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疯狂
这个妖怪已经坏掉了。
赫狼看着面前这个流露出恶毒扭曲神色而不自知的妖怪，心中大恸。
他猛地上前,一把抱住树，柔声道：“不要再去想这些了，都已经过去了。”
猝不及防下，树被赫狼抱紧，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恶心，下一秒才回过神，恍惚间忆起面前的少年是他的儿子,他和他拥有相同的血脉,甚至气息都略有相似……
树原本僵硬的身体缓缓松懈,然后他缓缓回抱住赫狼，猛地嗷嚎大哭起来。
“丹与……”
赫狼不断安抚着树，声音极其温柔,眼中却闪过冷厉的光芒,脑子飞速旋转了起来。
树明显是在异空间被害的,他身上的妖力被掠夺，暗抚的空间能力也被彻底剥离，若非妖怪的能力来自于血脉,再同化灵魂,树的体内血脉不断，对空间元素始终具备强大的亲和力，慢慢的重新恢复……恐怕树早就困死在那个世界了。
能困住一只强大的暗抚，除了树可能犯蠢了以外，更大的可能是因为那个世界有空间禁锢方面的力量，而且这种力量应该不属于神力。
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暗抚可以突破神灵的禁锢，所以说暗算树阿爸的家伙必然看着很弱小，比如……人类。
一个和仙水长得很像的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
赫狼在心里转折乱七八糟阴暗的念头，待树的情绪好了一些后，他才继续问道：“父亲，那个世界的坐标是多少？”
树刚哭的心神不定，猝不及防下被赫狼一问，他想也不想就说了出来。
说完后树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他紧紧抓着赫狼的手，几乎要尖叫起来了：“不要去！！”
赫狼心中一暖，他笑着道：“我自然是不会去的，我记下坐标是害怕以后不小心也落到那。”
赫狼本想仔细问一问伤害树的混蛋到底是谁，但现在看树这模样，他反而一个字都没法问了。
他转念一想，索性用略显哀怨的声音道：“说起来仙水算是我的二爹吗？”
提起仙水，树的神色略微多了一些【活着】的波动，他轻笑起来：“仙水有七个人格，你说错了，你不是多了一个二爹，而是多了七个。”
赫狼：“……………………”
厉害了我的爸！一次性给我找了七个二爹？！
赫狼的内心很崩溃，他委婉的问树：“那您怎么分得清他们？”
树得意的笑了：“我能分得出来哦，哪一个都能分得一清二楚。”
他开始絮絮叨叨的和赫狼说仙水忍的七个人格。
“忍最单纯可爱了，我最初遇到的就是忍，那时候他可不是现在的七个人格哦~后来遇到我后，他为了照顾我，专门分出了一个叫诚的人格处理家务，那时他还抱着救助人类杀死妖怪的心去当什么灵界侦探，所以他的主人格忍不愿意单独面对我，就分裂出了诚。”
“后来在我慢慢的引诱下，忍终于发现了人类的憎恶之处，他分离出了实，实的性格有些高傲，很喜欢说教，天天教训忍，说人类是无辜的，不要胡思乱想……”
说到这里，树大笑起来，这笑容扭曲而狰狞，带着天真和残忍。
“然后我将这个世界最黑暗的东西展现在了忍的面前，忍崩溃了！！”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树癫狂的尖叫起来：“说什么保护人类，说什么人类是弱小的，看看那如地狱一样的场景吧，人类如此恶心可怖，忍居然觉得保护他们是正义！？”
“简直荒谬而可笑！！”
“奈留出现了，她抱着我大哭，哭的像是个孩子，崩溃而惶恐！”
树想起当时的场景，喜悦就像是喷涌而出的泉水，不断充斥着他那扭曲而空洞的心。
“奈留代表了忍的恐惧和弱小，那么强大的忍在我怀里瑟瑟发抖……丹与，你能明白我的兴奋吗？”
“奈留出现后没几分钟，一也出现了，他杀光了那里面的所有人。”树的声音骤然降低，变得温柔缱绻：“他沾满人类鲜血的样子真是漂亮极了。”
“然后乔治出现了，因为忍脱离了灵界不再当侦探后，他需要有人帮他准备器械和攻击器具，所以有了乔治。最后是等，等是在忍看完黑之章后出现的。”
“对了，丹与你看过黑之章吗？那是灵界内储存的人类之恶，一切能找到的人类罪孽都在黑之章里记载着哦。”
“看完了黑之章，等就成了忍缓解愤怒的人格，等喜欢看电视剧，还喜欢种花种草……”
树说到这里，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你看，忍是不是很可爱？这是我一手塑造出来的人类，他憎恨人类，憧憬妖怪，甚至再也无法离开我了。”
离开了树，忍就再没办法打开魔界通道了！
