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羽蛇团（9）
哪怕是一开始李博士给安迩打了预防针的, 可当李博士说出“安迩你可以去见见你的儿子”的时候，安迩还是忍不住一个哆嗦：
“你疯了吗？”
“在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李博士苦笑一声，“不论如何, 你还是去看看吧, 不然莉莉疯起来，我可不知道她会干什么。”
安迩狐疑地看了一眼李博士，最后还是答应了李博士的请求。
在洗漱穿戴的时候, 安迩隐晦地用眼角余光打量身边一直显得心事重重的李博士，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 李博士在他醒来之后，对他的态度转变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李博士发现了他不知道的东西, 并且这个东西会威胁到李博士。
“走吧。”
系上脖颈上最后的一颗扣子, 安迩遮掩好脖子间的电子环，对李博士说道。
李博士从自己的思绪中抬起头, 瞧了安迩一眼, 说：“好。”
两人与之前一样，从实验室走出来，走进电梯。这一次在走进电梯后, 李博士在按下电梯按钮之前, 忽然扭头，问站在他身后的安迩：
“你现在还认为自己是人类吗？”
“当然——”
“请想一想, 认真的告诉我答案。”
李博士认真地看着安迩, 安迩皱着眉头, 直直地撞进李博士褐色的眼眸里，看那褐色的瞳孔反射出两个苍白的小小人影，他不明白李博士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但这也是第一次，李博士不再以玩世不恭的态度，对他戏谑地问出各种古怪的问题。
被李博士这种严肃的态度所感染，安迩沉下心来，认真地思考起这个哲学问题，与此同时，他的眼前闪现出他这段时间的各种经历。
其实这个问题十分好回答，安迩想，他当然是人类，这是无可争辩的。
可在他准备开口时，嘴里的那三个字到嘴边时也只是在舌尖打了一个转，最后滴溜溜地被安迩咽了回去。
有些不对劲。
安迩移开视线，他通过电梯门上可以倒映出人影的铁片看着自己的模样：
绿色的兽瞳，白色的银发。
这怎么可能是人类呢？
看着光亮铁片中倒影出来的人影，安迩忽然觉得里面的人有些刺眼，他伸出手，挡住了自己的脸，依靠在电梯的一角，避开一切可以倒影出他的脸的东西，同时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李博士见状，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并没有安慰安迩，而是按下了地下第十三层的按钮。
“滴”
电梯到达后，尽职尽责地发出一声提示音，打开了电梯门。
李博士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直觉告诉他，他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选择，一个会让他后悔一生的选择。他不知道这种坏透了的直觉是从哪里来的，但他下意识的想要弥补，于是挡住电梯门，重新按下按钮，解释道：
“算了，我们回去吧。”
“来都来了。”
安迩从李博士身边侧过，他挡住李博士按下按钮的那只手，另一只手重新将电梯门按压回去，“你在害怕什么？\"
\"我不是在害怕。“李博士喃喃自语道，”我……我只是……“
不等李博士解释，安迩索性率先从电梯里走出来，站在外面的铁桥上，四处张望，打量着这个巨大的实验室，似乎刚刚在电梯里面纠结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而与安迩淡漠不同，李博士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安迩，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安迩虽然没有给他的答案，可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告诉李博士一个答案了，可惜的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心中惊涛骇浪，李博士面上不显，他没有露出一丝狼狈，强装镇定，施施然走到安迩身边，指着向下的铁桥楼梯，说：
“走吧，绕过这里，就可以见到了。”
安迩点头，依言顺着楼梯走到了下层，在李博士的指示下，向后走去，越过电梯后，安迩见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莉莉。
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莉莉转过身，丝毫不见昨天在花房的狼狈，她的银发打理得光滑柔顺地披在肩上，穿着一件修女式的白色裙子，天蓝色的双瞳温柔缱绻，专注而深情地看着安迩，没有丝毫的恨意，唇角合适的扬起，她轻启双唇，声音空灵：
“你来了。”
安迩并没有搭理莉莉，他惊讶地微张着嘴，抬起头，看着莉莉身后巨大的玻璃罐。
准确来说，是巨大的机器。
莉莉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机器，巨大的玻璃罐只是这个机器的一小部分，无数的管子从玻璃罐里延伸而出，不知逶迤到何处；而玻璃罐中充满着淡绿色的清液，清液之中漂浮着一个巨大的肉团。
