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神之手
黑发女人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她从来没有见到塞尔吉奥跟除她以外的人那么亲近。
不过, 能够得到小动物喜欢的, 肯定也不是什么坏人。
塞尔吉奥首席认证铲屎官认真地想道，举起相机又将这一幕抓拍下来。
泰特这会儿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片刻后, 他慢慢地俯下身，对着这只小黑猫伸出了手。
他握住了黑猫的腋下, 将黑猫提了起来。
素来有液体之称的黑猫顿时在泰特的动作下变成了长长的一条。
黑发女人：“噗。”
塞吉猫：“喵！”
愚蠢的两脚兽！
接下来就是黑猫自力更生, 四肢并用地将泰特当做猫爬架，最终成功窝进了泰特的怀里。随即，那张从小被镜头拍到大的毛茸脸转向黑发女人，给了镜头一个正脸。
瞧瞧它多聪明。
泰特小心翼翼地用手臂托住黑猫的身体，这个小家伙跟旺珀斯一点也不一样。
嗯, 旺珀斯是猛兽，即使伪装成了豹猫的样子，它的身上也有一种野性的锐利。但这个小家伙, 颐指气使，是个专门蹭得人心软的小猫咪。
拉法埃莱原本内敛的笑容顿时就变大了, 他看着泰特, 笑弯了眼睛。
或许在泰特看来, 类似于猫狗这样的小动物，应该亲近的是看上去温柔可亲的拉法埃莱。但事实上, 上辈子斯图亚特庄园里, 跟里面的猫猫狗狗打成一片的却是菲尼克斯。
拉法埃莱, 只是看上去温柔而已。
除了跌跌撞撞硬是要往他怀里钻的菲尼克斯, 所有人敬他，却也保持着距离，不敢靠近拉法埃莱的领域。
当初在拉法埃莱捡回菲尼克斯的时候，塞布丽娜·布朗曾经试探地反对过他将菲尼克斯留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并非是想要干涉什么，只是担心突兀出现还失忆的少年会对拉法埃莱不利。
当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塞布丽娜·布朗没有再提过她的担忧。而在他养了菲尼克斯大半年后，他听到塞布丽娜·布朗跟其他人欣慰感慨，说拉法埃莱殿下身边多了一个菲尼克斯后，整个人像是真正地活了起来一样，不再像跟所有人甚至整个世界都隔了一层。
拉法埃莱认真地检讨了一下自己，发现，确实如塞布丽娜·布朗所言，菲尼克斯的存在，虽然有时候让他心生无奈，但确确实实点亮了他死水一般沉寂的生命。
曾经的菲尼克斯如此，现在的泰特也是如此。
薇薇安跟塞布丽娜说了一样的话。
她说，拉法埃莱看上去总算是没有那么寂寞了。
她们的话，既是对的，也是错的。
因为在遇到菲尼克斯之前，一直活着的拉法埃莱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是寂寞。只是在得到又失去后，他才真切意识到，什么是寂寞。
黑发女人连忙拍了两张，然后扬声道：“看这边。”
拉法埃莱和泰特同时看向镜头，此时，他们面上露出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收敛起来，映入镜头时的样子，简直能够触动人心尖上最柔软的部分。
饶是黑发女人经过了不少年的训练，体质身手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一连按下十几次快门，她的手指也略微有些酸痛。
这就是美好。
她一直以来做出来的努力，就是让更多人能够像是眼前两个少年那样，平安而幸福。
黑发女人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
拉法埃莱看向黑发女人的时候，隐约感应到身上情绪的他微微皱起眉头，她是怎么了？
然而，当黑发女人从镜头后面探出头的时候，她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一点异样的神情，而是用两人挥动了一下手臂，示意他们道：“看这里。”
女人举起一只手臂，五指并拢，指尖轻点头顶，用手臂比出了半个心形的动作。
“你举起右臂，你举起左臂……对，脑袋靠在一起，你们两个指尖不用抵在头顶，你们的指尖抵在一起。对对，就是这样。”
“笑一个。哦，塞吉，你真是一个机灵鬼。”
悬崖蓝天的背景前，两个漂亮少年脸边相贴，两种颜色不同的发丝靠在一起，修长好看的白皙指尖在头部上方相触，不自觉看向对方的眼睛里似乎都含着笑意。
