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054
钱父钱母心软之下好心却办了坏事。
知道他们家能借到粮, 那些亲戚都跑来了,不少还想直接住他家里,但是因为钱家湾有规定, 为了以防万一不允许外人住进来,所以借住的事不成行。
那些亲戚们开始以此抱屈, 哐钱父钱母借粮给他们。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 钱父钱母被那群人捏着老好人的性子掏空了家里的粮食。
钱春妮姐弟俩起初不知道,父母当他们还是孩子, 根本没跟他们说。
等到钱春妮察觉后拦都拦不住了,稍微拦一拦就被借粮的人说是不懂事不孝顺心太狠毒没点同情心, 说小姑娘心底不好名声不好了肯定嫁不出去, 得被人退亲了巴拉巴拉巴拉的。
钱春妮咬着牙差点跟人打起来,逮着欺负他们家的人咬了好几口,好歹抢回一点损失。
钱小弟更是一边气得直哭, 一边跟着二姐扑上去夺粮食, 那种要粮不要命的架势把人吓怕了,终于赶走了不知道是哪门破亲戚。
钱父钱母被二闺女哭着训了一通,方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被哐了,好心借出去的粮食大概是肉包子打狗要不回来的。
钱春妮再去粮缸里一看,基本不剩下什么, 连同姐弟俩抢回来的粮食一起, 撑了不到半个月就断粮了。
钱有根悔恨无比, 冒着危险继续跑山上下陷阱套猎物, 然而自从人多起来后那些猎物都学精了,轻易是抓不到的。
钱母每天省吃俭用,顿顿只喝能照得见人影的稀汤,把粮食留给丈夫和孩子吃。
只是没了粮食,稀汤也没喝多久,他们家只能天天煮野菜汤、摘野果子度日。
有时运气好的话,钱有根上山逮住猎物了,才能拿去换点粮食吃口稍微干点的。
钱春妮本想去李家村求援,但是被钱父拦住了。
钱有根自觉没脸去打扰已经出嫁的大闺女,而且正闹灾荒,想必亲家家里粮食也不多,不到过不下去的时候,他是不想去那边借粮的。
等到李麻子过来看他未来媳妇时,发现钱春妮姐弟俩都饿瘦了,岳父母更是几乎只剩一把骨头,吓了他一大跳。
李麻子走亲戚是随手带了点细玉米面的,被钱春妮当成了救命粮,不顾她爹娘叮嘱一定要省着用的话,直接全做成了面条,狠狠大吃了一顿。
“慢点吃,慢点吃,不够我再回去拿。”李麻子拍着未来媳妇的背心疼不已。
手底下都能感觉到凸起的骨头了,以前哪儿会这样,都是饿出来的。
“唔,好吃,麻子哥,你来的真及时,不然以后可能就见不到我了。”钱小弟呼噜着面条庆幸道。
到时候人都饿死了,还咋能见得到。
钱父钱母放下了碗,脸上愧疚懊恼不已,错不该一时心软放那些中山狼进来,把他们家粮食都卷走了,还连累一双儿女跟着受苦。
钱春妮捣了捣钱小弟,让他别再说了。本来爹娘反应过来后就一直很不好受,老两口自责又愤懑,咽不下那口气,却也不能拿那些人怎么样。如今再提起那事有啥用,徒惹爹娘伤心。
钱小弟撇撇嘴,瞄了眼准二姐夫,好歹没再抱怨啥,呼噜呼噜地忙着填饱肚子。
毕竟有了这顿后下顿估计还是老样子的野菜汤酸果子,得赶紧多吃点。
李麻子直觉里面有事情,然而接到钱春妮使的眼色,识趣地没当着岳家两老的面提起。
二老像是不饿,对于香喷喷的汤面均是只喝了一碗面汤。
李麻子这次带来的面布袋子还在厨房案板上放着,只不过里面已经空了,钱母过后把它拾起来细心地抖落了一阵,刮出一碗底的面粉出来,够明早做野菜糊糊的了。
钱父让钱春妮姐弟俩陪着李麻子说话,他有事出去一趟,走时拿去了被钱母弄得很干净的面布袋子。
钱春妮这厢趁机解答了李麻子的疑惑,把最近家里发生的事说了一说,眼眶红红的抽着鼻子强忍住不哭的模样真是可怜又心酸,让李麻子很是心疼。
“别慌,我、我家还有粮,不会让你再饿肚子的。”李麻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钱春妮摇摇头不要,她只是他家未过门的媳妇,又不是过门后真成了一家人了,咋能收他的金贵粮食。
况且,就连大姐家,爹娘都不想去麻烦人家,以免惹得大姐婆家人不喜,对大姐以后不好。
那么李麻子这边要帮忙,估计爹娘也是不会要的,真收了他们的粮,她未来嫁过去后面对婆婆可怎么抬得起头。
李麻子可不管那些,都要把人饿坏了,还讲究那些有的没的干啥。
他还要再劝,却在此时,村里的邻居匆匆跑进来告诉他们钱父快被人打死了,让家里人赶紧出去看看呐。
钱母听到消息吓得摔了刚打满的水桶,钱春妮和钱小弟呼地跳起来,立马跟上那个通风报信的邻居往出事的地方跑。
李麻子回过神已经见不到那姐弟俩的影子了,而钱母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嘴里喊着钱父的名儿,看上去被吓得不轻。
他赶紧上去扶住人出门,见到外面的人都往一个方向跑去,说什么外来人打死他们村里人了一定要教训教训对方……
