你们身为一只猫，为什么要坐在高处眺望月亮呢？
那是在干嘛？是单纯的看月亮？还是那样会显得你们高冷，有藐视一切的威武感？或者，那是某种属于猫的神奇祷告？可是你们祈求什么呢？可别告诉我，是在集体拜月祈求上苍下一场小鱼干雨！
如果是真的，别叫九黎族了，改拜月教吧。
不怪流玉多想，流玉看得真真的，那上面除了大猫，还有背着小包的小小猫，被高处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饶是这样了，还向着月亮迎风流泪，不肯下来，态度那叫一个虔诚。
后来流玉知道了，原来所谓的九黎族只是一个幌子，这个地方竟是魔帝设在人界的一个眼线，不过这是五百年前的事了。
魔帝曾有一统六界的雄心壮志，后来失败后，他在除人界外的眼线纷纷受到打击，逐一被根除了，唯有这里，因是凡界的原因，并没受到打击。虽没将这里根除，可窝点设在凡界，这根本没多大用处，其余四界都以为他早已将眼线们唤回去了，哪知他不但没有，反而在独子出生后，一不做二不休，把这里当成了一个养猫场，并且花费巨资打造了一个又一个的……猫爬架。
是的，纵然那些建筑金光闪闪，十分繁华壮观，可在流玉眼中，那就是一个个闪着金光，豪到流油的猫爬架。
要问他为什么。
他会答复：“你难道没看到，那些猫猫们都不走门的吗？他们宁愿怕墙，翻窗也不走门！”
整个门派，占地那么广，成千上万的弟子，只有流玉一个那么特殊，因为只有他走门！
这是个很悲催的事。
整个门派，全是猫，各式各样的猫，大的，小的，小小的，长毛的，短毛的……只有流玉是个异类。他不是猫，是个人。
一个人在一群猫中间，这到底是人看猫，还是猫围观人？
答案当然是，猫围观人了。
流玉完全不知道仙帝是如何取得他们的信任的，这群猫猫们，对流玉……哦，不对，是对夙玉，有着谜之信任和爱护。
和当年流玉的信徒们盲目崇拜流玉，简直有得一拼，天天跟瞎了一样，到处吹嘘：
“我们师叔祖，魔一样的男人，六界就属他最好看，最牛，超牛。”
“族花你们听说过吗，第一美人知道吗？我们师叔祖！仙帝和流玉算个球球啊。”
“师叔祖颜值第一，谁敢反驳，我一条小鱼干就拍死他！”
“见到师叔祖知道要喊什么吗，族花！”
“我宁愿三天不吃一条小鱼干，也不愿意一天看不到师叔祖。啊，师叔祖，我的初恋。”
……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喜欢我。可是你们吹的这些，真的不怕魔帝和妄幽知道吗，他们才是你们该吹的对象吧？
还有啊，当年流玉被吹的是战斗力，如今明明战斗力还是不错的，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被封了很多，可那也绝妥妥的强，怎么就尬吹起他的脸了？
搞不动这些猫们。
而让流玉想打他们，并发生那出菜刀拍黄瓜的原因是因为，因为这些团子们整天族花族花，引得和夙玉这个身子同辈的师姐们，张口闭口就是：“花花呀……”亦或是：“发发呀……”
流玉：“……”
再而后，便成了：
某师姐，眼泪婆娑：“师弟！”
流玉：“嗯？”
某师姐：“师姐骚不过你！QAQ”
流玉：“……”
所以那根黄瓜……拍！一定要拍！不仅要拍，还要拍的稀巴烂，不然根本起不到任何震慑的作用！
可惜事实是，即便刀毁瓜亡，也根本没震慑住谁。
于是流玉只得每天宛如幽魂一般地听着耳边的猫团子们吵架：
“我喵喵怎么了，我今天就喵喵了！”
“你再喵一声试试！”
“试试就试试，喵喵喵喵喵！你有种炖了我呀！！”
流玉：“……”
他捂脸，所以仙帝说好的继续历练呢，为什么剧情根本不一样了！说好的邪恶魔族呢，为什么放眼看去，全是圆滚滚的团子！这根本就不是他减不坚定的问题啊，这是和以前说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吻合呐！
那些心理准备，完全是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