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封爵
察合台军追击到火州,平安、张辅互为犄角,阻止察合台军东进,十余日后,察合台军撤离,平安、张辅没有追击。
这场由张辅主动发动的西北之战,暂时划上一个句号,明军战果辉煌。
西进的黄金家族与当地的瓦剌部落两败俱伤,最后被一并迁入嘉峪关,西海、轮台为之一空,明军的前线从哈密前移到火州,与察合台汗国遥相对峙。
而漠北草原随之形成权力真空,随着黄金家族本部的离去,一些小部落、边缘部落纷纷冒出来,在这个冬天里,挥舞着自己的血汗和马刀,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
......
当察合台汗国出兵的消息传到京师时,朱允炆大惊失色,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完美规划竟然尽成泡影。
按照之前的规划,以利益引诱瓦剌、察合台汗国西进,进攻帖木儿汗国,应该问题不大。因为从本质上来说,帖木儿汗国的前身就是西察合台汗国,是察合台汗国的一部分,所以自居正统的东察合台汗国一直有收复失地的想法,在洪武末年就曾经有借大明之力西征的想法,只不过因为洪武皇帝不感兴趣而作罢;而瓦剌作为西北部落,已经与黄金家族离心,其发展方向只能是西北的帖木儿汗国,以及西部的草原部落,所以一切看上去都很完美。
这样一来,黄金家族就被孤立起来,等到合适时机,大明从东北、河北、绥远三路出击,绞杀黄金家族,彻底平定草原。
但事与愿违,谁都不愿意做朱允炆棋盘上的棋子,都想跳出棋局,获取主动权。
黄金家族西进,吞并了瓦剌,幸亏张辅千里奔袭,破坏了两者的联盟,然后在平安的协助下,逼降了瓦剌、蒙古,大汗地保奴西逃。
到此为止,明军依靠张辅的及时出击,成为最大的胜利者。
但之后的事情就有些出人意料了。
与地保奴面和心不和的西北瓦剌部落联合察合台汗国,挥军东进,但出乎他们意料,他们的对手——占据轮台、西海的并不是地保奴,而是明军。
在火州城下,与明军交战的主要是西方的瓦剌部落,而察合台军基本上处于旁观者的位置,但是他们也没有派来使者解释此事。
如果察合台军参与,平安、张辅面临的将是一场苦战。
因为明军身后是迁徙的瓦剌、蒙古部众,所以明军不能退让,只能硬碰硬的阻击,这给明军造成了一些损失,虽然瓦剌残军的损失更大一些。
没有察合台军的支持,瓦剌试了几次,最后只能放弃进攻,向西折返,而瓦剌、蒙古部众除小部分散落各地外,大部被被明军迁移入关。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大明在西北的对手将变成东察合台汗国,而瓦剌余部很可能与之联合,地保奴逃亡,很可能在察合台手中;另外,指望这些人西进进攻帖木儿汗国,已然不现实,甚至帖木儿汗国还会与之联合,西北形势变得异常复杂。
但让朱允炆没有想到的是,察合台东进,引起了针对张辅的另一波攻讦,指责其破坏朝廷方略者有之,指责其破坏西北安定局面者有之,指责其擅杀降将,引起瓦剌反抗者有之......
对于这些指责,朱允炆有些犯难,平心而论,这些指责并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但是,朱允炆很快拿定了主意,令平安、张辅返京述职,同时参加封爵大典。
......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望着滚滚奔流的长江水,张辅万分感慨,不由的吟起最近流行起来的一首词来。
“呵呵,文弼,是不是有心事啊?”
听到声音,张辅转过头来,发现毅国公平安站在其身后不远处,正微笑着望着他。
“国公大人,文弼孟浪了!”
“呵呵,”
平安笑了笑,走前两步,望着京城方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回头道:“文弼,你这年轻,为什么喜欢这首词呢?”
“唉,”
张辅叹了口气,道:“国公大人,这首词据说是陛下所写,卑职虽不知道真假,但这首词如同写到了末将心中一般,让末将有一种人生如梦、四大皆空之感。”
“如今看到这长江水,末将心头冒起来的竟然是解甲归田——”
望着张辅满脸的落寞与沧桑,平安愣了一下,继而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等船来了,再来禀报!”
“是!”
卫士应声退下后,平安上下打量了一下张辅,突然道:“文弼,你解甲归田的想法,是认真的吗?”
“国公大人,我——”
望着张辅为难的神色,平安笑了笑:“文弼,你是个将才,如果真的解甲归田,本国公以为有些可惜!”
“本国公有一句良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末将正彷徨无计,还望大人赐教!”
