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61
绯色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无数双眼睛看了过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他身上,不过不是被点醒的那种眼神, 而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诚然, 如果只看玉衡刚才的说法,真有那么点安雅是重生回来的意味在里面, 但这之外,还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在所有人……不,不止是现世的修行者, 包括妖魔鬼怪在内的所有生物的认知,死亡是一个彻底终结的过程。
人死后虽然有灵魂的存在,却不能长久,而是只有七天的时间,之后绝大多数都会彻底消散,只有极少一部分能以另一种心态留存下来。
而妖魔鬼怪们, 则是完全没有灵魂这种存在,它们绝大多数修身体,是以体魄比起人类来, 要强大无数倍。当然,它们之中,还有极少数修神识者, 就像是朝夕, 虽然本体处于沉睡之中, 但是一缕神识也可以自由活动,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跟灵魂差不多的存在。
总之就是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内,在所有生物的认知中,不存在轮回转生,也没有可以逆转时光重头再来的可能。
数千年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例子。
所以大家觉得,能提出这个猜想的绯色,怕不是个傻子。
绯·被认为是傻子·色见状,抽了抽嘴角,一边把头发拨下来,将自己的脸挡了,一边不甘的小声嘀咕,“不是就不是嘛,我就提出一个可能而已,干嘛眼神攻击人!”
……
真相总在不经意间被忽略。
……
“那应该是你们深渊的妖魔吧?”玉衡问道。
记得在疗养院的楼顶上,那个于先生在召唤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虚影之前说的那些话,不出意料,又是一个跟大眼珠子差不多的家伙,觊觎着深渊之主的位置。
现世里的人类,可不知道深渊之主是可以取代的这个消息,甚至很多连深渊之主的存在都不知道。这样排除下来,就只剩深渊的妖魔了。
朝夕显然也是想到了一点,闻言点点头,“嗯。”
“那你知道是谁吗?”玉衡又问。
这个情况,如果放到现世里来,一时之间是很难锁定目标的。但是深渊的情况不一样,妖魔之间的阶级是非常明显的,知道秘密的本来就只是极少数,而其中有能力‘谋朝篡位’的,更是少之又少。
朝夕坐了这么多年深渊之主的位置,对于王座之下的觊觎者,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不过这次玉衡猜错了。
“不清楚。”只见朝夕摇头,“我不记得有这样的家伙,也可能是做了伪装。”
玉衡闻言,稍稍有些意外,但也能理解。
只听朝夕继续说道,“不过是谁都不重要,待我回去,一个个清算,总能找出来。”
这样来看,揪出幕后操纵者,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区别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
“这个怎么办?”躲了片刻后,绯色又满血复活,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很自然的姿态,走到玉衡边上,蹲下/身去,一边打量着沙发上躺着的尸体,一边询问道。
如果这单纯只是原家人的遗体,那跟他们没关系。
可问题是她并不是原家人,不仅身体不是,就连灵魂也不是,只是一个占据这具身体的孤魂。
原家在错认的情况下,照顾了她几年,却引来一系列的祸患。
玉衡闻言,垂下眼眸看去。
这是她曾经用过十几年的身体,最初的时候,她就能预感到那种衰弱是无法抑制的,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严重,后来事实也证明了她的预料没错。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有着那么强大的力量,身体却是另一个极端?后来遇到了萧嘉逸,听他成年累月说那些有的没的,她就觉得,正因为她得到了强大的力量,远超这世间的所有生物,所以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是一种平衡之道。
这看起来是非常有道理。
于是之前困扰她多年的疑惑,就这么得到了解释,并且之后一直坚信是如此。要说完全没有一点不甘心,是不可能的,但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就只能那样了。
直到她再次醒来时,得到了现在这具新的身体,才发现所谓的平衡之道,根本就是莫须有的!
有问题的是原来那具身体,而不是她!
现在,事实再一次证明,她是对的。
即便是换了一个灵魂,破烂依旧是破烂,若不是有特殊的方法维持着,这具身体根本坚持不到今天!
看看这具破烂的身体,她在时还能勉强维持,而落到其他人手里后,
但是这种维持的方法……
玉衡微微眯起眼,视线从尸体上移开,打量起这间屋子,而后又看向屋外的院子里,最后收回视线,落到了原俊雄身上,“那种药,还有吧?”
现世的修行者所修习的玄门术法,与深渊的妖魔们所使用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力量,相互克制,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融合互补的。
但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无可反驳。
一时之间,玉衡也无法确定,问题的根源,究竟是在这具身体上,还是那个特殊的药方?
被那双墨黑的眼眸盯着,明明只是平静的眼神,原俊雄也觉得心底不受控制的滋生出恐惧的情绪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有……”他艰难的开口。
“全都拿过来。”玉衡说道,之后略微停顿了片刻,又补了一句,“记住,是全部。”
对于原家来说,这并不是很为难的要求,因为安雅已经死了,那些药就没有了意义。
原俊雄本来是想吩咐其他人去拿的,但是没等他开口,又听玉衡说道,“你们都出去,离开这个院子,阿白留下,有什么事跟他说。”
显然,这里的‘你们’,默认是指包括甜品店的人在内的所有人,只有被她点到名的阿白例外。至于朝夕,他也是默认留下来的。
而阿白能被允许留下来,其实就是个传话筒的作用,因为玉衡还在等繁语的消息,关于那个被从原家彻底抹去的少主原敏行的事。
短时间内冒出来太多的问题,困扰着她,如果不弄清楚,会让她觉得很难受。
……
原家的人走了。
九命他们也走了。
这个院子里就剩下玉衡他们三个人。
阿白很自觉的履行自己传话筒的职责,蹲在小院门口等着传消息。但他也不是真的老实,还是分了神,去留意里面的情况。
绯色一口气把头发给吹开,露出自己的脸来,眼珠子一转,翻了个大白眼,小声嘀咕,“我说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啊?这才刚被放出来还没多久呢,就少作点死吧,到时候惹她生气了,可不只是你自己挨打,十有八/九要连累我一起遭罪!”