“唯一有点麻烦的是，忍得了绝症。”树的脸上浮现出不满的神色：“他居然快要死了？！再我终于成功塑造出他的时候，他居然要死了？”
他看着赫狼，姣好俊美的容颜上流露出令人心悸的冰冷和期待。
“你那有什么特效的治疗药品吗？”树淡漠的道：“我的能力大幅度倒退，甚至无法打开我自己的亚空间了，里面的东西也都拿不出来了，我记得坐标，要不然我将坐标告诉你，你替我从里面拿东西出来吧。”
“他可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掉。”
赫狼怔怔的看着这样的树，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看着面前这个绿发妖怪，恍惚间想起最初的最初，从亚空间里出现在他面前的绿发青年，那个笑起来有些羞涩，语气温和，心地善良的妖怪。
那时的树脾气好极了，有些胆小，有些怯弱，但提起他的母亲时，会露出幸福的笑容，哪怕被讨厌了，树也只是无奈的笑着，仿佛一切负面情绪和他无缘一般。
甚至树当时还打算为了儿子去闯一闯危险的地方，只为给赫狼多添几个好用的材料。
分别时笑着转身的青年背影还历历在目，却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赫狼的鼻尖微微发酸，眼睛湿润了。
树说了这么多，他说自己如何诱导仙水忍，如何塑造仙水忍，如何打击仙水忍……话里话外都是仙水忍，树自己没发现吗？
他的人生里，除了仙水忍，再没有其他存在了。
仙水忍离不开树？可在赫狼看来，是树再也无法离开仙水忍了吧。
仙水忍是树对人类的报复，却又是树对自我认知和存在的唯一判断，仙水忍的确不能死掉，他死了树也活不下去的。
可是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树和仙水忍会一起腐烂下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的人生只有痛苦和绝望，没有希望和未来。
这样的存在……太过可悲了。
这一刻赫狼突然特别怀念宇智波斑。
哪怕不是宇智波斑，来个宇智波泉奈也好啊，对着树来一发万花筒写轮眼，再多的愤懑和疯狂都能在幻术里发泄出来，醒过来后许就能恢复了。
赫狼自己虽然会一点幻术，但撑死能忽悠个普通人或者实力不如他的小妖怪，树受到的创伤太深了，以他那种半吊子的幻术根本不可能治愈树的伤口，反而会扩大伤害。
赫狼深吸一口气，决定先顺毛撸。
“仙水忍既然得了绝症，不如变成妖怪好了。”
变成妖怪后才能获得更悠久的生命，继续陪着树。
哪想到树却一口否决：“不，他只能是人类！”
树笑的温柔极了：“忍很憎恨人类，可我偏偏让人保持人身，我最喜欢看他自我唾弃和痛苦的模样了，要是变成妖怪岂不就看不到了？”
“……”赫狼扯扯嘴角：“好吧，您高兴就好，那一会我去看看仙水忍。”
树这才露出欢欣的笑容，他看着赫狼，突然说：“丹与……”
赫狼看着树。
树的神色很平静，周身却散发着淡淡的死寂和无望。
“作为你的父亲，我很抱歉。”
赫狼一愣，随即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树咯咯笑起来，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笑道：“难道不是吗？你变成了如此强大的大妖怪，不仅拥有暗抚的能力，还具备阿凌强大的身躯和庞大的妖力，你一定威名赫赫吧。”
树想起之前感知到的那股令人心潮澎湃的妖气和威势，忍不住紧紧抓住自己的胳膊，鲜血顺着指甲划破的伤痕落出来，痛苦反而更加刺激了树，让他有种还活着的错觉。
“而你却有一个我这样的父亲……”
赫狼已经知道树想说什么了，他猛地打断树的话，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道。
“你是我的父亲，树，哪怕你再卑劣，再丑恶，再弱小，再肮脏……你也是我的父亲。”
“树，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晚了，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赫狼伸手捧住树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再瞳孔再绝望的时候，你都要记着，我还存在着，我只要存在一天，你就有存在的意义，你就要努力的活着。”
只有活着才拥有无限可能。
“所以……”赫狼再一次抱住树：“我不怪你。”
