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霸道桓玄
江陵,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粤,前身为楚国国都——郢。
从春秋战国至五代十国,先后有三十四代帝王在此建都。
司马睿立国江东后,开始长期作为荆州治所存在。
江陵自古繁华,在东晋一朝更是仅次于建康、扬州的第三大城市。
江南水韵将江陵打扮得像个人见人爱的美丽姑娘,时时刻刻都变幻出不同风姿。
城内除了普通民众外,尚驻扎有数万荆州军,这是保护江东侧翼安全的重要屏障。
当下卫朔点起三百侍卫精骑,在杨佺期引领下,迅速向城内驰去。
荆州刺史殷仲堪率满城文武官员在城门迎候,给足了河西人面子。
殷仲堪属于是魏晋时特有的世家名士,对领兵打仗、民政俗务一窍不通,唯崇尚清谈。
据说,假如有三日不读《道德论》,他会觉得舌根僵硬。
在江东,殷仲堪与另一玄学家韩伯齐名,备受世家名士们喜爱追捧。
进城后,卫朔被殷仲堪安排到了刺史府旁边驿馆内。
这是一套相对独立的跨院,房间有很多,足以安置得下众人。
刚到跨院不久,殷仲堪就派人来通知卫朔,言明今晚将在府上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像这种迎来送往根本推脱不掉,再说又不是鸿门宴,故而卫朔爽快地答应下来。
……
天色渐暮,卫朔在崔宏、沮渠蒙逊、康龙等一众亲随簇拥下,前往刺史府赴宴。
远远地,只见刺史府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鼓乐齐鸣。
殷仲堪虽不是一个合格官吏,可作为世家名士,最擅长排筵设席,宴请宾客。
来到张灯结彩的殷府,卫朔也没有多说什么,一撩袍子阔步迈入大厅。
此时他一袭丝绸白长衫,宛如一位绝世佳公子。
刚一出现立马吸引了所有人注意,让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平静下来。
众人皆知卫朔乃朝廷贵宾,虽然对他充满了好奇,不知为何却也没人主动上前搭讪。
如此一来,反而让卫朔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
他环顾四周,发现大厅内至少聚集了百十人,几乎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自己。
“刺史大人到!”
猛然间一声高叫,屏风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殷仲堪笑着走上主位。
从外表看,殷仲堪不过四十来岁,下颌留着三缕短髯,一副儒雅名士风范。
走到主位站定,殷仲堪笑吟吟地指着卫朔给周围宾客介绍起来。
“诸位,诸位,先静一静,今日殷某给大家引见一位当世豪杰。”
“这位乃出身西北之豪雄,别看卫郎君年纪轻轻,人家十五岁时就已纵横西域。”
“而今手提十万雄兵虎踞西北,当世少有能与之并论者。”
殷仲堪忽然将他捧得这么高,让卫朔暗暗警惕不已,不知为何总觉得殷仲堪此举不怀好意。
“刺史大人谬赞了,朔愧不敢当。”
“说起当世豪杰,天下无有出安石公者!”
“当年淝水大战,安石公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实乃我辈楷模。”
“故有谢公在前,小子安敢称豪杰?”
……
“哈哈哈,不好意思,桓某来迟了。”
正当卫朔与殷仲堪言语交锋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笑声。
话音未落,外面进来一人。
此人二十来岁,身材极为魁伟,整个人显得器宇轩昂,霸气逼人,满脸皆是桀骜之色。
看清来人模样,殷仲堪脸上不虞一闪而过,很快又换上一副笑容,再次起身朗声道:“哎呀,老夫还当是谁呢?竟敢硬闯刺史府,原来是南郡公大驾光临啊。”
桓玄眉毛一挑,满脸挑衅地看着殷仲堪道:“怎么?刺史大人不欢迎吗?”
