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蛋糕
晚风习习, 月明星稀。
太阳走了之后, 大地的炙烤终于可以暂歇一段, 海边别墅, 乔家的葡萄架下。
景池和齐润正躺在摇椅上聊天，小桌子上有阿姨准备好的甜点和茶, 香气被微风吹的轻轻散落在空中, 充斥人的鼻孔。
“五天的时间说到就到, ”景池托着一个小巧的茶盅在手间把玩, 通透玉质的小玩意儿在他手间翻来覆去，颇为轻巧, 瞧得人眼花缭乱。
“二哥下的通牒期限就是明天，可那条人鱼我还没找到安置的去处。”他叹了口气，望着天空那抹朗月，“要不还是把他放回海里去吧。”
这个葡萄架是佣人依照齐父的意思搭建的，老人家也没来过几次, 景池见小黑炭不愿意在客厅里带着, 便把人给拽到了这边。
齐润瞧着葡萄架上小小一串葡萄，在靛蓝的天幕中落下一抹黑色剪影, 他眨巴眨巴眼睛，笑着点头：“好啊, 他应该会很想要回去吧。”
景池转头瞧他, 那边一排明晃晃的白牙露着, 笑容颇为感染人, “你这几天每天都去给他喂食物了？”
“嗯, 他又给了我四颗珍珠。”齐润有点开心，微微害羞：“我把它们和那六颗珍珠放在一起了，加起来就有十颗了……我觉得他应该很喜欢我。”
景池颇为嫉妒，又有点醋，不知道那只人鱼喜欢小黑炭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小黑炭又在高兴些什么，冷冷“哦”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歌声顺着风从远方传了过来。
空灵至极、天籁之音。
景池和齐润被这惊艳的歌声惊的怔住，耳朵彻底被俘获，沦为那声音的使徒。
但随即齐润便欢呼一声，他从摇椅上跳起来，“啊，是那条人鱼，我今天忘给他送水果了。”
“水果？”景池瞧着小黑炭着急的模样，撇嘴：“急什么，他愿意唱两句就唱两句呗，还能让大家跟着多听听。”
“可是他已经在催我了，我估计我再不去他会担心的。”齐润过去一把拉起景池，“他会怀疑我失踪了……三哥，快走啦。”
景池顺着他的力气站起来，懒散地跟着小黑炭往前走，“你去送就送咯，还拉着我干嘛？”
“去和他告别啊。”齐润转头瞧他，两颗宝石一般的眼睛特别好看，盈着笑意：“你刚刚不是说要把他送回海里吗？”
景池觉得这颗小黑炭记性有点太好了，提醒他：“我没说一定会把他送回海里，送人也是可以的。”
“孙尧吗，可是感觉他的性格和人鱼不太合适。”齐润拽着少年的手腕，托着一抹轻笑，“走吧，那条人鱼肯定会喜欢你的。”
那是，他长得这么好看。
……
十分钟后，景池和齐润来到游泳池，小黑炭捧了一盘子的水果，走到池边去喊那个正对月兴叹的人鱼。
人鱼趴在泳池对面的池边浅唱低吟，背对着他们，抬头望着月亮轻轻摆尾，扰的池中水花轻溅、波澜微起，浓密的栗色长发泄了整整一个后背，衬得他宛如着了一件华美的袍。
如此近距离地听着对方的歌声，如同耳朵都被恶魔收割了一般，心智控制不住地微微动摇。
让人几乎要心甘情愿地跳下泳池，随他返回深海，做他一辈子的囚徒，成为他子嗣的卵巢。
就在这时，谁突然打断那些旖旎思绪，操着一口乡土普通话：“小绿，你的水果来了。”
人鱼听见这声呼唤，天籁歌声瞬间消失不见，转头隔着一汪水波朝他们瞧过来。惊艳绝美的面容闯入眼帘中，瞬间抓住了所有目光，让人心神为之巨震。
接着那条人鱼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景池略微惋惜，那么好听的歌声至少该听个三天三夜，唉。
游泳池内水波微动，人鱼从透明清澈的水底一点点游弋而来，轻活灵动而优美。
小黑炭继续用他的乡土普通话打破这个梦幻的画面：“今天来的晚了些，对不起，你别生气哦。”
人鱼速度极快，转眼已经游到两人面前，然后钻出水面冲齐润轻轻吐出一条水柱。
