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交

“还是星哥厉害，日本话张嘴就来，”宋小毛说，“换了我们，压根不懂日语，怎么问也问不出来。”

杜明辉说：“那是，星哥的日语可以把日本人都骗了，真是没的说。星哥，这也就是你了，换了别人还真查不出来她是日本人。”

“还有一点，”刘星野接着说，“日本人说话有个特点，两个嘴角经常往下拉。其实，刚才那个女人几次想要开口说话，虽然最终都没有说，但是，我观察到她的嘴角几次微微往下拉。这是日本人说话的一个特点，这个特点，你们多观察几次就会注意到，如果自己说几句日语，体会的就更深了。观察她的面孔时，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和我们中国人不一样，不是指长相，而是指这些细微的地方。”

几个人听了，都试着学起日本人说话来，只是不知道说的是哪国语言，挤眉弄眼，怪腔怪调的，惹出一阵笑声。

李成有个问题不解：“星哥，那个小岛纯子为什么一直不开口说话呢？她是一个日本人，跑到咱们中国的医院里住着算怎么回事，她干嘛不去住日本人的医院呢？”

“小岛纯子一直不开口说话，就是怕我们发现她是日本人。”刘星野说。

“这是为什么？”

其他几个人也都对此不解。

“因为她怕我们会把她送到日本人的医院去。如果我们知道她是日本人，这案子就得交给宪兵队去处理，这样一来，她就会被转到日本人的医院去。”

李成问：“她就是日本人，为什么还怕被送到日本人的医院去呢？”

“这就是我估计那个凶手也是日本人的原因。”刘星野看了看车里几个手下，“因为凶手是日本人，如果小岛纯子住进日本人的医院里，凶手可能就会查到她，但是，如果她躲到中国人的医院里，凶手想找到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小毛恍然大悟：“星哥，难怪你把她的名字和病历都改了，就是防止有人来医院打听她。”

“没错。东北这地方，懂中国话的日本人太多，不得不防。”

“星哥，你就是凭这一点判断凶手可能是日本人？”李成问。

“不止这一点。其实，知道小岛纯子是日本人后，我就几乎可以断定凶手是日本人了。原因很简单，如果那个行凶的车夫是中国人的话，小岛纯子应该巴不得住进日本人的医院去，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装聋作哑，拼命掩饰她的日本人身份。如今这里是日本人的天下，只有中国人怕日本人，哪有日本人怕中国人的道理，所以我判断那个凶手是一个日本人。

“这同时也证明了四件事：

“第一，那个车夫是假冒的。难怪他会把黄包车丢下，因为车根本不是他的，一个真正的车夫是不会丢下他的车的，那可是他养家糊口的家伙事儿。你们也都了解，在哈尔滨，能有一辆自己的黄包车的车夫并不多，即使有，也大多欠了一屁股债。如果是车行的车，丢了就更不得了了，赔都得赔死了。..

“第二，凶手行凶不是为了抢劫，而是蓄意谋杀。凶手假冒黄包车夫，目的就是为了杀小岛纯子，所以，他身上带了一把刀。他把小岛纯子拉到胭脂巷里去，是因为那里死个人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第三，小岛纯子认识凶手或者在幕后指使凶手行凶的人，所以，她随身带了一把掌心雷。虽然现在不太平，但女人出门带枪还是不多见，她可能事先听到一点风声，所以带上武器防身。幸亏她带了枪，凶手这次才没有得手。因为小岛纯子认识凶手或幕后的人，知道那人不会放过她，所以，她才决定装聋作哑，躲在中国人的医院里。

“第四，凶手或者幕后指使凶手的人是日本人，但不是一般的日本人，而是有权势的人。为什么这么说？如果是一般的日本人，小岛纯子根本没必要这么怕他。她只要向宪兵队报案，宪兵队就会把那人抓起来。但显然，她没有这么做，因为她知道这么做没有用。她既不敢去报警，也不敢住在日本人的医院里，说明凶手或者幕后的人有办法绕过宪兵，再次对她下手，她这才迫不得已地装聋作哑，躲在中国人的医院里。”

大家听了刘星野的分析后都钦佩不已。

杜明辉佩服地说：“星哥，这案子叫你这么一说，立马清楚多了，我都觉得凶手马上要呼之欲出了。”

“可惜，”刘星野说，“刚才在病房里，我试图要小岛纯子说出凶手的名字，可是，她还是有顾虑，也许是对中国警察不太信任，也许是对方太强大了，她最终还是不敢说出来。”

几个人议论起来凶手到底是什么人。

马成琢磨了一下，说道：“星哥，如果凶手是日本人的话，这案子不就成了日本人杀日本人了吗，这样一来，这案子跟咱们中国人没什么关系了，这是宪兵队的案子啊。”

杜明辉也说：“是啊，星哥，这案子跟咱们不是一趟线的，按规定，这案子咱们得交出去。妈的，白忙活了一场了，不过，好在时间还不长，没耽误多大功夫。”

刘星野可不愿意轻易地把这个案子交出去，他有自己的打算。

刑事科科长侯敬堂胆小怕事，所以，刑事科对反日的案子能不碰就不碰，只是闷头查刑事案件，这样一来，虽然刘星野破了很多案子，有些甚至是大案，并且在警察厅里被誉为神探，但还是入不了日本人的法眼。对日本人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破获反日组织和抓捕抵抗分子，因此，在警察厅里，最吃香的是特务科和情报科，刑事科要排在后面，甚至不如电讯科。

对别人来说，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情况可以接受，但是，对刘星野来说，这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障碍。他的目的是要深入到敌人内部，如果只是在外围打转，他就无法为组织更好地提供情报了，尽管这么多年以来，组织一直没有唤醒他，但他却一直以这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他觉得这个案子是一次机会，如果能够破获日本人的案子，就会引起日本人的注意，对他进一步的发展会大有好处，只是他的这种心思不能对这几个手下说。

另外，对小岛纯子的身份，他也已经猜到了几分，但他现在还不想说，免得大家又说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于是，他对几个手下说：“咱们先别忙着把案子交出去，小岛纯子不敢去日本人的医院，说明那个凶手不简单，如果咱们贸然把案子交出去，可能会给她带来危险。再说了，这案子是咱们先接手的，你们什么时候见过你星哥接手的案子，没破了就交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