对于他的控诉,阿白完全置之不理,表情平静,眼神毫无波动。
绯色就不满了,“喂!你别装死啊!给我说话!”
之后试图掌握身体的控制权,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阿白这才勉强理会了他一下,“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说了等于没说,因为这个问题,是从当初在竹林里第一次见面时被摁在地上暴打后,阿白就一直想要知道的,后来他作的无数次死,也基本上都是为了搞清楚的这一点。
至于结果,看他现在还这么执着,就知道是个悲伤的故事了。
更悲伤的是,一体双生兄弟,还在疯□□他刀子,“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们还不是打不过她,只能乖乖当宠物。我觉得你一直钻这里面是没意义的,你要这样想,她连深渊之主都想收了当宠物,万一真的成功了,我们其实还赚了,因为跟深渊之主是一个地位了,哪怕依然有高低之分,但还是能压过绝大多数的!”
阿白:“……”
他当初果然不该来现世的……不对,跟这个家伙一体双生,才是他最大的错误!!!
……
屋子里,朝夕跟以前一样,随意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背靠着了回去,手肘撑着沙发扶手,单手托腮,一副慵懒的样子,视线落在斜对面的玉衡身上,声音淡淡的问道,“你要怎么做?”
“在药送过来之前,先看看这个院子下面埋藏的法阵。”玉衡回道。
在还没进来,只远远看到这个院子的时候,她突然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要怎么去描述,总之是之前没有过的。而刚才在安雅的记忆中,那些奇怪、毫无规律的画面中,也有这个院子的存在……这些所有,都指向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院子的确很特殊。
之前她用神识简单探查了一番,确定底下埋藏了一个法阵,不过很复杂,就暂时没有管,现在没有了其他线索,又只能来跟这个死磕了。
说着话的时候,她从沙发上起身,而后蹲下/身去,指尖凝聚玄力,轻轻点在木地板上。
只见她指尖与地板接触的地方,亮起微微的光芒,起初十分的细微,随时可能熄灭一般,渐渐的变得越来越亮,甚至有几分刺眼的感觉。
光点变成了光圈,以她的指尖为圆心,像是水面的涟漪一般,当然开来。
一圈又一圈,不断的扩大,最后将整个院子圈在其中。
再之后,更多的细节浮现出来,一个又一个神秘的字符,看起来有几分玄术基础字符的影子,又似乎夹杂了其他生物的文字,妖魔鬼怪,几乎每一种都能在上面找到影子。
因为什么都像,最后就变成了什么都不是,根本无从去辨认。
这些字符以一种未知的规律排列着,组成了法阵的核心。
黑夜之中,哪怕是最细微的光芒,也是十分的显眼的。
屋子里的光线原本是相对比较昏暗的,此刻也被点亮。原家大宅璀璨的灯火,似乎与这个小院无关,屋外是沉沉的黑夜,但此刻地底埋藏的法阵被投射出来后,撕裂了黑暗,看起来如此的显眼。
不过被院子里的景物以及那间屋子遮挡了部分后,看起来不太完整。
玉衡微微皱眉,而后施了术法,将这些所有都屏蔽掉后,一个完整的法阵,便呈现出来。
朝夕从沙发上,换到了屋顶上,依旧是慵懒坐姿,打量了一眼法阵之后,便以屋子为媒介,去接触埋藏于地下的发展,稍稍试探了一下,便收回手来。
“很熟悉。”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种熟悉,是因为他曾经碰见过,也就是之前在疗养院里,在那栋小楼的楼顶上,碰到的那个特殊的法阵,虽然不知其原理如何,但是能感觉到,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至此,终于可以肯定,原俊雄提到的黑袍虚影,跟他们所见到的,的确是同一个。
但是对玉衡来说,不止这些。从最初替冯褚化解死劫时遇到的那些复生人偶,到后来在槐花巷后山发现的特殊法阵及其背后的祈愿游戏,还有在疗养院发现的,都是同一种手笔。
只是那个时候,感觉并不明显,到现在接触到更多之后,才渐渐清晰,并串联起来。
是巧合吗?
还是冲着她来的?
玉衡在朝夕旁边坐下,看着下方的法阵,思考起来。
朝夕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看似平静如水的眼底,似乎藏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
过了片刻,玉衡放弃考虑这个问题,将关注点转回正事上来——
她原来的身体,跟这个法阵只见,存在什么联系?
安雅死后,失去灵魂的联系与掌控,那具身体就变成了破烂。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查二者之间的联系,无疑是很困难的。但也只能如此,因为玉衡不能也不愿意再回到那具身体里去。
就只剩下一个选项——
血液。
因为在绝大多时候,鲜血和灵魂都是最佳的媒介。
玉衡在那具身体上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将体内的血液引了出来,用玄力将其包裹之后,带着一起穿透地面,穿过泥土,将其送到了埋藏于地下的法阵中心的位置。
在接触到鲜血的一瞬间,原本默默运转的法阵,发生了变化,而这个变化的过程,就仿佛是一个沉睡的人,缓缓的苏醒过来。
玉衡的神识,清楚的‘看’到,她用玄力送下去的血液,从法阵的中心处,开始向四周蔓延而去。
但是很快,就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有一道特殊的从阵法一种脱离出来,从地下蔓延而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一样四处游荡着,而当其中一个分支接触到屋子里的尸体后,其它的分支,瞬间争先恐后的往那个方向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