齐润赶忙闭上眼睛，脸皱成了黑皮包子，继而又轻轻笑开，一边躲着水柱一边央他：“……不要每次都这样闹……你好幼稚。”
等人鱼将水柱喷完，小黑炭将脸上滴滴答答的水珠一把抹掉，捧着水果盘递到对方面前，“看，今天的水果加餐是不是很丰盛！”
人鱼接过了水果盘，长长的眼睫微微垂着，在他水灵灵的面容上投下点点阴影。
下一秒便接过水果盘转身往别处游去了，背对着他们趴在一个对面的泳池边，一边瞧着月亮一边吃东西。
还挺有雅兴。
景池心智已经平稳，赶走那些邪念，看着蹲在一旁半点没受影响的小黑炭，又是惊奇又是不解：“你刚刚没有收到任何干扰吗？”
“干扰？”齐润抬头瞧他，那两只大大的眼睛被明亮的路灯照耀的极为闪耀，露出一排小白牙，轻轻笑着：“三哥是说他喷我水的事吗，没事啦，他只是爱玩……”
看来还真是半点影响都没有。
到底是为什么呢？
景池不解地皱了皱眉，抬眼望向那条月下水潭中的人鱼，清冷的月光在波澜起伏的水面洒在点点银辉，在皱褶的水面盈盈点点，仿若数之不尽的银币。
忽然，正在赏月的人鱼忽然转头瞧了他一眼，那一眼极其阴寒，仿若穿越季节的冰晶一般，射进他的双眸内。
哟。
景池勾着唇角，挑挑眉，坦然地接受了对方的挑衅。
那只人鱼这是在对他发出警告？
有点意思。
“怎么了？”齐润见景池勾着一抹笑散漫盯着远处，顺着他的视线好奇瞧过去，只见那天人鱼正背对着他们安静吃着水果，蓝色的鱼尾在银辉洒满的碧波中摆来摆去。
上面那抹妖冶诡异的红痕在荡漾间时隐时现，带着不自觉的勾引。
小黑炭瞧着那只吃的开心的人鱼，露出一排大白牙，“三哥也觉得他很可爱吧？”他有些雀跃：“他肯定也很喜欢你的！”
于是在那只人鱼和景池的暗流涌动中，齐润同学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发安利，并且成功从中感受到了爽意。
景池淡淡“嗯”了声，垂下眼帘遮住里面划过的一抹精光，没有拆穿那条人鱼的伪装，只是问：“你给他起了名字？”
小黑炭立即含羞了，但还是点点头：“对，他叫小绿，好听吗？”
好听个屁。
一点重视的感觉都没有。
就像是随口叫了个名字一样。
景池口不对心：“为什么叫小绿？”
明明既不小也不绿。
齐润兴致勃勃跟他解释，“他最喜欢绿色了，和我一样。”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子：“其实是我之前起的几个名字他都不喜欢，只有这个被接受了。”
“之前起的几个名字？”景池轻轻揽住小黑炭的脑袋，戏谑道：“原来‘小绿’这个名字是你煞费苦心的结果啊~”
小黑炭将他的胳膊拉下去，露出那颗黑黢黢的脸，睁着两双亮亮的大眼睛，害羞着推拒：“也还好，不是太辛苦啦。”
啧，还真以为这是夸他了。
景池瞅着小黑炭开心地握住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模样，颇为好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小绿，我们明天就要把他送回海洋了？”
“等他吃完吧。”齐润转头望着月光下那条悠然自得的人鱼，“他知道后应该会很开心吧。”
景池则盯着对方突然停止摆动的鱼尾，唇角勾起的弧度加深了一些，他挑了挑眉：“未必。”
齐润：“啊？”
少年转头瞧他：“我觉得他大概没那么想回去。”
齐润立马摇摇头，不信他，信誓旦旦的反驳：“怎么会，大海可是他的家啊。谁会不想回家的。”
“那你呢？”景池放开他，望着男主身上那件撞色套装，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你也想回老家吗？”
小黑炭歪着脑袋想了想，半晌，偷偷觑着景池的脸色摇摇头：“……其实我也没有太想…”