树睁大眼睛，随即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再度大哭起来，他哭的很崩溃，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
赫狼索性变成本体，反正在亚空间也不存在影响的问题，他将树紧紧包裹在长毛里，试图将自己身上的温暖传递到树身上。
虽然可能性不大。
仙水等了一个多小时，面前就出现一道黑色波澜，很快之前见到的白发少年抱着树出来了。
树看上去似乎好了一点，最起码眉宇间的阴霾少了一些，他的手紧紧抓着一撮长长的散发着强大妖力的白毛，像是全身心的依靠着似的。
赫狼扫视了一圈，瘪瘪嘴，这地方真简陋，他将昏睡过去的树放在沙发上，然后抬手一点，在树身周设下防护结界和静音结界。
随即他看向了仙水忍。
这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男子穿着黑色t恤，黑色短发拢在脑后，梳了个大背头，额间一点黑痣，面容清秀，长眉如剑，黑眸深沉，顾盼间隐隐有凌厉之气闪过。
仙水忍微微一笑，笑容清浅，恍惚间竟和之前见过的左京略有相似。
赫狼想起之前树说的话，不由得心中微叹，对仙水忍凭空多了几分微弱的怜悯。
这个世界上并非黑白二色，仙水忍具备强大的灵力和纯澈的心灵，若是善加引导，必然会成为正道翘楚，不管是神宫还是高野山恐怕都会非常欢迎仙水，可仙水却倒霉的遇到了受到重创的树，以至于变成如今这模样，简直堪称孽缘了。
赫狼道：“丹与，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鉴于西国的威势和赫狼王的大名，赫狼本身并非此时间线的存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上了假名。
“大致的事情经过我已经听树说过了。”
赫狼郑重对仙水忍道：“多谢您这些年来对父亲的照顾。”
若不是仙水忍出现，想必树已经自我毁灭了，不管如何就凭这一点，赫狼就要谢谢仙水忍。
赫狼打量仙水忍，仙水忍自然也在打量赫狼，面前的白发少年根本看不出来一丝丝强大的地方，若不是之前冲进来时少年骤然爆发的杀意，恐怕他也会被骗过去。
他淡淡道：“我和树相依为命，这是我应该做的。”
赫狼沉默了，他干巴巴的道：“需要我叫你干爹吗？”
“…………”仙水忍嘴角抽了抽：“不用了，叫我仙水就行了。”
赫狼也松了口气，也对，不管拥有多少个人格都是仙水，叫仙水即可。
“关于父亲的事，我不敢过多询问，害怕惹父亲难过。”赫狼盯着仙水忍：“那个祸害了父亲的家伙到底是谁？”
仙水忍意味深长的道：“你想去找他吗？”
赫狼淡淡道：“这是自然的。”他都敢正面和伊邪那美命女神怼上，何况一个人类？！
仙水忍道：“树知道吗？”
赫狼挑眉，他似笑非笑的睨了仙水忍一眼，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下湖上：“我以为他巴不得我现在离开。”
仙水忍的心先是一沉，随即反应过来，他惊讶的看着赫狼：“你的反应真是……令人惊叹。”
赫狼道：“我自然知道魔界的坐标，那边的亚空间碎裂痕迹虽然不明显，但依旧有树的气息，略微感知一下坐标点，自然就能明白你们想干什么。”
不就是去魔界嘛，这事他熟，三天两头往别的世界跑，赫狼根本不以为意。
“这年头人类真是喜欢作死，一个个都想往魔界跑。”赫狼想起左京，没好气的道：“不过你的实力还算不错，去魔界应该也能玩得很快心吧。”
赫狼道：“你是人类，人类没办法在魔界长时间停留，会被那边的魔气侵蚀，导致神智皆失。”
赫狼想了想，还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符箓球丢给了仙水忍。
“到了魔界后你可以带着这个，就不需要担心魔气了。”
仙水忍接过符箓球，他仔细看了看，直到他用上灵力注视良久，才发现他以为的纯白色小球上居然密密麻麻刻画着诡异的符文，仙水忍忍不住问赫狼：“这是什么？”
赫狼随口道：“一种生态符文而已。”
仙水忍看着赫狼轻描淡写不以为意的模样，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也许树很弱小，但他的孩子，这位名叫丹与的少年却和树截然不同。
“库洛洛·鲁西鲁。”仙水忍道：“这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赫狼立刻记下了：“多谢。”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每次说起这个男人，树就会陷入崩溃和惶然恐惧的情绪之中。”仙水忍说到这里，眼中浮现出一抹令人心悸的冷意：“这就是人类……真是丑恶极了。”
