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宁暖知道家中三人瞒着她什么, 偶尔有什么事情发生,哥哥就会和爹娘在书房里小声讨论,从来都不会叫上她,而这些事情,又大多数是和安王有关。
平日里,宁家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云兰都不会瞒着她,唯独涉及安王时,除了叮嘱她要离安王远一些之外,其他什么也不会告诉她。就连这次宁朗的事情, 也是她特地去找了安王, 才知道前因后果。宁朗为了去青州, 虽然将他与安王合作的事情和家里人说了, 可说的时候,也避开了宁暖, 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有宁彦亭和江云兰清楚,而除去安王给她说的, 宁暖也只知道他与安王有了合作, 直到近日, 宁朗马上就要离开了,三人才和她透露了剩下那些。
若说三人之间有什么秘密, 宁暖知道的, 也就只有那个稀奇古怪的梦了。
可要是只因为梦的话, 他们对待安王的态度未免太过激进,好似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只是他们不说,要瞒着她,宁暖也就不刨根问底,非要问出个什么结果。
因着宁朗要去青州的缘故,宁家难免和安王的来往多了一些。安王身边的小厮汪全时常跑到宁家来,来时笑眯眯,又是帮安王给宁朗带话,也没忘记捎一些东西过来,要么是宁暖喜欢的吃食,要么就是一些孤本残卷,他也不是给宁暖,而是给宁朗。
可安王的意思,宁彦亭和江云兰哪里有不明白的?汪全每回过来,都得不到什么好脸色,而宁朗更不客气,安王和汪全都没有明说,他也只当自己不知道,吃食全都自己一个人吞了,孤本残卷转手借给了祝寒山,连让宁暖看一眼都不给。
虽然宁暖看不到,可她身边还有香桃这个大嘴巴,汪全每来一次,香桃便转告一回,因着如此,安王每回送了东西过来,宁暖也都清楚。她听得多了,又听那些稀罕难寻的孤本残卷都被宁朗转借给了祝寒山,心中甚至还生出了几分酸涩。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便到了宁朗出发的日子。那天书院不上课,祝寒山本来是要赶着回家做农活,这日也特地来了,和宁家人一块儿送宁朗。
江云兰给他准备了许多东西,将马车塞得满当当,尽管先前口中嫌弃,眼看着宁朗要离家了,她心底也生出许多不舍,临行前还拉着宁朗的手不停叮嘱道:“你到了青州,千万要小心一些,有安王的人在,凡事别冲在前头,要是遇到了山匪之流,也切记要躲在后头,你身手不行,运气也不好,千万别逞强。”
宁朗连连应下,等着三人依次叮嘱完了,他才道宁暖面前,郑重地道:“阿暖,哥哥走了,以后家里头就得靠你了。”
“哥哥放心,我知道的。”
“还有祝寒山,你哥哥我就剩这么一个朋友了,你帮我多看着点他。”宁朗看了祝寒山一眼,见他正帮着轻点行李数量,这才又转过头来,压低声音小声道:“他这人固执的很,你帮我多看着他,还有他奶奶,他奶奶身体不好,平日他都待在书院里,七天才能回去一趟,他奶奶一个人待在家里头,要是出了事一时也顾不上,你有空帮我多看着一些。”
“放心吧,哥哥,我都知道的。”
“那就好。”宁朗长舒一口气:“阿暖你做事,我一向是最放心的。”
青松催了催,宁朗这才不舍地和她道别,坐上了去青州的马车。安王的人在十里之外等着接应,他此次出城,用得还是游学的借口。
看着那几辆马车越驶越远,直到什么也瞧不见了,众人才往回走。祝寒山急着回家,匆匆和他们道别,很快也走了。
在祝寒山走了以后,宁暖便察觉到好像有一道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不知从何而来,可她看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瞧见。直到进了宁府,那道视线这才消失。
宁朗一走,整个宁府好像都安静了下来。他走了好多天以后,老夫人才察觉到这件事情,特地将江云兰叫了过去,问她发生了什么。
江云兰也用出门游学的借口搪塞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着,反倒是有些不悦:“他一向学问不行,如今好不容易才学好了一些,你们又放他出门,若是又和什么朋友来往,惹上了不三不四的人回来,岂不给我们宁家丢脸?”
江云兰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老夫人说的可是三弟?”
