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有了火的到来, 部落里的人生产和生活全都进步飞快，他们拥有了火的消息自然也很快传到了黄帝与炎帝的耳里。
蚩尤既然已经将小火焰带了回来, 便已经做好了迎接战争的准备。
他的九黎部落和黄帝炎帝的有熊氏, 神农氏不同，对方是神助之人，有女娲玄女支持，他不过是个完全靠自己一步步发展起来的侵略者。
当初如果不是有熊氏越发壮大，欺人太甚，其实他是完全不想接替少昊的位置，然后征服其他部落的。
这个世界太大，太多还未探索的神秘，一个接一个的部落层出不穷，危险也越来越多。
如果他不尽力使这世界变得只有一个部落，纷争永远不会停息。
蚩尤令部落里的巫师纳塔卜了一卦，纳塔拿出卜具龙骨，向四方拜祭了以后, 口中念出一串咒语, 顿时将手中龙骨投掷在地上, 依正负多少的差异摆出一幅卦象。
当他一看卦象, 面色却突然大变，捏指一推, 失色道：“这卦太凶, 不好！我们部落近日会有大难！”
蚩尤的脸上全是凝重, 思忖片刻, 沉声道：“凶卦也不是死卦，此难一过，我们的九黎只会变得更强。”
纳塔并未有所放松，长长的眉毛皱成一团，“首领，万事小心，切莫冲动用事！”
第二天清晨，淮水上游最强大的九黎部落中响起了号角声，部落中的青壮年纷纷穿上戎衣，拿着武器，在校场集合。
战士们将阵势排好，兀雕点兵，所有战士都穿着一样的兽皮衣，都拿着一样的长矛，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明显训练有素。
蚩尤看到他们的肃容，顿时一笑，校场中其他人也跟着大笑，原本威严的校场气氛顿时活跃。
“我们得到了火，就是天选的胜者，没有部落可以打败我们。只要我们足够坚定，火会保佑我们。”
“永远要相信，九黎是战无不胜的。”
底下传来族人的欢呼和应和声，自从有了蚩尤，他们的确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即使敌人有妖魔精怪相助，他们的首领也有天生神力，没人是他的对手。
他们坚信，只要蚩尤在，他们的信念就在，什么困难都只是一粒尘埃，完全不必放在眼里。
有熊氏已经从北方的深山开始进攻那里的一些小部落，九黎就在南面的位置，蚩尤每天都带着族人前往北方帮助那边的玄鸟氏和赤乌氏抵抗有熊氏。
北山深林里怪兽繁多，路径更是错综复杂，甚至时有妖魔出没，蚩尤去的一天比一天早，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晚，连骚扰祝融的时间都变少了。
然而祝融趁他不在时研究了很多次该怎么回到之前的世界，全都是徒劳。
好在的是在蚩尤的带领下，有熊氏的进攻再一次被遏制住，他们偃旗息鼓，暂时没了任何动静。
晚上巫师纳塔向蚩尤建议，举办了庆祝大会。
蚩尤穿着涂绘着九黎猛兽图腾的衣服，这代表了荣耀和地位，包括他脸上的符文也发生了很大变化。
可这些依然无损他的英俊。
他爱民，英勇，睿智，领导了制造业的发展，有了火以后更是带领族人创造出了弓箭，铜器，甚至是陶器。
祝融看见火光之中淡淡笑着蚩尤，想到后世的书里将他写成“兽身”、“牛蹄”、“四目六手”、“头有角”、“八肱八趾”、“帅魑魅”，“驱魍魉”。
等等等等，全都是写他像猛兽鬼怪一样，铜头铁额，耳鬓如剑戟。
其实就是一个异常英俊的青年人罢了。
只不过因为他战败了，便刻意丑化抹黑他的形象。
蚩尤这些日子一有空便会带他也去看看林中的那些奇珍异兽，看见有趣的还会直接捉来给他。
虽然祝融并不想要，可是那些蚩尤抓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现在已经快把他们住的山洞都堆满了。
有时候他会在应龙的背上狠狠地吻他，有时候是在幽深的丛林里，甚至是在睡觉的时候，祝融都觉得唇上有厚重的呼吸。
压得他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他从一开始的不能接受，到后来的习惯，不得不承认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他在这呆的时间太久，像个凡人一样，觉得时间过得逐渐漫长起来。
唯一不变的是每当蚩尤问他是不是也已经喜欢上他时，他还是很笃定的回答道：“不喜欢。”
蚩尤抱着一大根晶莹透明的莹黄色软筋到祝融面前，祝融眼皮子又是一跳，“这又是什么？”
蚩尤笑了一声，“是我十四岁时杀的孽龙的龙筋，送你。”
这是部落里的规矩，一般大家打到的猎物是交给部落共同分享的，但每个年轻男子第一次单独打死的猎物可以自行决定送给自己最心爱的人，作为求情的信物，假如那人接受了猎物，就表示愿意接受他的情意。
祝融还以为是和之前一样随手抓来送他的东西，知道他不收下蚩尤也会用别的方法逼他收下，祝融无奈的收了。
却没想到他刚一把龙筋放到脚边，马上被蚩尤眼神腾腾的扑到后面的树上亲了一口。
旁边全是在准备篝火大会的族人，祝融简直想把龙筋扔蚩尤脸上。
蚩尤拿额头抵住祝融的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很高兴的说：“第一次的猎物是送给心爱的人的，他如果收了，就代表接受了。”
祝融眼神一变，伸出一脚把龙筋踢到了一边，“那我不收。”
蚩尤哈哈大笑起来，“晚了，反悔会受到诅咒的。”
祝融：“受诅咒也不收。”
蚩尤笑声一停，眼神犀利的紧紧盯着祝融，直把祝融看得不舒服了，才又笑了起来，“诅咒就是爱上我，永远离不开我。无论你去到哪里，最终都会回到我的身边。”
祝融：“.........”
