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养老第八天
有形之物终将消逝, 同时也会迎来新生。
世界会从初生到繁荣, 至没落，终毁灭，再迎来新生。
可同时，旧世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
“羽，你要丢下我吗？”
无数年过去, 外貌依旧不变的曼华看着他，黑色的眸子隐隐泛着红光, 似乎对方敢应下他就要发疯一般。
羽凝视着他, 眸光一如既往的温和又包容，能容纳他的一切暴躁和不安, 并给予安抚。
“曼华已经长大了啊……”
低低的叹息，羽的声音空灵又曼妙，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为友人歌唱。
“那样如何，我就是不想羽消失，就算以后还会出现, 那也不是我的羽了啊！”
曼华任性的说着, 像是在忍耐着愤怒, 眼中猩红更甚。
“你说过, 只看着我, 陪着我的，不可以骗我！”
他轻轻抱着羽, 仿佛怕被推开, 猩红的眸中闪烁点点水汽。
“我……只有你了啊。”
——铃音的愧疚已经弥补, 她有她的事，他们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他和法元子断绝关系，因果相抵，以此换来截然不同的未来。其他人也不甚熟悉……
——真的，只剩下羽了啊！
羽轻抚他乌黑的长发，一点点的抚摸，似安抚似安慰，冰蓝色的眼眸划过怜惜和好笑。
“别怕，我不走，说好的，不留下你一人，我又怎会失约。”
“……说好的。”
得到承诺，曼华紧紧抱着他，重复道。
“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羽又是一声叹息，曼妙的声音含着愧疚。
“曼华可以出去玩的，我会一直在深渊之海等你回来。不要总是以我中心，我很难过……”
——他记得当年的曼华，比谁都要张扬肆意。
“可是，外面没有羽啊。”
曼华很自然的回道，语气轻快起来。
“陪着羽我很开心，羽不用为我感到难过，我是自愿的。而且，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性妄为的小孩子了……”
——他明白了天外有天。再不学着长大，终有一天会被厌恶的吧。
——虽然他是喜欢玩，但他更渴望被爱着，毕竟什么时候不能玩。能用玩的时间换来羽对他的疼惜，简直不要太值呢。
羽笑了，如徐徐绽放的水莲，清雅绝伦。
“我知道，曼华已经长大了……”
——可在他心里，曼华永远都是那个会抬头问他要零食的可爱弟弟……
下定决心，羽轻柔道。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世界在动摇，天地在悲鸣，一切都毁于一旦。
*
曼华停手，手下的曲音逐渐消散，人也从回忆中醒来。
“说是说会永远在一起，可羽你真的好忙啊！”
啪嗒一声把自己磕在琴身上，曼华有些提不起劲。
“咕～”“咕～”
海面上冒出几个绿油油的脑袋，黑色的独眼看着曼华，丑陋的脸上露出欣喜亲昵之色。
“你们也觉得好听吗？”
摸了摸距离最近的一个脑袋，曼华眼睛亮了。
“嗯，我要好好练习，到时候跟羽合奏，一定更好听！”
闭目静心，曼华出现开始了弹奏。
曲声悠扬，婉转动听，成了这无边海域唯一的鲜活之声。
初到此地，刚为此方世界的稚嫩感到惊讶的巫祈就听到了海风送来的乐曲。闭目聆听片刻，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平静下来，仿佛陷入了宁静又悠远的美梦。
曲音还在继续，循环，巫祈睁开眼，向着声音的来源寻去。
——突然，想结识一番弹奏的人。
曼华依旧沉浸在曲中，做到了全身心的投入，他身旁围绕的海怪越来越多，都在海面露出头闭着眼，丑陋的面容带着沉醉。
可陌生的气息靠近，它们清醒过来，纷纷看向来人，露出敌意。
巫祈到时，曼华背对着他，可熟悉的艳红衣衫和乌黑长发让他有一瞬以为遇到了绯月，不禁目露惊喜，加快速度在海面上跑了过来。
海怪们发出警告的吼声，可都被陷入惊喜的巫祈统统无视，向着那抹红影靠近。
无视警告又被侵犯了领地的海怪们发怒了，分出道道触手攻击海面上的人。巫祈见人心切，并不理会它们，轻轻一跃踏着它们的触手向前走，迎面突然出现一张网，眼看就要将巫祈当头罩下。
巫祈皱眉，手一张一握间利刃在手，挥手就是一道剑光，击碎了触手缠绕而成的绿网，海怪们吃痛发出哀叫。
曼华被它们的叫声和剑意惊醒，停下了弹奏，转身就看到一身紫黑华美长袍，长发飞舞，手持长剑的青年眼含笑意向他而来。
“绯——”
见到对方回头时的面容，巫祈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愣愣地看着曼华。