是的，安迩没有形容错，玻璃罐中漂浮着的，只是一个肉团，没有头，没有尾，黑乎乎的一团，一条黑色的脐带状肉条随着底下机器的振动而在清液中飘动。
“不上来打一个招呼吗？“
安迩惊讶的表情很好地取悦了莉莉，她微笑着走过去，将手贴在透明的玻璃壁上，扭头看向安迩，说，“这就是我的卵子，和你的细胞融合而成的实验品，从某种方面来说，是你与我的儿子呢。”
在莉莉说话的时候，在安迩眼中没有生命的肉团忽然在清液中颤动了一下，飘在清液中的黑色脐带如同苍蝇闻到了血腥味，飞快地撞在了莉莉手掌放在玻璃墙上的位置；
可因为这玻璃并不是普通玻璃，这根黑色的脐带并没有撞碎玻璃接触到莉莉，一次不行后，肉团翻了一个个，开始锲而不舍地用黑色的脐带撞击同一个位置。
“够了。”
安迩脸色铁青，他看着清液中的丑陋肉团，心中恶心感油然而生，随即手一甩，准备转身离去，他根本就不想在见到这种东西污染眼睛。
“安迩。”
莉莉叫住了安迩，她说，“怎么，不敢见我们的儿子吗？”
“你闭嘴！”
安迩转身，血红色的双瞳如同盯住了猎物一般盯住了莉莉，他瞪着莉莉，磨了磨牙，想要上前杀掉眼前碍眼的东西，可当看到玻璃罐中黑色的肉团后，他的太阳穴忽然突突地跳了起来，跳得他心烦意乱，与此同时，杀意瞬间消散。
他头疼地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等眩晕感过去后，安迩指着那个玻璃罐中的丑陋东西，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永远不会承认这个东西。”
说完，安迩大踏步地转身离开，在路过李博士的时候，他用那双血红得几乎滴下血液的双瞳看向从到这里来后一直一言不发的李博士：
“走吧，送我回去。”
李博士一愣，点头照着安迩的指示照做。
等安迩和李博士走后，莉莉忽然在这个实验室里咯咯地笑出声来，她本来空灵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来回飘荡，竟然最后有了一丝诡异的邪恶之感，好似这里站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女，而是一个披着神女皮的女巫。
“亲爱的，”
莉莉蓝色的双瞳魅惑，她将另一只手贴在了玻璃壁上，对着里面的肉团，她轻声说道，“你的父亲并不承认你呢。”
在莉莉说完这句话后，肉团竟然又轻轻地颤动起来。
这一次的颤动与上一次的颤动不同，在第一下之后，整个肉团开始有节奏的颤动收缩，如同一颗巨大的心脏一般。
“对，就这样。”
见到肉团的异状，莉莉兴奋起来，她往旁边走了几步，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肉团的不断膨胀和缩小，心里满是快意，“宝贝，对，就是这样。”
这个肉团是羽蛇团许久之前的杰作，先开始的时候，这个肉团成长极快，一天之内就长到了现在这么大，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个肉团会成功孕育，包括莉莉也是这么想的，她甚至能感知大这个肉团里面蓬勃的生命力；
可在万众瞩目之下，这个肉团忽然莫名其妙停止了发育，保持着这么大，不再发育不再成长，但每日机器提供的营养液依旧吸食殆尽。
等了许久后，莉莉因为想要第二个选择，而放弃了这个肉团；李博士本来想放弃销毁这个肉团的，可数据上肉团微弱的生命力让他迟迟不能下定决心销毁肉团，结果一直拖到了现在。
现在的肉团在莉莉兴奋的注视下，不断吸食机器提供的营养液，机器在营养液吸食完毕之后迅速自动补充，来来回回好几次，可依旧不能赶上肉团吸食营养液的速度，机器逐渐超负荷运作，一旁仪器的指示针开始往红色警戒线上移动。
肉团在吸食完营养液后，迅速膨胀变大，将整个玻璃罐撑得满满当当，并且不断增大，巨大的压强渐渐加在玻璃上，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玻璃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擦”声。
莉莉听到这声声响，瞧了一眼面前涨得满满当当的玻璃罐，她皱眉想了想，白色裙子之下，一双腿，重新化为蛇尾，然后，她狠狠地朝玻璃罐抽了过去——
“哗啦”
失去玻璃罐的束缚，巨大的肉团从玻璃罐中跳了出来，连同着肉团的，是湿滑的营养液；它们如同海浪一般扑打在地面上，肉团还在地上因为良好的弹性蹦跳了几下，最后落在地上，不再动弹。
“宝贝？”
莉莉重新用双腿站稳，她还来不及看一下自己的裙子是否整理整齐，就迫不及待地走过去查看肉团的情况。
而当莉莉上前一步后，那个肉团忽然从顶部平摊了开来，一个小怪物从里面跳了出来。
这只小怪物长相极其丑陋，它有着一对马蹄类的脚，屁股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弓着身子，前臂是一对蜷起来的尖爪；浑身上下没有鳞片，只有一层粉红色的肉皮，连肉皮上都只是有几根稀疏的白毛，五官更是没有，凸起来的嘴让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只兽类。
它浑身上下沾满黏糊糊的液体，一根脐带从他的腹部连在已经变成饼状的肉团上，在出来后，它第一眼看到的是莉莉，可它并没有所谓的第一眼效应。
站在一团恶心的东西上，小怪物冲莉莉示威地咧嘴，发出一声尖哮，露出下面一口尖利的牙齿。
“小宝贝儿，我可是你妈妈。”
莉莉丝毫不在意自己被一个小玩意儿冒犯，她笑容可掬，冲小怪物散发出自己的天赋，甚至伸出手，示意小怪物上前来，
“快过来，妈妈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