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0.5.21
“苏……苏珊……你……”
陈月洲从窗口爬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土, 挂了电话走向她道:“我说过的吧,欺凌从来不会因为你的妥协而停止,它只会因为你好欺负而变本加厉。”
“你怎么……”
“你想说我怎么在这里?”陈月洲居高临下地看着赵韩洋梓,“猜到你爹妈都不是个省油的的灯,打发梁莎的第二天我就坐了个飞机过来了,我记得你之前告诉过我你家在哪个小区, 所以在你们小区找了个周租的房子住着,中午正在家里睡觉就听到楼上说你们家见血叫救护车了, 问了下在哪个医院我就过来了,一过来就看见你整个人和丢了魂一样地去搭乘电梯, 想了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苏珊……我……”
“喏。”陈月洲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薄荷糖, 拆了包装, 单手捏住赵韩洋梓的嘴, 直接将圆圆糖丢在她口中,“吃了,然后跟我下楼, 如果你想要家庭和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听我安排。”
“苏珊……”
含着口中冰凉甜腻的薄荷糖,一股酸涩在心中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 赵韩洋梓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她再也无法忍受地一把抱住陈月洲的腰, 放声大哭了起来——
“苏珊,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我真的好痛苦……我好痛苦啊……呜呜呜呜……”
“安了安了……”陈月洲对着赵韩洋梓硕大的脑袋虎摸了一把,“别想不通就找死,明白吗?解决问题的方法很多,为什么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呢?”
“我真的没办法了,他们……他们总逼我……他们为了那三十万我的离婚钱……说打就打起来……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这都是老套路了……不逼你就奇怪了……”陈月洲拍了拍赵韩洋梓的头顶,“行了行了,擦干净鼻涕和眼泪。”
“可是,我到底要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啊啊啊呜呜呜……”
陈月洲叹了口气:“说实话,如果人家没把你当回事,你真的不要太当一回事。”
他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餐巾纸递给赵韩洋梓,然后抬头看着天空:“我啊,在我家的时候,我爸总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从小打我妈打我姐打我,谁都打,虽然打我打得比较少,毕竟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呃,不,毕竟我小时候长得像男丁。
上大学的时候,他说让我本科毕业就去哈尔滨,他希望我能把房子买在哈尔滨。
人啊,总想着发达了就往自己省份的省会城市跑,我妈一点文化都没有,走哪儿都是个伺候人的心思,所以一直抱着我在哪儿她在哪儿的心态;我爸吧,文化程度还不如我妈,可中国啊,男人再窝囊都以为自己能操国家的心,大学的时候他来北川看我两次,发现北川这地方,真可怕,比哈尔滨先进好几倍,物质也好、思想也好,他觉得他在这里活不下去。
于是他坚决不愿意让我留北川更不许我在这里读研,因为一般研究生在哪儿读工作就定哪儿,那天他就拿着木棍打我,说我不孝,以为还能管住我,可惜啊……”
陈月洲笑笑:“我当时举起地上的木凳就朝他头上抡了过去,瞬间见红,那血哗啦啦的,全家把他急急忙忙就往医院送,然后,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人敢对我的决定质疑,我就是这个六口之家的新一家之主。”
说完,陈月洲揉了揉赵韩洋梓的头发:“人啊,本来就是动物,就应该像对待动物一样对待,你跟他好好相处吧,他就是要跟你吆喝;你跟他发火了,他发现斗不过你了,不但脾气变得温顺了,还反过来讨好你,懂吗?所以,如果你真的爱他们,你反而不能顺着他们。”
“那我要怎么办呢……”赵韩洋梓无助地看着陈月洲。
“怎么办?”
陈月洲尬笑一下。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和这两个神经病断绝关系。
他们两个人爱怎么闹腾闹腾去,哪怕将来互相捅刀子,捅死了拉倒。
但是这话能说吗?
社会对于血脉亲人的渲染太浓烈了,亲情这东西已经成为了不少人身上的镣铐。
国家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通过思想上的枷锁维护社会秩序的稳定,让人与人之间因为“不能割舍”的感情而避免这个人无所顾忌而胡作非为。
可他陈月洲知道这个道理,不代表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即使知道了,人家也未必认这个理,大多数人对他所说的这句话只会回以一句:亏你父母生了你,白眼狼。
众人如此,赵韩洋梓又是如何呢?