曼华才不管对方怎么了，无视对方突然僵硬的面容，目光触及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目露赞叹和喜意。
“好剑。”
然后把怀中的琴放到身下的礁石上，果断拔.出腰间佩剑，同时一跃而起。
“那就让我看看你配不配得上这把剑吧！”
话落礁石上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巫祈从认错人的呆滞中回神，不敢有丝毫轻视，全神贯注地迎上突现的利剑。
两剑交错，碰出点点火星和阵阵人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对方大力的可怕，巫祈皱眉，曼华却是兴奋起来。
——自他成就剑神之位，已经许久不曾全力活动过。面前这个黑漆漆的家伙能接住他一击，想必实力不错，不好好打一架实在是可惜。
触及面前之人的眼神，巫祈暗道不好，没来得及撤离，就见对方一个用力，硬生生架开他的长剑，直逼头部。
巫祈一个下腰躲过，抬腿逼向对方下盘，曼华眼也不眨，一跃而起剑尖朝下刺去。
“呲啦啦——”
火星四溅，刺耳的噪音不绝于耳。
巫祈保持下腰踢腿的动作，长剑横放挡住对方直逼他腹部的剑尖，曼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巫祈支撑这个体位的一条腿微颤，海面湿了鞋底。
过长的头发垂入海中，巫祈憋着一口气撑了片刻，然后双臂突然爆发一股大力，将对方的剑尖向上推去。
曼华失了重心下落，巫祈趁机又是一脚，结果对方双腿弯曲缠上他的腿整个人压在了巫祈身上。
被重力一击，巫祈瞪大了眼，双手握柄承接着对方的剑，一条腿终于支撑不住两人的身体，噗通一声两人齐齐落海。
四处散开的海怪们连忙潜入海中，触手编织出一张巨大的网将直直下沉的两人罩住，然后向上拉去。
刚要分开的两人又被绑在了一起，要不是速度够快岔开了对方，他们的剑能给彼此一人来一个透心凉。
“蠢货，还不快松开！”
曼华咬牙怒吼，紧缩的网兜让他稳不住身体，只能压在巫祈身上。
巫祈被刚刚那场短暂又极具压力的战斗吸取了所有的体力，任由曼华压在他身上，在水中微微喘息着的说不出话。略微失神地看着面前靠近的面容，被迫听着他和海怪的对话。
“咕咕～咚～”
——可是大人你会下沉啊～
“……我不下沉才奇怪的吧！”
面前之人的喘息和海怪愚蠢的疑惑让曼华有些崩溃，只想快点和对方分开，逃离这诡异的氛围。
“快点给我松手，不然我砍死你们啊！！！”
“咕咕……”
——我们松了……大人好凶QAQ
触手唰唰地收回，绿网消失，曼华连忙向另一边游开。而失去了承受物的巫祈闭上眼，向着海底缓缓下沉。
突然，一条红绫从上而下，紧紧缠住巫祈的腰肢，破水声响起，拉着巫祈向海面靠近。
“噗～”
曼华被本体带出水面，看了看，向面积大些的礁石游去，然后把手中的红绫往上拉，缀着下面的巫祈也被拉了出来。
“喂，你还好吧……”
打了一架掉进海里，曼华的战意也被浇灭了。看着呼吸微弱的巫祈，有些尴尬的问道。
躺在凹凸不平的礁石上，巫祈紧闭双眼不想理会对方。
曼华讨了个没趣，看了看对方滴水不沾的衣饰，知道他大概是没什么事，就放下了心。
——能跟他有一战之力的人会被淹死？不可能的。
至于不理他，估计是自己突然动手对方生气了。
想了想，曼华取出茶具茶叶和小火炉以及小茶桌，点燃火在礁石上煮起了茶。
——时间能改变一切。当年那个只知道战斗惹事，别得一窍不通的曼华竟也学会了煮茶弹琴这种风雅的事。
不得不说，时间真是个再神奇不过的东西。
水声伶仃，茶香四溢，热气氤氲。
巫祈动了动羽睫，缓缓睁开一条缝。就见那一身红衣，张扬艳丽的少年对他一笑，伸手递出茶盏。
“要来一杯吗？”
定定地看了一眼，巫祈起身接过，轻吹茶面然后抿了一口，抬头回笑。
“好茶。”
“当然，这可是我在天地出现时采的第一茬灵茶。以后再出的茶叶再不会有这种口感和灵力。”
被夸奖的少年眉眼弯弯，颇为自傲的炫耀，然后对着巫祈狡黠一笑。
“既然喝了我的茶，那可就不能生气了哦。”
巫祈又抿了一口，眯眸悠悠道。
“如果我还生气呢？”
曼华托腮沉吟一瞬，有些不舍道。
“那我再分你一杯吧。”
“噗嗤。”巫祈笑了。
“好，那就再分我一杯吧！”
说罢伸出茶杯，曼华一瞧，顿时心痛不已。
“这可是天地间第一茬初茶啊，你竟然一口喝光了，简直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啊！”
说是这么说，手上还是端起小巧的茶壶给他满上一杯。
“我会仔细品尝的。”
巫祈一副受教了的表情，然后当真慢慢品尝起来。
“喝茶岂能没有茶点？”
曼华皱眉，然后挥袖甩出几盘精致的点心，对着巫祈笑道。
“请用，异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