？？？？？
很久没骂过脏话的祝融终于在上古爆发出了一句直抒胸臆的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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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大会一是为了庆祝胜利，二是可以让部落中年轻男女私定终生。
一般是由人在大会上用歌声向自己心仪的人表达爱意，对方无论答应还是拒绝，都必须用歌声回答，所以场面气氛非常热闹，算得上原始部落中最隆重欢腾的大会。
曾经他们都是在白天举行的，现在有了篝火，气氛更加热烈。
上古的人们由于没有什么礼教，性情都比较豪放，所以当纳塔宣布庆祝大会立即开始后，那些早就心有所属的族人便一个个迫不及待地站出来向心仪的人表白，一段段情意绵绵的歌声你来我往，令坐在沾衣身旁的貉天不禁为之神往。
祝融很庆幸的是，看似全能的蚩尤并不会唱歌，这让他松了一口大气，生怕蚩尤也会跟风起来给他唱个什么惊世骇俗的歌出来。
那他真的会恶心好几天。
部落里的小孩子也开朗了很多，孩子比大人更喜欢美好的东西，再加上祝融本就对孩子亲切，不少孩子都很想和他亲近。
他们拿着从野外摘来的花和水果送给祝融。
有一个年纪太小的男孩因为害羞而跑得太快，差点一头栽到火里，还好蚩尤眼疾手快，一把将男孩提了起来，就像提一颗小萝卜似的。
男孩的父亲也跟随蚩尤很久了，感激涕零的把自己儿子抱了回去。
蚩尤皱着眉头回到祝融身边坐下，想起刚刚那惊险的一幕，忍不住道：“小孩子很烦。”
如果不是他出手够快，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祝融知道他其实是在担心，也没将蚩尤的话放在心上，没过一会却又听蚩尤说道：“还好你是一个男人，以后我们没有孩子，省心很多。”
“我不喜欢孩子。”
祝融听了他的话，立马梗住了。
不喜欢孩子？
那怎么几万年以后还抱着长琴作天作地，给儿子都惯得没边了。
祝融冷冷的看他一眼，低声道：“你以后最好别后悔。”
蚩尤听到了祝融这一句小声的话，挑了挑眉，突然凑到祝融旁边道：“后悔？”
“为什么会后悔？难道你想给我生一个？”
祝融一把将逼近过来的俊脸推开，“滚。”
已经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了，祝融难道会告诉他，他们两个的儿子一出生都能跑了吗？
如果情意相许，有些表白成功的青年便会牵着自己的情人，双双往村寨旁边的树林里去。
村寨旁边的小树林是很安全的，祝融见那些配对的情人有洞穴不回，反而去树林里，不解的问：“他们为什么都去树林里了？”
蚩尤笑道：“去生孩子了。”
祝融：“.........”
原来钻树林这个奇怪的传统从上古就有了......
蚩尤今年十八岁，血气方刚正是杂念繁多的年纪，他看着祝融又有些醺红的侧脸，忍不住又逗他：“其实你长得这么好看，即使是男人，说不定也会生孩子？”
祝融嘴角抽了抽，“你长得也不差，你会生吗？”
蚩尤眼睛一亮，“你觉得我很英俊？”
祝融：“........重点不是这个”
蚩尤笑了起来，“你觉得我很英俊吧？”
祝融：“你真的认真听我说话了吗？”
蚩尤点点头，“你觉得我很英俊。”
祝融：“.........”