即使他陈月洲是为了任务而来可以不顾一切,这话也没法说出口。
陈月洲长叹一声。
又陪赵韩洋梓休息会儿,见她不哭不闹了,他拉住她的手:“洋梓,搬出去吧。”
“……”赵韩洋梓瞬间沉默。
陈月洲知道她不愿意,于是想了一下,换了个角度劝她:“哪怕不为你自己好,就当是为了你父母好,搬出去吧。”
陈月洲皱了皱眉头道:“你父母争执的原因是什么,你想想。”
“……”
“是你。”他道,“因为你那个三十万你父母在吵,你妈是不可能把钱拿出来和你爸平分的,你应该知道这一点,所以你应该去把你那三十万要回来,拿在自己手上,他们两个人谁都拿不到,也就不会吵。”
“……”赵韩洋梓闻声抱了抱膝盖,“是啊……都怪我……”
“还有,你带着梁琦,住个远一点的地方吧,你消失了,你们小区那些八婆看不见你了,慢慢的也就没人议论你们家家长里短了,但是只要你还在,你父母看到梁琦就心烦,迟早还得出事,你说你是不是天天给街坊邻里找乐子?
你要是担心你父母安危,就每个月给每个人账户上各打个一千五百块钱,你父母都有退休金,这一千五就算是他们的零花钱了,你说对不对?”
“……”赵韩洋梓垂下头,使劲吸了吸鼻子。
许久后,抬头看向陈月洲:“我……明天就去找房子。”
“很好,那等会儿我陪你下去,先问你母亲要钱,如何?”
“……”赵韩洋梓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等赵韩洋梓心情平复一些了,陈月洲拖着她下了楼,来到韩笑的病房。
看着病床上板着一张脸的女人,陈月洲开门见山——
“韩笑女士,麻烦把存有赵韩洋梓三十万赔偿款的银行卡交出来,并附上密码。”陈月洲无赖般地指了指身后的赵韩洋梓,“这是你女儿的意思。”
“你?”韩笑看了眼陈月洲,又看了眼他身后的赵韩洋梓,顿时面露惶恐,“洋梓,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不要我了吗?啊?我养你了这么多年,你不要我了吗?啊?”
“……”赵韩洋梓顿时开始发抖。
陈月洲从口袋里掏出入耳式蓝牙耳机,直接插在赵韩洋梓的耳朵上,然后打开手机音乐播放器播放玛丽莲曼森的歌。
“洋梓!你听到我说话了吗!”韩笑顿时大吼。
“韩女士,洋梓她现在听不见你在说什么,和你交谈的人,是我。”陈月洲微笑,“把卡交出来。”
“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问我要钱?我家的事关你屁事!有本事你去法院告我啊!告去啊!”韩笑挥着拳头抡来,陈月洲眼疾手快直接摁住她的胳膊。
“韩女士,我怎么会去法院告你。”陈月洲笑,“我只会把你拿着女儿离婚的钱不撒手的行为告诉你小超市附近的街坊邻里,让他们都知道,你女儿被男方传染了性病所以男方才给了那三十万,你拿着女儿健康的钱不放手不知道还想干些什么,也许是看上了谁家小伙子也说不定呢,如何?”
“你血口喷人!”韩笑顿时怒吼道。
“谁说不是血口喷人呢,可是街坊邻里们又有哪个需要知道真相呢,他们只需要在这枯燥乏味的人生里拿别人家的不痛快当作自己家的痛快添个乐子而已罢了,你说是吧?”
“你……”韩笑被气的心口疼,但她也不屈服,“那你有本事去说啊,去告诉啊!”