“哪里,哪里,南郡公大驾光临,实在是让敝府蓬荜生辉啊。”
“再者南郡公一向自诩为英雄豪杰,而今日席间也有一位年轻俊彦,两位可亲近一二。”
得知来人正是桓玄,卫朔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他对桓玄父亲桓温有很深印象,因为“不能流芳百世,就当遗臭万年”的名言就是出自桓温之口。
对桓玄只是了解个大概,知道这人也很不简单,后来还当了皇帝。
他静静地端坐于席,小心打量了一番桓玄。
见殷仲堪提到自己,他这才起身对桓玄深施一礼。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南郡公,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朔仰慕已久,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即便桓玄再怎么自负,如今见到卫朔对自己如此恭敬,让他感到十分受用。
心情大好的桓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对卫朔表现出罕见之客气来。
“大都护无需多礼,阁下远道而来,在下作为本地主人,当敬你一杯。”
桓玄此举让周围人大跌眼镜,原来桓玄一向自视甚高。
天下之间,几乎没几人入得了他法眼。他不喜欢别人,也没几个人喜欢他。
且越是面对当朝显贵,他越是骄横傲慢,今天这般对待卫朔,已是破了天荒。
当然了,桓玄也有资本如此自负。
接下来桓玄又将身边卞范之、殷仲文等人一一介绍给卫朔,全然不顾厅上他人感受。
看到这一幕,卫朔这才领略到桓玄在荆州的霸道作风。
殷仲堪乃堂堂朝廷任命的一州刺史,在桓玄眼中与一般猪狗无异,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其余荆州文武也大都雌伏于桓氏威名,听桓玄调派比听刺史命令还痛快。
不过,短短接触后,卫朔忽然发现桓玄除了自负、有雄心(野心)外,人还算不错,起码对他不错。
整个宴席上,除对他本人另眼相看外,只有崔宏因才名远播又出身世家,受到桓玄稍稍礼遇外,其他如康龙、沮渠蒙逊俩,人家压根儿连瞧都没瞧。
当下桓玄热情地拉着卫朔胳膊,非得让他讲讲西北风土人情。
卫朔推辞不过,只得挑些有趣的事讲与众人听。
桓玄久居江南,哪里见识过塞北雄奇,登时被卫朔描述的北地风光吸引。
两人聊得热乎,喝得开心,渐渐熟络起来,说着说着又扯到刚刚的话题上。
“听说直元在西北见识过各族豪杰,不知在下与之相比如何?”
“哈哈哈,南郡公天纵奇才,天下罕见,岂是他人可比?”
“即便朔远在西北,也曾听闻江东二玄之名!”
江东二玄,自然是指谢玄、桓玄。
卫朔此言明显将桓玄与谢玄并列,隐隐捧桓玄之意。
果然,桓玄听后十分高兴,欣然道:“玄帅功高盖世,我岂敢和他相提并论。”
“可惜啊,谢幼度英年早逝,唯我独存,实在是无趣地很。”
“幸好今日有幸结识直元,从今以后桓某再不孤独了。”
此话声音不大,却充满傲然天下、唯我独尊之意。
既抬举了谢玄和卫朔,更是将自己提升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
此言一出,让在场众人为之一震,压力在无形中大增。
而刺史殷仲堪更是狼狈不堪,再不敢与桓玄正面相抗,完全沦为宴席陪衬。
按下其他心思,卫朔恭谨回道:“南郡公高看在下了!”
桓玄大笑道:“哈哈哈,直元过谦啦!”
“好了,来日方长,他日有暇你我再聚。”
“听说你还要去一趟建康,为兄就在荆州虚席以待。”
“假若在江东地面上,直元若是遇上麻烦,大可亮出本公名号。”
“哼!我倒要看看,谁敢不给我桓家面子。”
说到这儿,桓玄起身又撇嘴看了一眼殷仲堪,随意笑了一下。
“刺史大人,感谢你的盛情款待,日后直元再到荆州,就不劳你麻烦了,当由玄尽地主之谊。”
说完不等他人反应,桓玄径直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