而她家聪明又可爱的塞尔吉奥则扒在了一个少年的肩膀上，竭力将自己的小脑袋挤进两人比出来的心形里。
接下来的拍照，拉法埃莱和泰特完全是在那位黑发女士的指挥下完成的。两人身体力行，几乎用身体的各个部分比划出无数的心形。
就在不远处荷里路德宫地下密道发生追逐战，两边大打出手的时候，将两方人引到了一处的拉法埃莱和泰特就在这边的亚瑟王座顶端，严格遵照着那位女士的指挥，摆出不同的姿势，快门的咔嚓声连续一个小时都没有断过。
虽然相机是他们的，他们一开始只是请求那位女士帮他们拍两张照片而已。只没有想到的是，那位女士出奇得热情，宁愿耽误自己游玩的时间也要帮助他们拍照。
拉法埃莱和泰特对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但黑发女人显然在这种拍摄中找到了乐趣，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没关系的，我家塞吉也在画面里呢。”
塞吉猫：“喵~~”
借着跟泰特的亲近成功搭在了拉法埃莱的一只手，黑猫将一只前爪搭在了拉法埃莱的掌心里，爪钩完美地收拢起来，只留下手感极佳的肉垫放在拉法埃莱的手上。
听到主人提起它的名字，黑猫立刻得意洋洋地喵了一声。
黑发女人看着镜头里那只尾巴尖摇来摆去，得意洋洋的小黑猫，几乎忍不住逸出唇边的笑意。
“哈蒙，你将一只手放在朗顿的腰上，嘴唇贴在他的脸上，对对，就是这个动作。很好，哈哈，朗顿，你脸红的恰到好处。”
显然，在这一个多小时的拍照中，黑发女人不仅将整整一卷胶卷都拍完了，还在指挥中跟他们两个互相认识了一下。虽然只是名字，并没有过于深入的交谈，但说话的语气已经有了几分亲近。
泰特脸通红，却是一脸镇定地看向镜头。
还是拉法埃莱隐约听到了黑发女人，哦，对了，她自我介绍是叫做艾米莉·普兰蒂斯，他听到了艾米莉·普兰蒂斯的肚子咕噜了一声，显然是饿了，拉法埃莱表示，足够了，他们拍得够多了，艾米莉·普兰蒂斯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相机。
不过到最后，他们还是在方尖碑前拍下了最后两张照片。
艾米莉·普兰蒂斯拿出了自己的相机三脚架，设置好了时间，然后跟两个俊美少年，还有她家塞尔吉奥合了一张影。
每个相机一张合影，留作纪念。
艾米莉·普兰蒂斯检查了一下照片，很好很完美，底子好是一方面，她长年独自出门旅游，自己练出来的掐点和入镜时间是另一方面。
拉法埃莱和泰特认认真真地对艾米莉·普兰蒂斯表达了感谢，还邀请她吃午餐。
艾米莉·普兰蒂斯会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一个人带着自己刚领养不久的塞尔吉奥出门旅行散心。既然碰上了两个看着十分顺眼的美国人，还是一对甜甜蜜蜜的情侣，无论是本着舒心还是养眼的目的，她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想着自己年长于他们，虽说她答应了是他们请客，但在结账的时候，她准备提前给这两个不知是高中还是初中的少年结账。
艾米莉·普兰蒂斯在来英国之前，显然对英国黑暗料理的厉害很了解，对于这座城市里哪家餐馆对外地人比较“友好”一点，她也提前调查过。
在拉法埃莱希望她能够选择用餐地点时，她带着两人来到一家餐馆。价位不高，但颇受外地人欢迎，还允许宠物进入。
经过了一些交流，两边对彼此有了简单的了解。
艾米莉·普兰蒂斯了解到这对情侣正在上高中，家住洛杉矶，趁着圣诞节假期出门旅游。
拉法埃莱和泰特则得知艾米莉·普兰蒂斯是来英国背包旅行散心，只带着爱猫塞尔吉奥。
再多的就没有了。
有些事情，本来就不足以对刚认识了一个小时的人说出来。
用过了午餐之后，本就萍水相逢的三人一猫并没有继续接触下去。不过，除了艾米莉·普兰蒂斯没能抢到付账的机会以外，她还收到了一份小礼物。
穿着冲锋衣的黑发女人一手抱猫，一手则拎着手中的小木雕挂坠，树形造型，树身下方还刻着一只郁金香，看上去精致又漂亮，这是那个叫拉法埃莱·哈蒙的少年送给她的谢礼。
艾米莉·普兰蒂斯看着挂坠，忍不住点头道：“真好看。”
想了想，她将这个挂坠挂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挂在手机上的木雕挂坠随着艾米莉·普兰蒂斯的动作轻轻晃动，隐约有白色的流光闪过。