说着,她还故意笑嘻嘻地看向赵韩洋梓:“洋梓,洋梓啊,你戴着耳机就听不见我说什么了吗?我才不信呢,你有本事去说啊,告诉全小区你的破事,你不要我们的脸,你自己那张脸也不要了?儿子的脸也不要了?呦,瞧把你请个援兵厉害的,瞧你们厉害的……”
赵韩洋梓苍白着一张脸,死死地握紧双拳。
虽然音乐声音很大,但从母亲那戏谑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又在嘲讽自己。
陈月洲见状,冷漠地抬起手臂,一把扯掉韩笑胳膊上的留置针。
留置针针眼比静脉针粗,拔针的那一瞬间,鲜血从手腕处喷射而出,韩笑吓得大惊失色,慌忙捂住自己的胳膊:“杀人了,杀人了,来人啊杀人了!”
小护士闻声小跑而来,陈月洲冷漠地回头,声音低而沉:“怎么,家事也要管?”
小护士张了张嘴,犹豫片刻,怯生生地退了出去。
“不,她不是我们家人啊,杀人了啊,护士你别走啊!你别走啊!”见呼叫护士无效,韩笑抓着身旁桌子上的病例就朝陈月洲身上丢,“你滚,你滚听到没有!让洋梓到我面前来!你滚……”
陈月洲转头看了眼赵韩洋梓,她胆怯地瞧了眼陈月洲,使劲吸了吸鼻子,怯生生地来到韩笑的病床前,声音颤抖道:“妈……把钱……还给我吧……”
“你说什么?”韩笑顿时声音大了几分,“你问我要钱?”
“妈……把钱……还给我。”赵韩洋梓向韩笑伸出手,“那不是你的钱……”
“洋梓,你要造反了是不是?你跟着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矮子要造反了是不是?”
陈月洲:“……”
好好说话没事儿干做什么人身攻击?
一米五五怎么了?
他半年前还一米四五呢!
“妈!”赵韩洋梓痛苦地大声哀嚎,“我不想和你吵!拜托你把钱还给我!不然……不然……不然我现在就走!”
“那你走啊。”韩笑露出一副“瞧把你能的”的表情,转过头去抱住被子,整了整打算躺下继续睡。
“妈!你住院的钱是我掏的!我如果走了!你一会儿检查费自己掏!马上就要做下轮检查了!我还没缴费!”
赵韩洋梓喊出这些话后,有些后怕地抓住陈月洲的手,陈月洲趁势拉着她掉头就走。
“那你有本事别交!我不稀罕你交!”背后是韩笑愤怒的嘶吼声。
……
半小时后,被陈月洲扣住的赵韩洋梓真的没有去缴费。
直到护士到病床前催促,韩笑才发现,女儿竟然真的是铁了心问自己要钱!
这下怎么办,她是被救护车拉来的,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啊……
她这张脸可不能毁啊,不然以后怎么出去面对街坊邻里?
不然先把钱还给她?等她那个该死的朋友走了,改天再闹一闹要回来?
这个想法一出,她匆匆拨打了赵韩洋梓的电话,一副哀怨的语气道:“洋梓,你想要你的钱是吧,就在衣柜里我那个口袋里,密码就我生日倒过来。”
陈月洲立刻搭车同赵韩洋梓回家,在韩笑的口袋里翻出了银行卡。
“她有网银吗?U盾在哪儿?”
“这儿。”赵韩洋梓拉开床下的柜子,在韩笑的记账箱里翻出银行卡对应的U盾,“现在都用扫一扫支付,她的卡基本都有网银的……”
“你现在用你的手机登陆,有U盾境内人民币汇款是不限额的。”
赵韩洋梓乖乖照办,等转账完成了,陈月洲拦住她:“我去医院给你妈交钱,你现在去找房子,趁着天还早。”
“这……这么急吗……”
“怎么,在这个满地都是血的家里,你还能睡得着吗?”
“……”赵韩洋梓沉默。
等陈月洲在医院替韩笑交过费,赵韩洋梓已经到了天津外国语大学的附近,她在那里读了四年的书,最熟悉周边的环境,也清楚周围的房源怎么样。
而另一边,吕佳音已经飞机落地,在联系赵韩洋梓得知她正在找房子后,很快就赶了过去,两人一起找了一户合适的二室一厅,安顿好了梁琦,还在周围的超市里买了一些日用品。
等一切都忙完,天已经彻底黑了。
陈月洲收到赵韩洋梓的短信就赶去了出租屋,一进门,惊讶地看着屋内已经摆放工整的内饰,惊叹道:“行啊洋梓,你收拾很利索啊。”
“不是我……”赵韩洋梓赶忙擦了擦餐桌,将洗好的苹果端给他,“佳音来过了,她陪我找的房子,然后陪我收拾的这里,刚刚才走掉的……她还要赶着十二点的飞机,明天还要上班呢……”
陈月洲在餐桌旁坐下:“那她怎么说?”