他望着男主眼中的忐忑，揉他头：“怕什么，想就说想。”
齐润见他真的没有介意这个，才抿了抿唇，须臾诚实道：“……想。”
“好。”景池勾着唇角，“那就等端午节放了假就陪你回去看看。”
齐润立即振奋了，抬头双眼亮晶晶望着他：“好！”
“嗯？三哥你刚刚是说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景池：“怎么了，不欢迎啊？”
“当然欢迎！老家有好多好玩的，估计你去了就不愿意回来了，奶奶家门前是个干枯了的大水坑，里面种了好多树，我在树上绑了一个秋千，被树荫笼罩着，坐上去荡的时候凉快的很。”
“而且小路特别好看，两边都长满了野花野草，能吹蒲公英、辫狗尾巴花，还有很多黄色和红色的小果子，全都可以吃，特别甜……”
“我们还能一起做野菜饼，你肯定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野菜饼，又劲道又香，我都会做，到时候我就去挖一筐做给你吃……”
小黑炭兴奋不行，似乎怕景池会反悔一般，想把脑子里所有好玩的东西全都掏出来给他看。
景池瞧他兴奋不已的模样，捏了捏他的鼻子：“我肯定会去的，别念了好不好这位老奶奶？”
“我明明是小弟，哪里是老奶奶。”齐润将自己鼻子上的手轻轻拿下去，露着一排大白牙，“你肯定也会爱上那里的。”
景池瞧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宝石，里面清澈且纯净，天天这么瞧也瞧不烦，反而越来越喜欢，他被男主看得心里一动，轻轻“嗯”了声。
海风从远方轻轻吹来，将男主身上的衬衫轻轻吹气，灌满了气，仿佛一只氢气球。
景池刚想打趣他，便听“哗啦”一声，泳池里传来了点点轻响。
想也不用想，肯定就是那条人鱼。
景池立即转头瞧过去。
人鱼那张美轮美奂的脸显露出来，他将空空如也的果盘放在泳池边，然后抬手在里面放下一颗珍珠，推到小黑炭面前。
他微微脸红着抬眼偷偷瞧了齐润一眼，然后便要转身逃掉。
齐润见状赶忙喊住他：“小绿！先别走，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人鱼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点点无辜和诧异，他没有转回身来却也没有走，就这么红着脸垂着眼睫，背对着两人。
看上去真的是含羞到极致了。
但又强迫着自己留在原地等待齐润开口。
“阿绿，明天我们就要将你送回去海洋里了！”齐润蹲下身子瞧着人鱼的背影，对方的头发仿若宽大的海藻，荡在身后，随着水流轻轻飘动。
景池高高站着，自然将人鱼身前攥紧的拳头瞧得一清二楚。
——它生气了，他不愿意。果然。
小黑炭露出一口白牙，还在兀自欢喜：“你终于能回家了，开心吗？”
须臾，人鱼转过身来，那张绝艳的容颜上带着点点忧伤的神色，他长而浓密的眼睫轻轻颤着掀开，将那双美到惊心动魄的眸子露出来。
人鱼忍着害羞与胆怯直直望向齐润，两只纤细的手臂从水中抬起，哗啦啦的水珠从他指缝间滴答而下。
然后将满满一捧的莹白珠子送到他面前，献祭一般虔诚地付出自己的珍宝。
樱桃一般的小嘴轻启：“这个给你，别赶我走。”
清冷的月光银辉洒在皱褶的水面上，仿佛铺就了满满一层银币，远处黑漆漆的山景与树影婆娑，人鱼卧在层层叠叠的银币中，用那张绝美惊艳的面庞轻声诱惑着池边的人类。
瞬间，景池的心智被其牢牢虏获。
他咬了咬牙，强忍着自己跳下游泳池的欲望，努力保持自己的清明理智。
就在他甚至想要破自己的舌头努力冷静时，一声蹩脚的普通话轻易打破这点旖旎遐思。
“不是赶你走，你别哭，我以为你会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