她忽然就想起了三个月前以伪装车祸死亡结束的那一次卧底任务。
她的确不算什么普通人，但她确确实实是来英国旅游散心的。
自从她从耶鲁大学毕业后，她就加入了FBI，后期是国际刑警组织的一员。她接受过各种各样的任务，潜伏伪装卧底。哪怕她有一个身为外交大使的母亲，但她从来没有试图从她的身上谋取过丝毫便利。
她走出来的每一步，都是她自己的努力。
无论在什么样的任务里，她始终坚守了自己的信念。不管用出的是什么手段，不管她曾经遭受过什么，她都会高昂着的头，坚定地走下去。
只是，她也会累。
她也会……内疚。
艾米莉·普兰蒂斯抬起手，手指隔着厚实的冲锋衣，抚摸着隐藏在衣服下的轮廓。
她本该将跟劳伦·雷诺茨这个假名相关的一切舍弃，这是保护他人，也是保护她自己。但她终究，还是留下了那对双指环。
双指环，一枚在订婚宴上佩戴，一枚在结婚典礼上佩戴。
这对指环提醒着她，在她潜伏期间，那个男人对她的感情已经深刻到了想要相守一生的地步，而她，却是为了将他送去监狱而来到他的身边。
伊恩·多伊尔，爱尔兰共和军的头目瓦尔哈拉，恐怖组织的首领，是国际刑警组织的头号通缉犯。
她从伊恩·多伊尔那里骗走了一颗真心，那个男人将他最柔软的存在，他最爱的儿子展露在她的眼前。而那个孩子，恰恰在伊恩·多伊尔被捕后成为撬开他心房最锋利的一把刀刃。
哪怕艾米莉·普兰蒂斯没有亲眼看着对那个男人的审讯，她也想象得到，当他看到那个宛如天使一般可爱的男孩被枪决的照片时，他的情绪会有多崩溃。
她不会后悔自己做出来的选择。
艾米莉·普兰蒂斯慢慢地握紧手中的挂坠。
无论是坚定立场里应外合逮捕那个男人，还是……伪造照片，瞒住自己的同事，保住伊恩·多伊尔的儿子，让他作为一个普通的孩子生活学习。
无论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后悔。
她慢慢地笑了笑，将手机揣进口袋里，然后抱着塞尔吉奥，亲昵地蹭了蹭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走喽，塞吉。下一站，我们去哪里好呢。”
***
为了能够在平安夜的早上回到家里，帮忙布置圣诞树，在离开波士顿的时候，拉法埃莱和泰特没有坐飞机，而是瞬移回了洛杉矶。
他们在塞布丽娜·布朗置办的别墅里稍微整顿了一下，将放在储物空间里的背包背在身上，拖着旅行箱走到了444号。
塞布丽娜·布朗没在家，拉法埃莱和泰特一点也不意外。
果不其然，当他们两个走到铁艺门前的时候，就看到正在给庭院里花草树木浇水的塞布丽娜·布朗。
鉴于圣诞假期的存在，虽然女管家莫伊拉·鬼魂·奥哈拉不需要也不想休假，但她还是在塞布丽娜·恶魔·布朗微笑的注视下，咽下所有的反对，强撑出欣然的笑容，接受了薇薇安·哈蒙的好意。
而一直以来都十分想要抢夺莫伊拉·奥哈拉工作的塞布丽娜·布朗立刻以着唯一弟弟泰特出门旅游，她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又寂寞为由，有事没事地往这边跑。哪怕薇薇安·哈蒙再反对，她仍是坚持帮忙，打扫卫生，收拾庭院。
至于她置办的那栋别墅，还是空着吧。
当然，在本和薇薇安想要约会的时候，塞布丽娜·布朗还不至于做个明亮的电灯泡。她转头找了跟她很有共同语言的诺拉·蒙哥马利夫人，时不时给旺珀斯顺顺毛，看着本森小少爷跟波雷佳德·朗顿丢球球玩。
今天是平安夜，拉法埃莱殿下和泰特预计是今天返程，塞布丽娜·布朗当然不能在家里干坐着，早早地赶到了这边。
一看到拉法埃莱和泰特，塞布丽娜·布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下来。
“殿、拉法埃莱，泰特！”塞布丽娜·布朗面带笑容，道：“欢迎回家。”
下一刻，两个普通人类看不到的身影嗖地一下冲了出来，一下子扑到了拉法埃莱和泰特身上。
“哥！”
“T！”
“你们回来了！本森/小波好想你们！！”
拉法埃莱抬手掐了一把本森·哈蒙肉呼呼的脸蛋，眼带笑意，道：“乖。”
泰特就明显感性多了，他看着已经能够说出完整一句话的波雷佳德·朗顿，有些激动地扶住了他的手臂。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用力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波雷佳德·朗顿咧着嘴笑，笑容明明很丑，却让泰特露出越加温和的表情来。
