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兄长上线
方金河在这一刻的心理立刻变化, 突然想起了关玉儿的确有个哥哥,好像是叫关楼白。
方金河的敌意消减了几分, 但是并未消全,他现在其实并不想拉什么家常,他媳妇刚刚被吓着,他想安顿好媳妇再去收拾喻中明,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大舅子。
方金河对关玉儿这个哥哥有很深的印象, 小时候他第一次见关玉儿,关楼白还打过他, 让下人拳打脚踢, 而后自己亲自打了一拳,接着背起关玉儿再去玩耍。
大约是这么个过程。
方金河抱着关玉儿的手紧了点,他并不打算放关玉儿下来, 他看了关楼白片刻, 突然笑了笑:“原来是兄长呀, 我和玉儿正要回平阳呢,兄长也是回平阳吧。我们方公馆的汽车就在这里, 正好捎兄长一程。”
方金河的眼镜碎在了地上, 他身上的冷意未减, 笑起来有股森冷的味道。
关楼白冷冷地盯住他,喊了一声:“玉儿。”
关玉儿挣了一下, 方金河终于还是放了她下来。
关玉儿走过去, 关楼白微微俯身轻轻抱了她一下, 又瞧了她半晌, 轻声开口:“玉儿长高了,哥哥好久没回来,玉儿有没有想哥哥。”
方金河看着这对兄妹嘀嘀咕咕两拉着家常,他躬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眼镜,他用手将玻璃拨弄掉,然后用纸包好丢进了垃圾堆里,接着又将镜框带上。
即使是镜框,也让他显得稍微斯文了点,那冷意仿佛压了下去,然后他感觉到关玉儿过来拉他的手,他立刻跟了过去。
“介绍一下,这是我丈夫方金河!”关玉儿又介绍关楼白,“这是我哥哥,关楼白。”
方金河和关楼白生出手虚虚地握了一下,方金河的另一只手握着关玉儿的手,关玉儿的手冰冷,他磨了磨她指尖,想给她暖暖,但是关玉儿正笑着和关楼白说着话,他这样做并不合时宜。
方金河派过去抓人的人回来了,他们见方金河在这里,也不认识关楼白,就附耳告诉方金河结果。
人没抓到,有人接应他,血流的很多,但是看样子死不了。
那喻中明暂且动不了,往后有的是办法收拾,现在方金河只想带着关玉儿回家,风有点大,关玉儿看起来不怎么舒服,她身上估计出来冷汗,要是再吹一下,又得感冒。
关楼白也看出了关玉儿不适,他不再说话,大大方方地坐上了方金河的汽车。
方金河回头看着路旁等着的一辆军用车也跟了上来。
关玉儿坐在后座,关楼白也坐了上来,方金河开门一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也坐了在了后座。
好在汽车的后座宽敞,坐三个人还行,但并不是绰绰有余。
关玉儿工工整整地坐在中间,方金河和关楼白都背脊挺直,脸上没什么表情。
方金河与关楼白都长得很高,占了大面积。
关楼白的身高如关父,眼睛随母,双眼皮丹凤眼,看人的时候很利,鼻子似关父高挺,五官很深,是偏冷淡的长相,如今上了军校好几年,身体愈发强健,站在那里仿佛就能感觉到他的威力。
关玉儿感觉到气氛奇奇怪怪,方金河正给她搓手,她现在稍微暖和了些,但是身上还有冷意。
关楼白余光看见了方金河的动作,他眼睛看着前方,突然说话:“我这个月才看见母亲的信,才知道玉儿嫁人了,是哥哥不好,没有赶回来。”
关玉儿笑道:“哥哥如今工作了,到处跑的,有时候误了信,我是知道的。”
关楼白指尖动了一下,他眼睛闭了一下,看着汽车轻车熟路拐上了平阳的路,周围的景物渐渐熟悉,但也有了不少变化,西式的房子渐渐多了起来,从前的一些店铺换了新的,熟悉的一下老店渐渐被新式的店面代替,又陌生又熟悉,又亲昵又隔阂,正如关玉儿。
从前关玉儿哪里会说这样的话,‘我知道的’,如此通情达理。
并不是说关玉儿不通情达理,她其实心里通透,但是她偏偏要矫情的撒个娇,总之是要软磨硬泡让他补偿些什么,黏黏糊糊很是亲昵娇纵。
“哥哥记得第一次去上学,玉儿那时候只有十一岁,”关楼白微微仰了仰头,看起来像是在回忆,他笑了一下,“玉儿哭了好久。”
关玉儿笑道:“我趴在哥哥的背上不下来,爹说都都成了个小黏糕了,母亲还打趣说拿根针要将我缝在哥哥的背上,身上再挂个袋子,哥哥上学,我就是哥哥的小书包。”
关楼白的眼睛温和了些,他转头看了着关玉儿,声音有些轻:“这回一去就是四年,回来时玉儿玉儿都长这样大了,哥哥给玉儿又带了些小礼品,是玉儿从前喜欢的,不知道玉儿现在喜不喜欢。”
关玉儿嘻嘻道:“那我得挑挑呀!快点运去方公馆,我等着看哥哥的礼物,哥哥可真好,将来我挣了钱也给哥哥买礼物!”