老夫人一噎,气得脸色胀红。
最近宁家两兄弟日子过的都不太平。
先是宁彦海也出了事,腆着脸求上门来找宁彦亭帮忙,宁彦亭倒是听了他求助的事,听完以后,就毫不客气地将他轰了出去。原来宁彦海又管不住下身,先前被葫芦巷子里的暗娼仙人跳,如今又被花楼里的某个姑娘惦记上,设计要做他的姨娘,宁彦海哪里敢答应,就连忙过来找宁彦亭求助,只是宁彦亭不愿意帮忙,因此现在三房乱作一团,可丢尽了脸。
小儿子可是老夫人的心尖尖,听闻大儿子不帮忙,她也气了一回,又将宁彦亭叫过来怒骂了一通,可宁彦亭油盐不进,她一个处在深宅的老太太也无能为力,只能拿出自己的私房银子贴补一些,让小儿子渡过难关。如今被江云兰顶了一句,老太太如何不心疼?
更别说还有宁彦文。
说起二房的事情,还要牵扯到大皇子。
从云山寺回来以后,楚斐特地进了宫一趟,将一个差事甩了出去,那差事表面上是个小差事,可却能和兵部尚书薛功礼拉好关系,听着他偷懒不愿意做,几位皇子还在心中偷笑,明里暗里过了招,最后让大皇子抢了过去。
大皇子自然也以为那是一件小差事,可为了能拉拢兵部尚书,他自然也高兴都不行,本以为事情很快就能解决,谁知道越查越深,后来竟牵扯出了一桩牵连甚广的贪污案。事情也上辈子那样发展,上辈子有一个官员畏罪自杀,这辈子也是如此,一时人心惶惶,皇上更是将大皇子骂的狗血淋头。
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是大皇子将人逼死,京城之中流言四起,又有大皇子被皇上责骂在先,大皇子身上压力深重,生怕不小心做错了事情,会惹得圣上厌弃,连着和他有关系的一干人也心中焦急不安,柳家、周家、宁彦文整日忧心忡忡,二房乌云笼罩,每日都担心大皇子会失势。
连着宁彦亭也受了牵连,也变得忙碌了起来,整日早出晚归,忙碌着公务。
宁家气氛低迷,而宁朗出门了好几天,也没有传来什么消息,江云兰一连好几天都没有露出什么好脸色,眉头紧皱,只等着宁朗寄信过来。
宁暖知道的倒是比她还要更早一些。
宁朗的信还没有寄过来,倒是她去给宁朗整理屋子的时候,发现他的桌案上有一封信,不知道是谁放着的,信封上是空白的内容,出于好奇,宁暖打开看了,才发现里面竟然是宁朗的近况。
这信也是安王放的,知道她会担心,便特地派人将自己收到的消息也告诉了她。
意识到这信是安王放的,宁暖脸色煞白,可总算是也知道了,安王在派人盯着宁家的事情。
楚斐派来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去无踪,宁暖片刻也不耽搁,立刻将信交给了江云兰。
江云兰知道以后,果然是破口大骂,脸色阴沉无比,可到底信里头写着的是关于宁朗的事情,知道自己管不了安王,只能忍了下来,一边看信,一边给宁暖院子多添了几个人手,日夜巡逻,全然将安王当做了一个会夜爬院墙的流氓。
等宁暖第二回再在宁朗屋子里找到信时,里头还多了一张纸,写满了楚斐的抱怨。
宁暖看完,直接交给了江云兰。
江云兰几次怒骂,见都没有起效,愈发忿忿不平,隔了几天,宁暖又从香桃那儿听说了安王被几个乞丐当街暴打的事情。
第一回说起的时候,香桃还有些高兴,第二回说起来,可就只剩下同情了。
“也不知道安王是得罪了什么任务,几次都被人打,第一回是在大街上,这一回也是在大街上,看到的人可多了,上一回的事情大家可都没忘呢,如今又出了一回,如今大家说起安王,可都是在笑他。”香桃很是同情:“先前安王几次补贴青山书院,好不容易赚来的好名声如今可全都成了笑点了。”
“那是谁打的安王,就没有查出来?”宁暖好奇。
“没有呢,小姐,您说说,安王怎么说也算是一个王爷,他被人当街暴打,可算是丢尽了脸,他要是有心想要查,怎么可能会查不到,可那人实在是太神秘了,安王府到现在都没有贴出告示,说不定是真的查不到了。”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是知道是谁打的,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
宁暖心念一动,立刻想到一个人。
她顿时:“……”
宁暖跳过了这个话题,又问:“那安王的名声,岂不是又没了?”