“还知道回来呢。”薇薇安·哈蒙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毫不客气地走过去，用力地抱住拉法埃莱和泰特，一手一个，目光含笑，道：“看来玩得很不错啊。”
顺便在他们的衣服上留下一道白色的手印。
“快进屋吧。”本·哈蒙走了过来，拍了拍拉法埃莱和泰特的肩膀，然后拉起两人的行李箱。
这种情况，其实泰特应该先回家卸行李。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本和薇薇安已经习惯了这两个人同进同出的情景，行李什么的，放在拉法埃莱的卧室就好，又不是放不下。
所以，本·哈蒙十分自然地将东西提到了三楼，推进了拉法埃莱的卧室里。
薇薇安·哈蒙走回厨房，口中道：“早餐马上就好，换了衣服就洗手下楼。”
“好的。”
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拉法埃莱和泰特走下楼梯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视机正开着，里面传出的是标准的伦敦腔，矜持而优雅。
“……这是英国历史传承的一个重大发现，亦关乎着美国的历史。拉法埃莱·弗朗西斯·亚瑟·乔治·斯图亚特，生于1648年1月1日，卒于1686年1月4日，苏格兰国王查理一世的第三子……”
电视机里主持人一身黑色燕尾服，站在一扇深棕色的雕花木门前，彬彬有礼地讲述着拉法埃莱·斯图亚特少得可怜的历史资料。
而后，主持人面上带着神秘的微笑，推开了这扇门。
随着门的开启，那间封存了三百多年的寝宫出现在镜头里，精美的穹顶石灰浮雕，彩绘的画窗，纯手工刺绣的挂毯，爱丁堡城堡风光的油画，还有那张华美的四柱床，一一展示在电视机前的观众眼前。
主持人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
这是蒙尘的宝物，刚刚拂去了历史的尘埃，展现在世人的眼中。
拉法埃莱·斯图亚特从史料里寥寥几笔平庸的评价，摇身一变，成了主持人口中“天生的艺术家”，拥有着神之手的天才。
这座寝宫里的一切陈设，经过各方专家的鉴定，皆是出自一人之手。他的风格独具一格，与那个时代任何一位大家都不同。而在每件制作成家具的艺术品角落里，标注着他名字的缩写。
R.S.
拉法埃莱·斯图亚特。
若不是有着神之手，那些出自拉法埃莱·斯图亚特之手的作品又岂会如此神乎其技。
泰特站在客厅的沙发旁，认真地看向电视机里出现的东西，专注地听着节目主持人对拉法埃莱的赞美。
他说的没错，拉菲就是这么出色！
虽然主持人正在介绍的人在世人眼中已经作古百年，但泰特知道，那位惊才绝艳的王子殿下，走过生与死的界限，正站在电视前，无奈地看着电视屏幕里自己寝宫的模样。
在爱丁堡的那三天里，拉法埃莱隐约察觉到了英国局势的紧张。只能说，他这寝宫现世的时机正好，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了多少猜测疑云，拉法埃莱·斯图亚特寝宫的现世与里面收藏着的一切，足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不是拉法埃莱自傲，而是，出自他之手的一切，远超过那个时代其他大家的水准。其珍贵程度，不是其他房间能够比拟的。
而让拉法埃莱略微惊讶的是，这个身后明显有着皇室影子的节目组播放出来的内容，竟然出乎他意料得丰富。
他们竟然连当初英格兰老皇帝想要过继他为王储的事情都挖了出来。
估计这件事在潘德拉贡家族那里有过一点记载吧，毕竟，有意过继储君这么大的一件事，英国老皇帝还没有挑挑拣拣，当事人却以着有病在身为理由跑到海对面的普利茅斯殖民地去养病……无论苏格兰王室那边拿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英国皇室那边也不会觉得舒服。
只能说，这件事不为世人所知，英国皇室和苏格兰王室联手做出的努力不容小觑。
不过现在，三百多年已逝，为了给拉法埃莱·斯图亚特的经历再添一笔轰动，英国皇室也放出了当初封存的这件大事。
拉法埃莱完全能够想到，这件事情会造成何等的轰动。
最让拉法埃莱无言以对的是，他们竟然还找到了当时苏格兰王后，也就是拉法埃莱·斯图亚特母亲的日记。
这本日记，出自于一位斯图亚特贵族勋爵的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