“很好,”
平安笑了笑,将身子往前探了探,低声道:“文弼,解甲归田,是一条死路,断不可取。”
“如今之计,唯有向陛下辞爵,方有一线生机!”
“这个——”
张辅犹豫了,他明白解甲归田是死路,但他没想到平安建议他辞爵,这让他很是不舍!
张辅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知国公大人可否明示?”
“罢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本国公就详细说吧!”
平安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道:“过两天,陛下就要在奉天殿封爵了,这个事情你知道啊?”
“知道!”
“这件事情是年中就定下来的,但主要是为了征倭的将领,也就是盛庸、瞿能这些人,另外还包括一些历年积累下来的一些人,如宋瑄、郭钥等人——”
“本国公离京前,封爵大致已经定下来了。”
“是吗?”
张辅呼吸有些急促。
“是的,本来是没有你什么事情的!但你这次立了大功,陛下已经口谕敕封你为武安侯,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侯爵是可以到手的。”
“只不过这太扎眼了!”
平安想了一会儿,低声道:“宋瑄预计只能是——”,同时平安在桌子上轻轻比划了几下。
“大人的意思是——”
平安望着张辅,点了点头。
张辅沉默了。
......
在船上,以及回京的路上,张辅都沉默不语,他还没有决定怎么办好。
平心而论,平安的想法有道理,但他也未必没有私心,另外侯爵辞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张辅进退两难。
进京之后,平安、张辅直接到皇宫等待召见,但皇帝没空见他们,让他们回家休息,明日早朝后觐见。
......
张府。
“母亲大人,您怎么看?”
张辅进府后,立刻屏退众人,对张母王氏叙述了详情,然后跪在地上等待母亲训示。
“你起来吧!”
王氏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张辅面前,将其扶起。
“谢母亲!”
王氏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出了门,张辅连忙跟上。
马上就要过年了,府中下人来来往往,忙个不停,王氏、张辅一路行来,不断停下来行礼,王氏满脸笑容,张辅也只能强撑着,跟着点头微笑。
“刚才都见到了谁?”
“都见到了——”
张辅有些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母亲教训的是,儿子的一举一动都要考虑母亲、弟弟、夫人、儿子——”
“不错!”
王氏站起身来,龙头拐杖“砰砰砰”的敲着地砖,绕着张辅两圈,然后站在其面前,沉声道:“文弼,你性格一向沉稳,为何在这件事情上犯了糊涂?”
“你还年轻,何愁没有机会?何况陛下雄心万丈,必然要继续向西开拓,只要你有能力为陛下开疆拓土,何愁陛下不恩赏你?不恩赏我们全家?”
“但现在,时机尚不成熟,建文朝以来,敕封的爵位虽多,但只有毅国公平安、历城侯盛庸最尊,其他人都在伯爵上苦熬。”
“而你一下子越过这些人,会遭到多少人嫉恨,你不知道吗?”
“战场之上,被人嫉恨的将军,是不可能打胜仗的。昔日李陵出击匈奴,在浚稽山以五千孤军抵挡八万匈奴铁骑,最终却因后援不至而投降,最终家族被灭,还留下千古骂名!”
“自古至今,因为援兵不至而身死族灭者,不知道有多少,你希望我们张家也落得这么个下场吗?”
“儿子糊涂,还望母亲大人见谅!”
张辅跪在地上,频频叩首,额头见血方止。
......
乾清宫。
“张辅,你想好了吗?”
“是的,末将都想好了,此次出征末将虽不无微功,但断不敢受封侯之赏,还望陛下收回成命,张辅感激涕零!”
张辅离家赶往皇城时,宫城已经关闭,他不得已只好央求宫城守卫将其奏折交给皇帝。
看了奏折内容后,朱允炆大惊,又有些不解,只好令人用吊篮将张辅吊上来。
面对皇帝的询问,张辅没有说平安,也没有说自己的母亲,只是反复叙述自己功劳不足。
最后,朱允炆答应考虑,令其退下。
......
次日早朝,圣旨下达,确定十二月三十日,在奉天殿举行封爵大典。
历城侯盛庸以平朝鲜、征倭国之功晋升历国公,赐侯爵世袭券。
安平伯瞿能以平朝鲜、征倭国之功晋升安平侯,赐伯爵世袭券。
毅国公平安以平定东北、平定西北之功,世袭罔替。
宋瑄以平燕、平西北之功,赐封安西伯,赐子爵世袭券。
张辅以平瓦剌、蒙古之功,赐封武安伯,世袭罔替。
另外郭钥、吴升分别敕封为安北伯和定北伯。
其余如近卫第九骑兵军指挥使司柏受封子爵,世袭罔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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