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绵绵
虽然刚听小姑娘说过那样的话, 阿宓也对她生不出气。因为她实在太小了, 浑身都软绵绵的可爱极了,被抱在怀里也不曾挣扎, 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沈叔叔真的说过吗?”
小姑娘被抱得舒服, 点头道:“他说, 如果绵绵可以一口气吃五个包子,他就可以亲一下绵绵。亲亲是喜欢的人才可以做的,叔叔要亲我, 肯定是喜欢我,以后要娶我哒。”
这一连串逻辑完整清晰极了, 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呆了呆, 好像这小家伙说得还挺有道理。
阿宓看她衣着很是朴素,并不像大户人家的孩子, 难得胆子还这么大,轻声道:“你爹爹娘亲呢?自己一个人偷偷跑来的吗?”
“绵绵没有爹爹娘亲, 绵绵是沈叔叔救下的。”小姑娘往后面偷瞄了眼,往阿宓怀中缩得更紧,讨好地用小手扒着她,“漂亮姐姐, 你不要告诉别人绵绵过来啦, 不然他们会来抓我的。”
留侯已跟了下来,扫了眼绵绵, 并没有因小姑娘的可爱稚语动容, 反而道:“殿下, 有仆从在,让他们抱着。”
绵绵衣裳布料虽然普通,但绝对干净整洁。她该是个胆大又敏感的孩子,在留侯的视线中下意识垂了脑袋,感到了某种无法言表的危险,将手往本就短了一截的袖口里又缩了缩。
阿宓依依不舍松开了她,看绵绵被仆从乖巧牵住,“除了这件事,绵绵还有其他事要找沈叔叔吗?”
寻常人碰到这么个小姑娘最好也就是好言好语哄出去了,也只有阿宓待她这么认真。许是感受到了这位漂亮姐姐的善意,绵绵终于轻了语调,半祈求道:“姐姐,绵绵有半个月多没看见沈叔叔的,他就要走了,可不可以,让绵绵再见他一面。”
在留侯不赞同的目光中,阿宓轻抚她脑袋,眨眼道:“我帮绵绵去问问,好不好?”
“谢谢姐姐。”
转头,阿宓悄悄对留侯做出拜托的手势,“侯爷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
留侯无奈微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反倒开始懂得疼爱别的小姑娘了。他颔首等在原地,看着绵绵稚嫩的模样,心中想的却是阿宓这般大的时候,肯定……比这小姑娘还要可爱千百倍。
他无声叹息,眼角忽然染上淡淡凉意。
…………
“绵绵?”沈慎对这个称呼并不陌生,颇为诧异,“她一人闯了进来?”
阿宓点头,“大人果然认识呀,她还说大人负心汉,说过要娶她,结果转眼就要走了呢。”
沈慎满脸茫然,待阿宓解释过后才一哂,“她父母被异族所害,救下她时她已数日不曾正常进食,也不愿食正常饭食,反倒时常扒土啃叶。为让她能吃些东西,大夫便让我如此说。”
“她……才几岁呀?”阿宓无法想象那么小的孩子吃叶子的模样,即便她幼年也过得不愉快,也曾有过那么几次挨饿的时候,可断没有这么可怜。
“她看着小,实则已有六岁年纪。”沈慎拍了拍她,“我将她托付给了城中一户无子的农家,怎么他们竟没有看护着她吗?”
二人说了几句,一同去看绵绵。
绵绵依旧站在那儿任人牵着一动不动,像个僵硬的木偶,唯有在见到沈慎时眼眸突然灵动了起来,挥手道:“沈叔叔,沈叔叔。”
沈慎走近,蹲下|身与她平视,“怎么?”
见到他,绵绵反而没那么伶牙俐齿了,支支吾吾几句,含糊道:“绵绵……想你了。”
沈慎莞尔,阿宓跟着掏出一块糖,弯眸道:“很甜的,绵绵尝一口。”
两人都是笑盈盈的模样,绵绵看了眼沈慎再看阿宓,犹豫地接过舔了舔,轻声道:“好吃。”
却是完全没有小孩儿欢欣雀跃的模样。
沈慎察觉到了什么,收敛笑意,“爹娘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他们……在忙。”绵绵依旧含糊其辞,可她这么小,有哪对父母肯放心让孩子一个人到处跑呢。
知道绵绵不会说实话,沈慎召来人问了几句,这才知道收养绵绵的那妇人已有身孕。本就是多年无子才勉强养了别的孩子,如今自己有了期盼,又怎么会把绵绵当回事,不苛责打骂已经不错了。
偏偏绵绵身世敏感,她更容易感受到别人的善意和冷淡,知道自己不再受欢迎,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把自己救出火海的沈叔叔。
沉默了阵,沈慎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解决。绵绵的身世在边关不是秘密,有些人甚至把她视为不详,认为她克死双亲,要想再为她寻到一户能够不带任何成见收养她的人,太难了。
绵绵垂着脑袋,并不多说一句让他为难。阿宓不明就里,帮小姑娘擦掉腮边粘粘的糖渍,也不问别的,“还吃吗?”
“啊?”
阿宓道:“我说这儿还有很多点心,绵绵要不要尝试别的?”
绵绵这次没看沈慎了,而是对阿宓小声道:“绵绵吃不下很多的,每个只能尝点味道。”
“正好啊,我也想多尝点味道,我们每个都一人一半好不好?”
绵绵点了头,来不及再看沈慎什么反应,就被阿宓带走了。
阿宓看起来和她很投缘,她很喜欢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连水果都是亲手剥好的递去。留侯在旁边看着滋味难言,沈慎也就算了,毕竟最先遇见,这个绵绵是怎么回事?
剥了个水灵灵的大桃子,阿宓道:“这个可甜了,看着大,实际也没多少,绵绵吃不吃?”
“可以咬一口吗?”
“当然可以呀。”
阿宓递去,绵绵也期待地张开嘴,然后……水灵灵的桃子被一张无情的大嘴截走。
留侯边咬边道:“确实不错,甜而多汁。”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做这样的事了,阿宓微微睁大眼,一脸茫然。
绵绵则瞧了瞧他,瘪瘪嘴,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样,大概是之前留侯给她的危险感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