.......行吧
蚩尤笑了一会还没停，停顿片刻，突然放低了声音，“怎么办，我好想亲你。”
祝融瞳孔不由放大了一些，“不行。”
祝融看着身旁放着的龙筋，试图转移蚩尤的注意力，“这个龙筋，可以用来做乐器上的弦吧，你知道乐器吗？”
蚩尤是会做乐器的，他对礼乐文化非常重视，甚至做过简单的叶琴。
“你想要乐器？”
祝融轻轻点了下头，“做一把琴罢。”
蚩尤眼神依然专注的看着祝融，火光将他肤色衬得发出小麦色的光泽，而他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那眼里的情愫令祝融都有些恍惚的紧张。
“好，我过两天做好就给你。”
今夜的天象也不知哪里出了错，纳塔明明算过不会下雨，大会才开至高潮，几颗斗大的雨珠便落到了众人的身上，没过一会，雨珠就变成了雨柱，倾盆大雨突然而来。
祝融第一反应就是将结魄灯抱到了怀里，还没化神的他其实很虚弱，普通的水虽然不会令它熄灭，可是淋了以后也会让它能力减弱，这个时候如果遇到共工那样带有神力的水神，基本它就等于没命了。
刚刚还燃得十分旺盛的篝火全都被大雨所扑灭了，族人们陷入黑暗，惊慌失措，有几个吓得无主乱窜的妇人还不小心撞到了祝融。
然而祝融将结魄灯抱的极紧，几番有惊无险的碰撞以后都没摔到结魄灯。
刚刚才给祝融送过花的小男孩因为黑暗而找不到方向，跟父母走丢了，害怕的他一下撞到了祝融身上，小小的个子差点将祝融绊得摔倒。
眼看着结魄灯在他怀里变得摇摇欲坠，蚩尤的视力比常人更好，一把将祝融抱住，左手接过了结魄灯。
结魄灯里的小火焰受到了惊吓，滋啦一下往蚩尤手臂上烫了一下，顿时将那结实的小臂烫出一小块血肉淋漓的伤口。
祝融将孩子安抚好送到他父母那边，一回来，看到蚩尤手上全是血，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蚩尤无所谓的笑了一声，晃了晃手上的始作俑者，“它被吓到了，烫了我一下。”
祝融看向结魄灯里可怜兮兮的小火焰，抿了抿唇，也没出声责备它。
毕竟它就是自己，现在还这么小，被吓到也情有可原。
但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几万年后的蚩尤手上见过的那道疤痕.......
难怪他一直觉得有很熟悉的感觉，没想到竟然是他本体的杰作。
这雨来的奇怪，去的也快，只下了一会便雨过天晴，乌云遮住了本就所剩无几的一点月光。
蚩尤皱着眉头望向天际，心中突然有一抹不太舒服的直觉。
纳塔组织族人们又将熄灭的篝火重新点燃，抱了山洞里干燥的枯树叶出来，没一会功夫，大会又重新开始热闹起来。
蚩尤坐在篝火面前若有所思，祝融看着对方不断流血的手臂，觉得有些碍眼，便道：“你的伤口不用处理么？”
话音一摞，蚩尤想也不想便将流血的手臂举到祝融面前，“你帮我舔干净。”
“舔干净？！”祝融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白皙的皮肤本就如同鸡蛋膜一般弹嫩，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迷人，又长又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的扫过肌肤，火玉般的眼睛散发着浓浓的震惊，让蚩尤看得移不开眼。
蚩尤朝旁边的族人努努嘴，祝融这才发现刚刚有个青年也在黑暗中撞伤了手，而他的伴侣就坐在旁边帮他轻轻舔着手上的伤。
他们这时候医学并不发达，有伤一般便直接洗净就好，唾沫更是被当药来用。
那青年和伴侣两个人也都是男人，看得出来正在浓情蜜意的热恋期，本是在处理伤口的一幕便显得尤为煽情暧昧起来。
祝融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不可能。”
这时候沾衣端着一小叶的水走了过来，轻声细语的说：“蚩尤哥哥，你流了好多血，我帮你洗干净吧。”
蚩尤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牢牢锁在祝融身上。
祝融被他看得有点发毛，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开口道：“手伸出来。”
蚩尤马上将手老实的举过去。
然而祝融也并没有真的帮他舔伤口，只是从沾衣那里取过了干净的水，小心将表面的血渍轻轻洗去。
蚩尤有点不满，“这样不会好。”
祝融没理他，“那你自生自灭。”
沾衣完全成了背景，气呼呼的咬了咬嘴巴，跑回自己坐的那边去了。
祝融看着她俏丽活泼的身影，忍不住道：“其实沾衣是个好女孩。”
蚩尤点点头，“所以才配的上貉天。”
祝融：“..........”