赫狼沉默不言，他自然不赞同仙水的观点，人类的确丑恶，可人类也拥有美好和希望，尤其是在战乱中，人性的光辉和罪恶被扩散到最大，赫狼早已习以为常。
可是他无法唤醒这两个已经沉浸在深渊里的人，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他们活下去。
“树说你的身体不好，患了绝症？”赫狼道：“我帮你看看吧。”
仙水忍挑眉：“那就拜托了。”
经过赫狼检查，大致弄明白了仙水忍的病情。
其实这种病和当年他身为源丹与时的一模一样，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仙水忍的实力超过他的身体能承受范围，大幅度压榨身体的潜力，细胞已经被分裂到了极致，身体即将衰亡。
而且仙水忍这些年来的修炼方法比较粗糙，他凭借自己强大的天赋不断提升自己的灵力量，一力降十会，自然就没注意身体内部的暗伤。
“这是属于经络和五脏六腑的暗伤，灵力不是万能的，自然不可能治愈。”赫狼叹了口气：“要是早一点……”
要是他早一点知道这种情况，还能将拿出几种温养身体的方子，毕竟平安京时代的阴阳师们除了在战斗中死亡，大部分都是高寿离世，甚至麻仓好还研究出了返魂之术，能将死去没多久的人立刻复活。
但是仙水忍的身体已经破烂不堪了，现在想要修补简直难于登天。
仙水忍不以为意：“要是想全力战斗，我还能活多久？”
赫狼略一犹豫就道：“十天到半个月吧。”
仙水忍的目光落在地下湖中心的空间裂缝上，脸上闪过一丝狂热：“这就足够了。”
……可我不同意啊！赫狼看着仙水忍，琢磨着仙水忍要是死了，树恐怕会彻底毁灭。
仙水忍憎恨人类，如果提议他去黄泉，他恐怕不会同意转生为人，但是树也不同意仙水忍变成妖怪，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仙水忍继续活着。
“你以为魔界就是尽头了吗？”赫狼微微一笑：“我曾去过很多世界，虽然可能没有父亲去的多，但也见识了不少惊才绝艳的人物，你就这么死掉……不觉得可惜吗？”
仙水忍看着赫狼，笑眯眯的道：“你不希望我死掉。”
赫狼点头：“你死了，父亲怎么办？”
仙水忍笑而不语。
“而且你就只想去魔界吗？有父亲在，你可以去很多地方的。”
仙水忍一愣。
“你不会以为父亲本身就很弱吧？”赫狼翻了个白眼：“他可是支配级的大妖怪，怎么可能会这么弱？”
仙水忍挑眉：“我听树说他的力量被剥夺了。”
赫狼道：“妖怪的力量来自于血脉，父亲的血脉还在，只要给他的时间，他就能恢复到过去的程度，到那时三千世界之广阔，你哪里不能去？”
仙水忍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不可否认赫狼的话让他心中难得产生了一丝雀跃和期待。
“你活下去，父亲才有恢复的可能，你死了，不仅父亲会死，你的脚步也就只能到魔界了。”
赫狼微抬下巴：“你甘心吗？”
仙水忍：“！！！”
哪怕仙水忍知道赫狼是故意的，却还是为赫狼的话而感到热血沸腾。
仙水忍深吸一口气：“我打开魔界洞口，你就不怕魔界的妖怪将人类都杀光吗？”
赫狼听到这句话差点笑出声，任何一个想要杀光人类毁灭世界的反派boss注定会被命运之星ko掉，赫狼对此深信不疑。
“你可别搞错了，我是妖怪。”他耸肩：“现在对我来说，如何让你继续活下去，然后到另一个世界干掉那个叫库洛洛·鲁西鲁的家伙，才是最重要的事。”
仙水忍露出笑容：“你父亲之前担心你阻止他。”
赫狼看着昏睡过去的树，叹了口气：“……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家伙。”
仙水忍赞同：“是的，温柔到近乎单蠢。”
赫狼走到树身边，略一犹豫，还是两指并拢，在树的胳膊上留下来自己的咒文，也可以算是他的空间定位坐标。
“那么我走了，如果他醒来问我去哪了，就说我去找母亲了。”
赫狼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妈扯出来当幌子。
“对了，如果我的朋友来找你，你就说我去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让他们不要担心。”
“我的朋友叫藏马，见到了替我告诉他，我会回来取刀的，让他不要担心。”
说完，赫狼深吸一口气，不等仙水忍反应过来，直接开了空间裂缝，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