“她说既然已经选择了……就让我好好坚持下去,非特殊情况不要接我妈我爸的电话,她很赞成你那个每个月给每人打钱的计划,她刚才给医院打电话,让给我妈请了个护工,不让我过去了,我爸也回家了,佳音给我爸打电话说了大概情况,我爸也同意了……”
“那就好。”陈月洲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你就在这边安安心心写你的书,如果觉得写书有点累了,不想干了,就出去散散心,你们学校附近不是文职和翻译工作挺多的吗,你就找家小公司干一干,不喜欢了或者有灵感了再继续回来写,明白吗?”
“嗯……”赵韩洋梓低下头,看着桌面,像是在发呆。
好一会儿后,猛地抬起头,眼眶红红地,声音怯怯的,带着鼻音:“苏珊,谢谢你。”
陈月洲撑起下巴,瞧着眼前强忍着眼泪的赵韩洋梓,忽然在某一瞬间觉得,她也不过是个被糟糕的父母摧残了的可怜孩子,即使已成长为大人,还身为人母,却依旧清晰可见一个缺失关爱的孩子的轮廓。
于是,上前抱了抱她,声音柔柔的:“你如果真的要谢我,就好好生存下去,好好把梁琦抚养成人,好吗?”
赵韩洋梓抬起头,看着陈月洲的双眼,片刻后,用力点下了头:“我一定。”
在赵韩洋梓的新家陪她睡了一晚,隔天一早,陈月洲也搭乘飞机回了北川。
回到北川后,他每天都关注着赵韩洋梓最新一本小说的更新情况,日更6000字,不多不少,收藏稳定,评论和谐。
持续一周后,陈月洲不再关注她的小说,而是向478提交了任务。
说到底,人生的路终究得自己走,旁人的帮助和精力都是有限的。
下一条路到底是深渊还是平原,就看自己选择的是深渊还是平原了。
在那之后,赵韩洋梓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白天送梁琦去上学,自己在家写作,晚上接梁琦出去下馆子,增进母子感情。
这么一来,好像生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直到某一天——
坐在出租屋里构思小说内容的赵韩洋梓收到了一条短信:
[洋梓,你再不出现,妈妈就真的自杀了,妈妈现在在医院的楼顶,你知道的吧,那里,能看得见咱们家。]
赵韩洋梓浑身一冷,她瞬间开始全身打颤,点在键盘上的指尖不住地抖,将塑料表面敲出“哒哒哒”的声响。
二伏天的正午,大太阳火辣辣的,全世界都如同一个大蒸炉,烤得人心发慌,可赵韩洋梓却忽然觉得好冷,她本能地冲到衣柜前,疯狂地拉出柜子里的所有衣服套在身上,然后缩在墙角里,无助地发着抖。
许久后,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一把抓起桌上的钥匙,冲了出去,冲进那无处庇荫的人间地狱之中。
……
二伏天的最后一天,陈月洲拿到了夜校的本科毕业证。
并通过参加成人学位英语考试和行贿老师拿到了学位证书。
为了庆祝自己脱离“初中没毕业”这种让人羞耻的个人标签,他决定好好去夜店放松一下。
本来想拉上陈蕊顺便多叫几个美女,可围观陈蕊的朋友圈后发现,这厮又和某位佬出国旅游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认真装扮了一下自己,决定一个人出门溜达溜达。
可大门刚一打开,就迎面撞上个人——
他房东。
一个约摸五十出头的男人,微胖,据说家里有过烈士,分房子的时候第一批就分给了他。
“那个……刘朝明……先生?”
“对,是我。”刘朝明朝着屋子里瞧了瞧,“小陈是吧?”
“对,您有事?”