“但她喜欢的是你。”
蚩尤看着祝融，“那你呢？”
祝融移开眼睛，“我不喜欢你。”
“我不相信。”
蚩尤很笃定说：“你会让你不喜欢的人亲你？”
祝融：“........”
“......现在情况不一样。”
如果他还是曾经那个火神，以他的神力，谁敢这样对他无礼，恐怕早就被烧成灰了。
蚩尤摇了摇头，笑道，“口是心非。”
“我不喜欢你这种有什么都憋在心里的做法，也很看不起连真心话都不敢说的人。”
“你喜欢上我了，只是你不敢承认。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坦坦荡荡的承认这种喜欢。”
祝融一瞬间有些震惊，因为他觉得这番话似曾相识，好像.......
之前他就是这么对蚩尤说的？
祝融哑口无言的转过了头。
好在蚩尤也并未咄咄逼人，见祝融没再说话就也闭口不提，没有因为操之过急就将祝融对他的好感磨光。
这一夜是一个转折，因为从这一夜后，每一天都开始下暴雨，这样的雨来得古怪，绝对不可能是自然降雨，蚩尤猜测便是黄帝炎帝那边动的手脚。
小火焰在潮湿的环境里倍感不安，能力也一天不如一天，祝融可以感觉到它的难受和憋闷，但他现在也无能为力。
蚩尤思考了很多天，在蔫答答的小火焰面前坐了很久。
而小火焰现在唯一信任的除了祝融，就是他。
看着小火焰单纯而明亮的光晕，蚩尤突然问祝融，“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它了，会变成什么样？”
祝融愣了愣，“会像之前混沌初开那样，黑暗，寒冷，即使有白昼，也缓解不了黑暗带来的未知和危险。”
“而且就算人类可以生存下来，他们会停滞，会永远止步于现在的状态，世界没有办法变好，甚至可能更糟。”
蚩尤的声音顿时嘶哑起来，“那如果我做不了首领了，你还会不会留在我身边？”
祝融想到了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连日的大雨已经是警告，炎帝他们想要小火焰，这毋庸置疑，可蚩尤当初抢到小火焰时，他只以为它会带来战争和抢夺，却没有想到黄帝和炎帝竟然会因为得不到它，就想直接毁了它。
他们只想要自己成为霸主，根本不在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蚩尤也是领导者，他很清楚炎帝黄帝的野心。
祝融见蚩尤反常的没有回话，又问了一次，“你想做什么？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蚩尤静静坐着，一动不动，笑得也很轻，“我说过，只有最强的人配得上你。但如果我不再是最强的，就没办法留你在身边。”
祝融眉头皱得很紧，“告诉我你的计划。”
蚩尤声音远得就像来自天边，“我要去和他们谈判。”
“谈判？”祝融有些惊讶，“这些雨和洪水都是敌人做的？”
“怎么谈判，你要拿重黎作为筹码，换他们停止发灾？”
蚩尤没有回话，祝融不由浑身一震，“你疯了？就算不停降雨，其实对于你的部落来说，战力根本不受影响。”
“你要是把它给他们了，那情势便会完全不一样，你就......”
“输了。”
蚩尤终于开口了，声音中有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现在只是警告，过两天他们才会真正动手。我的部落很强，的确不怕他们使出这些卑鄙手段。”
“但重黎不一样，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攻击族人，而是......”
蚩尤喉结情不自禁上下滚动了一下，“毁灭重黎。”
祝融不敢相信。
他所来自的地方，所信仰的地方，他从一化神就深爱的地方。
天界，竟然为了称霸而想牺牲他。
祝融的手垂了下来，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一丝哽咽，“就算他们想毁了它，这对你的地位并不影响，既然他们不在乎它，毁了就毁了。”
“你不把它交出去，以后统一部落的便是你，你何必......”
蚩尤摇了摇头，“我的初衷不是做一个霸主，我想要族人平安，生活变好，想这世界摆脱落后和脆弱。”
“如果没了光明，就算我统一了世界，我们也都会完蛋。”
祝融突然发现，蚩尤才是真正适合做神的人。
只有他才可以称得上是神。
因为神爱世人，这几个人帝之中，只有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