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刘余珍家
王洪英给小草香把尿的时候,看着小小人儿仰着头,亮晶晶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她的脸,心里是又喜欢又心疼。不管别人怎么说这孩子是天性不爱哭不爱闹腾,但是她总是认为这孩子是明白自己不是亲生的,因此才如此乖巧,生怕被嫌弃!
因而一边把着尿一边跟小小人念叨:“我的小肉嗳,就是你哭了闹了,妈也会把你当亲生的待承。妈知道,家里得了这些好处都是你给带来家的,妈可不敢嫌弃你呢。”
小小人儿像是听得懂似得,忽地裂开小嘴露出两颗刚刚冒出的小白牙咯咯笑着,晶亮的口水瞬时从嘴角留了出来。王洪英把完尿又忙着给小草香擦口水:“哎!我小肉嗳!是不是能听得懂妈的话呀?看你高兴的样儿,就是听懂了。哎呀!这么聪明的孩子来到我家,给我做闺女,可真是我的好运道!”
小草香一边由着王洪英给她塞尿布,一边挥着小手咯咯乐的听着王洪英嘴里的念叨,偶尔还顽皮的伸手欲抓王洪英动个不停的嘴唇。
刘余金其实根本不用酝酿睡眠,在小闺女的咯咯笑、媳妇的念念碎中,很快就打起了呼噜。王洪英听着丈夫呼的震天响,心疼的用手掌给丈夫胸口顺气。反正有着这呼噜,她一时半会儿的也睡不着,便琢磨着该找找谁帮忙买一辆自行车,让丈夫骑车去县里,时间上快些不说,人也没有那么累。
这一个月多,刘余金天天都是凌晨三点不到就起床,挑着一百五十多斤的担子,抄近路走,也要走三个多小时才能到县城。他倒不是舍不得花钱坐汽车去县里,主要是人家售票员根本就不让他上车,说是鸭子和鹅太多,臭的别人没法待。车里有认识的人也不帮着他说话,不认识的人还跟着售票员架秧子,起哄不让他上车。没办法,他只好把鸭子和鹅又挑了回来,头一天卖鹅就不顺,让他心里很不带劲,第二天虽然顺顺利利的一步步走着去了县城,他也没敢要多高的价,鹅一只才要五块钱,鸭子两块钱一只随便挑。
这时候的猪肉价要肉票七、八毛,不要票已经卖到了一块六、七,他家的鹅最小的一只也有十斤往上,一只鸭子的毛重最小的也有四斤,可见这鹅和鸭子的价钱有多便宜。第一个客户本来都没打算买,只是随口问问价的,结果因为这价低的离谱,就把口袋里还有的十四块钱全都掏了出来,买了两只鹅两只鸭子。后面的人一见这价真够便宜,当即就争抢起来。之后,刘余金每天都因为带不了多少只,被抢不到的老太太们念叨:怎么不多带点?!
人的思想有时候很奇怪,要是刘余金一直卖到天黑都卖不完,王洪英或许不会觉得用在路上的三个多小时有多浪费,就因为刘余金卖的太快,半个小时都不要,反而让王洪英觉得花了三个多小时用来走路,时间太长人还累的半死,太不值了。现在家里因为卖鸭子和鹅的钱,已经攒了两千多块钱,买辆自行车那是真心舍得。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刘余金就跑去堰湾沟的鹅棚子里逮鹅,引起鹅群一阵骚乱,放养的两只土狗也跟着乱叫,刘明海从被窝里伸头像窗外看看,见是刘余金在抓鹅,便又缩回被窝闭上眼接着睡。
王洪英的大姑家因为离得远,就由刘百全挑着担子,一头是十斤往上的大公鹅,一头是装了一百多个鸡蛋的竹篮子,乐颠颠的代表大儿子送到大闺女刘余珍家。刘余珍家虽说不近,但刘百全挑的不重,走起来轻快,赶到大闺女家的时候他们正好在吃早饭。
刘余珍坐在堂屋饭桌的上方吃饭,听到响动,一抬头就看到她伯伯挑着雪白的大鹅,还有满满带冒尖儿一篮子的鸡蛋从前屋的小门出来进了院子的走廊。(她家在山上,虽然不是什么深山、大山,没有虎豹这些凶猛的野兽,但是狼、野猪、野狗、狐狸却是有得,因此他们家的房子建的跟刘家房子不一样。前面是三间大屋,中间为正屋放案头,两边各是孩子的卧室。然后,院子的布置也与刘家单单的一道院墙不同,她家是东边五大间厢房,隔成了很多小房子,什么厨房、杂物间、柴房、粮仓、地窖、晚上关牲畜的棚子,全部安置在这边厢房里。西边也是五间厢房,不过没有改动,一间间正正规规的当作孩子们的卧室,这时候的人家孩子都多。不过这西边的厢房伸出了非常宽的走廊,连接着前屋和后屋的正房。这这样的房子很像京城的四合院,好处就是能够防止野狼、狐狸、野狗、黄鼠狼什么的,打洞或是翻墙进家里偷牲口、伤人。)
刘百全脚下走的地方,正是连接前后两进屋的走廊,后屋正房坐着的刘余珍夫妻俩都是正对着院子上沿,刘余珍看到了,她的男人邓方明当然也看到了。刘余珍还在发愣,脑子里翻腾着这大半年来,娘家大哥、大嫂子给她们三个姑娘不是送鸡蛋就是送米,现在竟然连这么大的鹅也送来了。一方面是感动娘家给她长脸,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情越来越重,她怕还不清。邓方明看到老丈人家又给自家送东西来,也没在意自家女人发愣,慌慌忙忙的离了座位,三两步的迎上去,接过老丈人的担子,放到正屋的廊檐地上放着。那边喊着大女儿:“正云,赶紧去和面烙粑粑给姥爷吃。”
刘百全忙着打岔:“不用费事了!我跟着你们吃两碗粥就好。”刘余珍这时候已经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清醒,忙跟她伯伯说道:“伯伯!我家刚好在起芋头(其实是红薯,这里的人都叫芋头!),我给您切几个大的,用油炸芋头片吃,这个一点都不费事。”
平地上没有红薯,年年都是他大女儿送几挑子,这家送去一点那家送去一点,临到他自家根本吃不到几个。因此刘百全听说炸芋头片,嘴巴还真觉得有点馋,就不客气的点头:“那你就炸芋头吧!”
邓方明把老丈人让到餐桌的上方坐好,便问起农事:“他姥爷!您家晚稻都收完了?”
“早就收完了,都晒干收进屋了。今年分产到户,各家干各家的,快着呢!你大舅哥家稻田少,我们三家放在一块收,别人家刚割一半,我们就已经全部割完了。”
刘百全说着话的当口,感觉嘴巴有点干,接过二外孙女递过来的稀粥,凑上嘴就吸了一大口。又夹了一根酸豆角,嚼吧嚼吧:“我家余珍这泡豆角做的真是绝了,酸又不是特别酸,咸又不是特别咸,脆蹦蹦的,怎么吃都吃不够。”
他二外孙女一听这话,不干了:“姥爷!这泡豆角可不是我妈做的,是我做的。”
“那也是你妈教的!”邓方明在旁边笑着打击二女儿正花。
刘余珍的几个孩子都是连脚生的,每个之间都只隔了两岁或两岁半。老大邓正云十四岁、老二邓正花十二岁,后面的依次是邓正武十岁、邓正聪八岁、邓正晴五岁、邓正江三岁。刘余珍没有公公婆婆,孩子又是连脚一个跟着一个出生,因此都没有娇生惯养的命,小小年纪就跟着父母后面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