“哦,这样。”刘朝明挠了挠头,露出一副难为情的表情。
陈月洲:“……”
一般房东出现这个表情,绝对是有事,该不会是……
刘朝明想了下道:“小陈,你的房子……我记得交的是五个月的钱吧?”
陈月洲点头。
“那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来月就到期了对吧?”刘朝明伸出三个指头,“也不说了小陈,我补你三个月的房租,你换个地方找个房子行不?”
陈月洲:“……”
妈的,果然是这个套路。
所以他之前就说了,租房过日子这行为,在中国绝对行不通。
这大暑假的,让他上哪儿找房子去?
再说了,他可是为了自己人身安危才住在市局大院儿里的,万一搬出去遇到赵世风了呢?哪儿还有比这里安全的地方?
“……我女儿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我家地方小,我也不想让我女儿和我们夫妻俩挤在一起,就打算让我女儿住在这边……”
“男方没买房?”陈月洲随口问。
“这北川买房哪儿有那么容易?再说了,男方付首付的话,我女儿以后得跟着还贷还得掏装修费,我们家也没少花钱,还显得好像是男方买的房,男方万一买到山沟沟去了我女儿也得跟着过去住不是?
与其那样子,不如这房子我们家出,这房在哪儿,人就在哪儿,我姑娘住自己的房子底气足了不说,也就不用离开我们老两口了不是?”
说着,还一副关切的口吻道:“我给你说小陈,将来结婚,一定要自己买房,让男方买车和消耗品,知道吗?
你可别以为买房是你亏了,你是赚了啊孩子!
这二百万的房子十年后它还是二百万甚至更多,可这二百万的车子十年后一百万都未必有人买,知道吗?”
陈月洲:“……”
不愧是个条子,逻辑清晰。
这里是公家的福利房,可以租赁,但不能买卖,把这套房给女儿住,男方就算是个大骗子,也从这套房子上讨不到半点好处。
这厮比大街上那些一定要求男方买房、然后总给女儿陪一堆会高速贬值的电子产品当嫁妆的父母精明多了。
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凭什么因为他女儿要结婚自己就得搬出去?
他要搬哪儿去啊!
“不,刘朝明先生,你现在让我搬走,我搬哪儿去啊?”陈月洲心烦意乱地问,“而且这房子是端琰替我找的,你得跟端琰也通一下气吧。”
“小端啊,小端我给他前天早打电话说过了。”刘朝明掏出手机翻了翻通讯记录,“你瞧,我还给小端说了,说你得让我家住的那个姑娘搬走,我得把这边装修一下,给我姑娘住,他没给你说吗?”
陈月洲定睛一看,还真有记录,通话时长四分钟。
也就是说,端琰在知道房东要赶自己的情况下,居然没给他提前通知一声?
陈月洲忿忿答:“没有,他没给我说。”
“没有啊?那不然我再给他打一通电话?”刘朝明又拨了端琰的电话,一边等接通还一边碎碎念道,“我还以为你是小端他对象呢,我当时还想的是不然你刚好搬过去和小端住好了,所以才不大担心你后续找房子的事……”
等待音响了几声,电话被接通,刘朝明摁了公放键,急急忙忙道:“小端啊,小陈这边你还没给她说我的事啊?”
“嗯。”对面是端琰听不到情绪的声音。
“小端啊,你得给小陈说一声啊,不然我这边很为难的。”刘朝明说着就要把电话给陈月洲。
“不用。”端琰及时制止,随即轻笑一声道,“她特别厉害,自己能找的到。”
陈月洲:“……”
妈的。
这个王八蛋。
居然这个节骨眼上公报私仇!
拿房子阴自己!
等刘朝阳和端琰又寒暄了几句挂断电话,陈月洲负气地鼓起嘴:“你什么时候要房?”
“我签的装修公司是明天就来……”
陈月洲:“……”
这他妈根本就没有缓冲的时间好吗?
明天就来?
他行李搁哪儿去?
