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真相
“金大人,夤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张紞看着跪在地上的金权,并没有让其起身,而是拿起茶杯,用杯盖拂了拂上面的茶叶,轻轻喝了一口,然后漫不经心的问道。
“大人,下官,下官,”感觉到张紞的态度,金权心中不由的有些后悔,不该那么犹豫,应该早些来的。今日圣旨一到,自己等人的命运就握在眼前这个老人的手里,自己与他的关系再不是以前的同僚了,明皇已经掀开温情脉脉的面纱,要用钢刀和鲜血来解决问题了。
“下官以为,是李,李芳远谋杀了朝鲜侯!”
“什么?”张紞停住了动作,眉毛一挑,定睛看了看金权:“你可有证据?”
“下官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却知道朝鲜侯对大明有二心,与李芳远有勾结!”
“哦?”张紞的表情不再淡然,他放下茶杯,饶有兴趣的看着金权:“金大人,起来说话!”
“是,大人!”
金权谢过后站起身来,坐在侧座上,但只有半个屁股靠在座位上,如同一条癞皮狗一般热切的看着张紞。
见到此景,张紞不由得笑了起了,之前的金权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是李芳干的老臣子了,随其一起逃往北京,后又一起回到朝鲜,听说他曾经受到过陛下的接见,也许因为这些,他自觉和旁人不同,不仅对成石璘、全准等人看不上,对张紞也是不卑不亢的。
“金大人,朝鲜侯不忠,你可有证据?”
“下官有,这是朝鲜侯的亲笔手书。”
说话间,金权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油布包,当着张紞的面打开,里面是一封信和几个小一点的油布包。
站在张紞身边的张祖将书信和小册子接过来,检查了一下,然后递给张紞。
张紞先检查了一下漆封,发现有打开的痕迹,不由的抬头看了一眼金权,就见金权满脸讪笑道:“这个,下官打开过,这也是为了大人的安全考虑啊!”
张紞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低头打开信件,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纸,内容也很简单:
“如果有一天本侯死于非命,必是死于李芳远之手!”
署名是李芳干的签名和朝鲜侯的大印。
“有意思!”
发现李芳干竟然留了这么一封信,张紞的神情肃穆起来,立刻道:“张祖,你立刻派人请瞿大人、黄大人,还有军情司驻朝鲜千户陶嘉一起过来,本官有要事相商!”
“是!”
张紞放下信件,看向那几个油布包,张祖会意,立刻将油布包一一打开,在打开其中一个时,张祖惊讶一声:“大人,这个被打开过!”
张紞看了一眼布包,转头看了看正在讪笑的金权,鼻子里“哼”了一声:“没事,继续吧!”
这些布包被打开之后,张祖将其平摊在桌子上,然后检查了一遍,才送到张紞面前。
张紞拿过来翻了几页,发现竟然是李芳干的日记,张紞有些疑惑,把其他几个都拿了过来,发现从去年十一月份到今年二月份,每个月一本,所以是四本。
李芳干的日记是用硬笔写的,写的很潦草,也很简略,张紞翻了一遍,发现记载的大都是与李芳远有关的事情。
“建文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天气晴,进宫来唱戏的小丑竟然是五弟的人,他代五弟向我道歉,我断然拒绝,并告诉他,如果再来,就会派人抓他......”
“......”
“建文七年一月三日,天降大雪,进宫弹琴的歌姬竟然也是五弟的人,和我说五弟困苦,希望能帮助一下他,我待要拒绝,她却说明皇用心险恶,如果五弟死了,我也活不长远......”
“......”
“建文七年一月二十三日,天气晴,最近五弟的人进宫越发肆无忌惮了,当然也是我有意放纵的结果,我是个纵情酒色、喜欢不入流玩意的荒唐人,所以给了他们进出给宫的便利。对于他们要求的事情,我还是能帮上一些忙的。虽然我没有实权,但是还是可以知道一些事情的,比如张紞、盛庸、瞿能等人的动向,朝廷楚王案的进展等等,五弟对这些都感兴趣,我告诉了他,但心里有些惶恐,真怕事情败露,那就全完了......”
“......”
“建文七年二月四日,天气阴,最近心情愈发的不好了,五弟那边越来越困难,要求也越来越多,但我能做的非常有限,只能在汉京里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情,掩护一下他的人。只不过最近有些不好的感觉,似乎有人在监视我,可我留意观察,却一无所得,也许在有些人的眼里,我是个荒唐王爷,而李芳远才是朝鲜的希望吧......”
“建文二月十日,天气多云,感觉越来越不对了,为了保险起见,我得做些准备,一旦我出了事,李芳远也不会好过......”
“......”
“建文二年二十八日,天气晴,还是纵情酒色吧,如果事情败露,明皇不会饶过我,即使不败露,明皇也不会留我太久吧,另外,五弟恐怕也要杀我吧,虽然我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唉......”
“......”