关楼白轻轻笑了起来:“玉儿这样有本事呀,那你说说你怎么挣钱?”
关玉儿说:“我都在德都商会得了岗位了,方金河是商会的会长,一个月给我三十个银元呢!我都存在罐子里,舍不得用!我现在都存了五个月,一分也没用,等着给哥哥买东西!”
关玉儿左一句方公馆,右一句方金河,关楼白想忽略他都不行,而且他还这样不上道,偏偏挤在了后座,就是要故意显眼的。
不过关玉儿说话向来很平和,也周全,既讨好哥哥,又带着丈夫刷存在感,关楼白想冷着脸对方金河都不行。
他余光瞥了眼方金河,说:“玉儿是怎么挑的丈夫?”
关玉儿立刻说:“父亲找人算了八字,说天赐良缘,月老牵线,哦,他对我特别好。”
方金河轻轻地咳了一声,他一路沉默,一句话也不说,他感觉到了关楼白对他有敌意,他要是开口,肯定要被挑错,自然是少说少错,不说不错,他听了她媳妇说了一路,一有机会就捎上他。
他媳妇对他可真好,还甜乎乎的在哥哥面前帮他增好感呢。
“商会会长,是吗?”关楼白眯着眼盯着他,“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呢?方金河?你是不是从上元来的?”
“是。”
关玉儿立刻说:“哥哥你说巧不巧呀,上元这样远,我们俩还凑一块了呢。”
方金河都想过去揉揉关玉儿,他媳妇实在是太可爱了,发现哥哥不喜欢他,样样都护着他。
方金河在她手心轻轻抠了一下,然后他得了关玉儿一个白眼。
一边的关楼白也有些无奈,他一有敌意,关玉儿立刻就过来参合,仿佛势必要消除他所有敌意,让他也喜欢上方金河才罢休。
关楼白只能暂且将心中的疑虑搁置,凑过去看着关玉儿的眼睛:“玉儿,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远远看见你浑身狼狈被人抱着,吓了我一跳。”
从上元到平阳,走官路得途径德都,关楼白正是看见了信,所以立刻要回来,此前他出了任务,一点也没有收到讯息,所以错过关玉儿的出嫁。
老实说他心里并不好受,他本来以为关玉儿会晚些出嫁的,他还打算接关玉儿来上元玩的,没想到她就嫁了人,而且他还没赶上。
关楼白一方面心里有愧,觉得妹妹这样重大的日子自己也没在身边,作为哥哥着实没有尽职尽责,再加上这几年都在外边上学,少有陪在她身边,她又是爱哭又是黏糊,没了哥哥在身边怕是会孤单。
但这是关楼白想差了,关玉儿没了哥哥在身边,也有更多的玩伴,丫鬟下人,还有些堂表兄妹,都是她的玩伴,她也只有在关楼白走的那两天才想他,后来习惯了也就是一样。
这是关楼白四年前回来的时候体会过的,关玉儿那年十四岁,关楼白回家的时候也给关玉儿带了好多她喜欢的玩意,他以为关玉儿会高兴得扑上来,但下人说她正在后院玩游戏,玩得正起劲,下人们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哥哥回来了。
关楼白看见关玉儿与一大帮小孩子在玩捉迷藏,笑得可开心了,摔了跤还继续玩,也练就了不是时常哭的本事。
关楼白那一刻愣了半晌,他从前以为关玉儿肯定做梦也在想这个哥哥的,每次他走她是那样的不舍,仿佛没了他就活不了。
可事实并不如此,她会遗忘,会有新的玩伴,所有人都宠着她,对她很好,他会很快就被取代。
小孩子就是这样天真可爱,又是这样残忍无情。
关楼白当时心凉了半截,他那年十八岁,正是不听管教之年岁,那次回家只有匆匆两日,而后立刻就回了上元,一走就是四年。
关楼白算是报复性的出走,但是四年不回家也不是他的愿望,其实他一个月后就后悔了,而后越来越后悔,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年是孩子气,因为他开始了封闭式的训练,回不了家。
关楼白当年那样快的走,都没和关玉儿说上几句话,就是因为他在学校总是担心妹妹想着妹妹,可回家发现妹妹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不对等的感情让他很失落,所以索性就回了学校,心里是想着现在我就走了,到时候想我的时候要你知道错了吧。
但后来他又冷了心,觉得关玉儿根本不会想他。
他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没人有一个人知道,他独自在食堂买了两个鸡蛋,然后和同学凑了一桌,草草解决了后,准备洗漱睡觉。
那日刚好是礼拜天休息,能早早入睡,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什么也没想,正要合上眼睛,突然有人敲了门。
“关楼白!你的信!”
关楼白起身去拿信,他拆开一看,竟然是一幅画。
上头画的都是他自小爱吃的食品,满满地一大桌,还画了父亲母亲还有兄妹两人,配色和画都是上等,下头还编了诗句,盖上了章印——关玉儿。
他都能想象出关玉儿那得意洋洋的模样:“还学着大人刻了章呢……”
关楼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