一时间怒火中烧的陈某人心里产生了一个之后让他后悔到怀疑人生的念头。
而另一边。
挂断电话的端琰一边在洗碗池前冲着碗筷,一边看向身侧将干净的碗筷收进清洁柜的父亲:“爸。”
“啊?”中年男人一脸懵地回过头,“怎么?我刚才的筷子放错位置了?你这洗碗柜地方分得也太细致了,简直和你妈一样,哎哟我的天啊,你们娘儿俩真像……”
“不是,摆的位置没错。”端琰将最后一个盘子擦干净交给自己父亲,“明天帮我把我姐手中的钥匙要到手,最近不要让她过来了。”
“哎?”端父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情况?吵架了?你可别气佳音啊,她现在也大了,万一又醒了,到时候可就……”
“不是的。”端琰关上水龙头,擦了池子周边的水渍,露出意义不明的表情:“最近可能,有点忙。”
……
当天晚上,端琰正在家里翻资料,听到大门外一阵“哐啷哐啷”的巨响,紧接着,就是一阵疯狂的砸门声。
他轻笑一声起立,拉开大门,门外大大小小摆了一堆行李盒,正前方站着个像炸了毛的山鸡一样的小人儿。
陈月洲一脸愤怒地瞧着端琰,皮笑肉不笑道:“端队长,报仇报得爽吗?整我很开心吗?看我没地方住很愉快吗?哇,人民公仆居然是个记仇的小人耶好厉害啊!”
端琰没接陈月洲的话茬子,而是撩起眼皮扫了圈他身后的纸盒子:“你的行李?”
“对啊。”陈月洲抱起胳膊,“既然端队长不留情面,那我也不留情面咯,这些行李没地方放,放在你们家楼道没问题吧?反正你们公共空间这么大,在我找到房子之前占用一下你家门口的地方不在意吗?”
“……”端琰没接话。
【宿主,不大好吧,你把行李堆人家家门口,这多难看啊……】
“难看什么难看?我本来有三天搬家时间,都是他故意不说,害得我明早就得腾房子!我管他好看难看!”
【可是,万一他给你把行李都丢了……】
“他是那种会把别人的行李丢垃圾桶的人吗?而且还有这么多行李?”
478顿时嫌弃地看着陈月洲:【宿主,你不要抓住别人善良的品质就加以利用好吗……】
“478,我再问你一遍谁是你宿主?”
【……】478默默地戴上耳机追剧去了。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拍了拍手:“好了,行李已经搬到了,端队长再见。”
说着,他扭头就走。
“去哪儿?”端琰问。
“还能去哪儿?”陈月洲冷哼两声,“不去找房子难道睡你家楼道吗?”
端琰双手抱臂,侧身,背靠在门框上,将大门露出宽敞的空间,与此同时看向陈月洲:“不进来吗?”
陈某人一愣:“……进哪儿?”
端琰转身,直接进了房间,并且没有顺手关门,从客厅内照出的暖光仿佛在说:“欢迎光临啊,快点进来啊……”
越来越懵逼陈月洲:“……”
等等,这好像和剧本不太一样。
不对,好像从端琰拉开门的那一瞬间剧本就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端队长不是应该一脸气愤地看着他然后一直用吃人的目光目送他离开吗?
怎么……
难道这厮预料到自己要来了吗?
在自己摸透这厮的尿性的同时……这厮也摸透了自己?
不不不,他陈月洲这么高智商的社会精英怎么会被一个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条子摸透……
可是……
陈月洲捏了捏下巴,莫名有点慌。
“478,你说我进去吗?”
【……】478瞧了眼陈月洲,【你怂什么?】
陈月洲:“……”
也是啊,自己到底在慌什么?
他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啊!
只要他不愿意,难不成端琰还有胆量对自己做些什么?这厮的仕途不想要啦?
对啊,没错啊,没什么可怕的啊!
装修这么好的房子,免费住一晚,为什么不住啊?
自己最近因为天天浪,已经把手头的活期花得差不多了,的确能省一下是最好的……
想到这儿,陈月洲火速钻了进去,关上防盗门的同时对着客厅正在看电视的端琰不屑道:“既然你还有点良心,那我就大发慈悲地住一下吧,不许明早起来收我的房费啊。”
端琰背靠在沙发上,左手手臂搭在椅背上,听陈月洲这么一说,将头埋进左臂臂弯里,抬起头时,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