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囿

石胎化作灵猴缩成一团，看起来颇为可怜，庄亦洋却没有闲暇去可怜它，如今猴子出世，便代表这酒泉毁了，他要可怜的，是自己还有酒仙门一众门人。

酒仙门功法，必须以灵酒辅助修炼，往日有源源不断的酒泉，自然是不愁，如今没了酒泉，便要自己酿酒或是买酒，还得是灵酒。酒仙门数百门人，世间灵酒自然是供得起，可他们一个二流门派，哪来这么多灵露买酒？

庄亦洋面如死灰，看着庄少游也多了几分恨意，但修为差距太远，他就算是恨，又能如何？而且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少年是哪位真君。

庄少游目光却不在他身上，而是看着地上的灵猴，猴子刚出生，身上还湿漉漉的，十分惹人怜爱，他将猴子抓起，轻轻放在掌心，又拿了块软毛皮出来，小心将猴子裹住。

他转过身对苏沐阳说道：“这小东西很可爱，我就不让给你了。”他知道苏沐阳在山河盘里养了不少灵兽，但这猴子是他亲手救出，仿佛是有缘分，他一眼看去，就喜欢得很。

苏沐阳却不纠结这个，而是问道：“这怎么是只猴子？猴子不是胎生的吗？”

庄少游闻言笑道：“你可知白虎卵生的典故？”

姜小山闻言动容，苏沐阳却摇摇头，庄少游将庄亦洋晾在一边，说道：“天地造物，都是以种子的形式创造，植物便是发芽，动物便是卵生，这卵便是生灵的种子。开天之时，那些先天神兽，也都是从蛋里出生的，这是天地神律，神兽们的后代才有了各种不同的繁殖方式。比如白虎，就是从蛋里出生的，但它的后代们就是胎生。”

“为什么？”苏沐阳问道。

庄少游道：“天地造物也要符合天地神律，若要胎生，便得先给它们找个父母，那白虎这种神兽，本身就如此厉害，能够生出它的神兽，又得厉害成什么样？而且若不是卵生，白虎得胎生，白虎的父母自然也要胎生，那造白虎前要先造白虎的父母，造白虎的父母前，还得先造白虎的父母的父母，如此下来，岂不是无穷尽了？

“而卵生不同，世间自有凡物成灵，天地造化白虎，只需一造化一颗无主的灵卵，将灵卵放置在天地间，此时的灵卵还是死物，但是就像凡物成灵一般，这灵卵会慢慢生出灵智，最后脱胎而出，化作神兽。整个过程就像是一块石头成精，没有别的麻烦，这才是天地的大神通。”

苏沐阳这才明白，原来这是个逻辑问题，对这片天地来说，胎生的动物需要父母，卵生的不需要，因此就算是胎生的动物，追溯到远古的先天神兽身上，也得是卵生的，而已经有了先天神兽以后，便已经解决了“父母”这个问题，胎生和卵生都可以。

事实上远古之时就是如此，先天神兽们从灵卵中出生，而后由它们的血脉造化的妖兽们也并不是在它们体内孕育，而是用法术构建成灵卵或是灵胎，其后这些子代们便继承了这种能力，繁殖时在体内孕育灵卵或者灵胎。

对天地来说，造化事物是无中生有，天地本身也必须合乎天地间的神律，因此这个无中生有必须找一种复符合神律的方式，便是这种卵生之法了。

在出生以前的灵卵只能算是没有生命的物体，这天地可以随意造化，而它同时又赋予这物体必然会生出灵智的能力，这便是一种婉转的“无中生有”，于天地间的生灵来说，这也是合乎常理的事情，一块平凡的石头都有机缘成妖，这种天地造化的灵卵生出灵智化作神兽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苏沐阳想了想，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连忙将地上那些石蛋壳收起，庄少游不解问道：“这蛋壳就算有些灵气，也没用了，你捡它干嘛？”

苏沐阳老实答道：“前辈不知道，我的《太玄经》里有件法宝，就得这种孕育过宝物的石头来炼。”这说的是太上造化清灵炉，原本苏沐阳也没有想到这里，毕竟造化清灵炉本来是要万年玉魄的石壳，但仔细算来，要这石壳本就是要借这石壳孕育灵玉的造化之力，这灵猴的石蛋壳孕育的还是活物，造化之力不比孕育灵玉的强多了？

这件法宝有造化之妙，炼成以后对他日后去青岩山研究辅助修炼的灵草大有助益，先前他是没有机会接触万年玉魄，对他人来说，玉魄珍贵，可谁会要外面那层石壳？因此十分难得，如今在这里捡了个效果更好的，自然无比珍惜。

不过光有石壳还不够，清灵炉还需要蕴含阴阳之力的灵炭来炼制，阴阳二气他倒是有，但这蕴含阴阳之力的炭，他还毫无头绪。

庄少游饶有兴致听完，也有些感叹，《太玄经》乃是天授奇书，书里记载的法宝样样不凡，可惜旁人无从得见，不然他也想讨来这功法看看。

当年他知晓那首“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的诗，也是从另一个修行《太玄经》的人那里看到的。

孟浩然还留给苏沐阳一件清溟池，想来他自己是炼齐了十二件法宝的，据说还有组合的效果，不知这十二件法宝组合到一起，是个什么景象，能够开天辟地想必也不奇怪。

苏沐阳知道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位前辈，也笑道：“那位‘张琴邀雨’也是个奇人。”说来也怪，他和庄少游认识不长时间，交流也没有多少，偏偏十分默契，这种默契比他和苏沐雪几十年兄妹还要神奇。

或许是因为自己仰慕他已久？和偶像有默契难道不是粉丝应该的？苏沐阳想着另一个世界的偶像和粉丝的关系，不由笑了一下。

这时猴子醒了过来，庄少游先前一直用法力帮它梳理体内的元气来着，小猴子被困了太久，十分虚弱，此时得了庄少游的法力，倒是恢复了许多，而且初生的小东西，下意识就把他当做了亲人，乖乖缩在他的掌心，时不时拿自己的小手摸一下庄少游的手指。

庄少游十分开心，看了猴子半天，又说道：“我实在是不会起名，你不是收了许多童子么？给我的猴子也起个好听的名字。”

苏沐阳想说我起的名字可都是跟我姓苏的，而且也不见得有多好听，苏烈苏淼是根据属性来的，苏淮是因为山药又叫淮山，丹枫和赤练更是本来就是这两样灵木……

不过偶像难得让自己帮忙，于是咬着嘴唇苦思冥想半天，最后说道：“叫不囿吧，被困了这么多年，以后可别再被困住了。”

庄少游满意点头，摸着小猴子脑袋道：“你以后就叫不囿了，庄不囿。”他心里倒是松了口气，他原来自己想的名字是小猿来着……还好有苏沐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