李芳干的日记很简略,所以每天内容都不多,有时甚至还直接跳过,时间上到了二月底就结束了,也许他三月也写了,但已经随他一起葬身火海了,又或者他写这些东西被人发现了,所以才被灭口。
张紞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他将二月份的日记平摊在桌子上,抬头望了一眼金权:“这些你都看过吧!”
“没,没有,”金权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怯怯的道:“下官拿到这些后,一时好奇,看了那封信,和二月份的内容,但下官没有全看啊,只看了几页,下官就吓坏了,不敢再看下去了,今天就赶紧给大人送来了。”
张紞正要继续发问,就听脚步声响,黄福、瞿能、陶嘉依次走了进来。
相互施礼后,张紞指了指桌子上的书信、日记:“这些都是金大人带来的,是朝鲜候的遗物,其中可能有凶手的线索,诸位看看吧。”
“什么?”
黄福等人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金权,然后坐下,拿起桌子上的文件看了起来。
......
在三人看文件的时候,张紞转过头,注视着金权:“金大人,本官想知道,朝鲜侯暗通逆贼的消息,你知道多少?”
“大人,”金权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下官一点都不知道啊,请大人明察,如果下官说谎,甘愿天打雷劈!”
“好吧,这个先放一放,朝鲜侯是什么时间,通过什么方式将他的信送到你手上的?”
“这个,”金权额头的汗立刻就出来了,他哆哆嗦嗦的道:“是上个月末,也就是半个月之前!”
“什么?”张紞立刻大怒,他拍着桌子,指着金权道:“金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藏匿如此重要的线索,而且竟然有半月之久,还敢说你没有二心?”
“大,大,大人,”金权吓的魂不附体,连连叩头,额头见血,大声道:“小人当时害怕啊,当时大家都在说大明会退出朝鲜,那么李芳远就会掌权,那小的还有活路吗?所以,所以......”
“所以你今天才将证据拿出来,是吗?”
“......是!”
看着金权匍匐在地的样子,张紞的眉间掠过一丝厌恶,但很快他就平和了神色,沉声道:“那么送给你这些东西的人是谁?”
“是金宪的弟弟!”金权颤声道。
“金宪?他是谁?”张紞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他,他是朝鲜候的近侍,是个女真人,他的弟弟叫金城,在汉城街面上开了一个卖肉的铺子,这也是朝鲜侯的一条后路,没有人知道金城是金宪的弟弟,据小的猜想,朝鲜侯已经不敢信任朝鲜人了,所以他选择了金宪。”
“哦,是这样,”张紞点了点头:“金权,那么你以为朝鲜侯是怎么死的?”
“根据朝鲜侯的信件,可以基本确定是李芳远所为,而具体杀害朝鲜侯的人,只有四个人选,也就是他的近侍,但金宪可以排除,因为他的弟弟送来了这些信件,如果是他,这些信件应该早就消失了;至于李渡,他是个蒙古人,可能性也不大;所以最有可能的应该是他的近侍权副和全永中的一个,当然也很有可能是他们两人合谋。”
这个时候,众人已经看完文件了,张紞拿过李芳干的那封控诉信,轻轻的弹了几下,回头问道:“嗯,你们怎么看?”
“下官的调查与金大人所言不谋而合,朝鲜候的四个近侍,金宪和李渡没有家人,而权副和全永的家人却已在朝鲜侯出事前失踪。”
“权副、全永二人已经葬身火海,其家人却提前失踪,那么就很有可能是这两人合谋!”
听到陶嘉的话,金权有些不服气的道:“焉知不是一人行凶,另一人是故布疑阵?”
“这种可能性很小,”陶嘉摇了摇头:“他们的家人是事发两天前失踪的,如果其中一人没有涉案,那么就无法确保这个人不知道家里的情况,而一旦这种异常被发现,事情就可能会起变故,所以末将以为两人同谋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样啊,”金权想了一下,摇头道:“还是有些不对,朝鲜候是在齐王抵达朝鲜的当天遇害的,难道只是巧合?”
“这个,”陶嘉愣了一下,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
金权的这个问题,将所有人都问住了,所以大家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转向了张紞。
张紞思忖了半晌,最后苦笑道:“关于金大人这个问题,下官会上奏陛下,希望陛下那边能关注一下。”
“至于我们这边,本官以为先暂时搁置,按全永、权副杀害朝鲜侯定案,对于目前的朝鲜形势来说,应该也够了。”
“如锡,安远伯,你们以为呢?”
黄福想了一下,道:“大人所言甚是。”
“末将也是这么认为。”
“如此甚好,”张紞放下信件,转头看了看金权,道:“金大人,这次您的功劳最大,李芳远就是谋害朝鲜侯的凶手,那就由您起草驳斥李芳远的檄文,明天就昭告天下,你觉得怎么样?”
“......谢大人看重,下官一定竭尽所能!”
“如此甚好,金大人,你回去准备吧,辛苦了!”
“下官告退!”金权起身施礼,转身离去,从他的轻松的步伐上,能看出他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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