联想到前后,李麻子心中当即咯噔了一下,担心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快去,麻子快去,去看看老头子……”钱母抖个不停,有气无力地推着李麻子,想让他赶紧追去看看钱父咋样了。
然而她看起来很不好,李麻子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扔下未来丈母娘,但是确实又担心那边的情况。
李麻子急的原地转悠了一圈,咬咬牙弯腰蹲下去,憋着一股气儿使力将钱母背了起来。
他那小身板背上钱母本以为会很费劲,没想到比设想的轻松很多,因为钱母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人比看上去轻很多。
李麻子心酸了一下,顾不得再想其他,背着钱母匆忙跟上往出事地聚集的人群,最后到了村外不远处那片山坡地。
钱家湾外边的几块地方基本都被逃荒者占据了,其中就有这片山坡。
那上面搭满了草窝草棚子,甚至还有简陋的小木屋,里面住的都是四处逃荒来的流民,一群一群的走到这里见有吃有喝就直接住下了。
钱家湾的村长对此是十分警惕的,有其他地方的例子为鉴,一不小心很可能他们村子都会被这群人洗劫了。
然而上头的领导没有丝毫动静,像是默认这些人逃出家乡到处乱窜的举动,让下面的村长队长们也不好对他们太过分,只能让村里组织巡逻队时时警惕,防止对方进村偷鸡摸狗、骚扰村民。
所以,钱家湾除了青壮年日夜巡逻外,还定下了外来人不能在村中住宿的规矩,避免人进来捣乱。
不过,这些举措只能防住大部分外来人,他们之中还有各家各户村民们的远房亲戚之类的人,如果人家自己愿意接济对方,那村长和巡逻队也管不着不是。
像钱父就是一个例子,只不过他接济的那些所谓的亲戚都是白眼狼,得了东西不仅不感恩还骗光了他家的粮食。
当时不是没有相熟的村民看出点情况而提醒钱父,但是因为在此之前,村里已有好几家也做了接济逃荒者亲戚的事情,对方感激涕零,亲戚关系变得更为紧密。不仅没出啥事,还因此拯救了几条人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钱父认为借点粮出去是做善事,全然没想到惹了马蜂窝,引来了一群中山狼。
此刻,他躺在地上极其后悔,鲜红的血流进眼里,视线中顿时都成了血红色。
想他钱有根与人为善,平生从没做过一件恶事,没想到最后却被自己好心接济的人反咬一口。
欠账还钱、欠粮还粮,天经地义!咋就一张嘴就把黑白颠倒,还理直气壮地反过来打他一顿?!
钱有根想不懂,气不过!呼哧呼哧的血冒得更汹涌了。
“爹!!”钱春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扒开人群往里一瞧,看到肝胆俱裂的一幕。
她亲爹正躺在血泊里,满身满脸的血啊,身子还时不时的抖一下,像是要不行了。
“爹啊,你咋啦?”钱春妮冲过去跪在地上爬到钱父身边,眼泪直流地想要把人扶起来。
村长过去制止了她,“春妮闺女,你爹头被打破了,身上还有伤,先别动你爹,等村里郎中来了给他看看,咱再将他抬回去养,啊,听话。”说着叫来两个媳妇看着她点。
钱有根对于二闺女的话应该是有反应的,动了动被血染红的眼睛往她这边瞧,嘴里呼哧呼哧的气喘着,想说什么。
“有根老弟,别气别气,咱们村会替你讨还公道,你气坏了自个儿,剩下家里俩孩子咋办,春妮可还没嫁人呢,春生也没娶媳妇儿……”
村长一边叫人去催郎中,一边安抚着憋着一口气出不来的钱有根。
周围的村民们束手无策,全听他们村长安排,不敢轻易挪动破了头的钱有根,又很气愤自己村的人竟然被外人欺负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这时钱小弟也到了,一看人群中的那画面,当即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爹——爹——”钱小弟被他二姐痛哭的声音唤醒,扑到她身边扒着钱父惊慌地哭喊着。
边上的人叹着气上去把他拉开,被钱小弟挣扎着怒问是谁把他爹打成这样的,是哪个龟孙子干的。
众人齐齐望向村外小山坡的方向,钱小弟会意,怒吼着想冲上去跟人拼命,被几个帮忙的小伙子死死拦住。
郎中终于到了,村长赶紧让他去给钱父看看,看着挺严重的,别真有个好歹了。
李麻子跟在去请郎中的人后面也找过来了,直把钱母背到人群外围才放了下来,钱母急慌慌往人堆里挤,大家看见她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他爹呀——”钱母瞧见钱父的惨状,还以为人没了,一口气没上来,惊呼一声后,人直挺挺往后倒去。
李麻子还没来得及擦把汗就又遇到这个,当即窜进去扑到地上,和上来帮忙的村民们一起好歹把人给接住了。
周围惊叫声一片,姑娘媳妇们都开始抹眼泪了。
好好的一家人,不到片刻的功夫,伤了一个半死不活,又晕了一个人事不省,这可咋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