“小姐,您肯定没想到,虽然大家可都在笑安王,可大家也都在同情安王呢!”香桃神神秘秘地道:“安王先前资助书院的事情,大家都对安王可有好感了,这两回安王被打,却是让书院里那些书生生气的很,还写诗骂打了安王的那人呢!”
香桃说着,又从怀里头掏出了几张纸,给她念了一遍。
“奴婢还听汪全说,说那个柳公子,先前还说安王是得罪了什么人,做错了什么事,被打是活该,结果他说完以后,就被书院里的那些书生给骂了。”香桃心有戚戚然:“如今不管是白鹿书院还是青山书院,里头的书生都对安王推崇的很,还好少爷不在,不然少爷一高兴,指不定也要被骂。”
宁暖莞尔。
安王给广大书生提供补助银的事情,实在是拉了太多好感,好像所有人都忘了他先前可是个人人嫌弃的废材王爷,现在大家说起安王来,每每都要夸他的补助银的事情,尤其是那几个得了补助银的三十个人,更是写了好几篇文章来赞美这件事情。
有了补助银以后,祝寒山的日子可过得比先前好太多了。
因为宁朗叮嘱,宁暖也一直让人注意着他和他奶奶的动向。读书费银子,而祝寒山家境贫困,平日里除了念书以外,他还要忙活着料理家中的田地,而他奶奶每日都要吃药,闲暇时更是还要替书铺抄书挣银子贴补家用,有了补助银以后,他平日里就轻松了许多,虽然还在抄书,可也没有原先那般忙碌。
宁暖得了空,也时常派人往祝寒山家中去,帮他照看家里的老人。祝奶奶卧病在床,又只有一人在家,平日里多有不便,只有偶尔邻居看到了才能帮一把手。先前就有宁朗帮忙在先,后来宁朗走了,又有宁暖派人看着,祝奶奶感激连连。某日天不亮,祝寒山还提了一篮子地里产出的瓜果蔬菜,放在宁家门口,还不等门卫通报就跑了。
而平日里,宁暖出门时,安王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消息,故作和她偶遇,和她打了一声招呼以后,便巴巴地缠了上来。
香桃气得不行,每回都要挡在宁暖的身前,怒气冲冲地道:“安王殿下,请您注意一些,离我们家小姐远一些,省得坏了我们家小姐的名声。”
楚斐故作不解,还惊讶道:“这京城里头的路,本王还不能走了?”
“你……你离我们家小姐远一些!”
“本王离得远着呢。”楚斐摊手,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没有走近,而宁暖又被香桃拉着退了后几步,他和宁暖的距离隔了好几个人,当真是一点也不近。“你这小丫鬟,难不成是故意占本王便宜?”
香桃可真是快要气死了!
偏偏平日里和她说得好的汪全,到了这时候,也会站在他们王爷那边,笑眯眯地道:“香桃姑娘误会了,我们王爷当真是碰巧与宁姑娘遇见,我们王爷出门办事,都能和宁姑娘撞见,你说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我们小姐和你们可没缘分!”
楚斐看也不看她,只笑眯眯地宁暖献殷勤:“宁姑娘,如今都遇见了,不然我们就去找个茶楼,坐下来喝个茶,说说话,你觉得如何?”
宁暖微微蹙起眉头。
楚斐时刻盯着她的表情,一见她变了脸色,立刻改口:“若是宁姑娘不同意,那我再次再找宁姑娘,也是可以的。”
宁暖:“……”
宁暖轻声问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宁姑娘是什么意思,本王怎么听不明白?”
“既然王爷听不明白,那王爷就请办事去吧。”宁暖淡淡道:“王爷小心耽误了事情,到时候也可别怪到民女的头上。”
“不怪你,不怪你。”楚斐急忙说完,又眼巴巴地道:“那……那你去哪儿?”
“王爷急着办事,想来也是和民女不同路的。”宁暖让到一边,道:“王爷先请。”
楚斐:“……”
楚斐只能带着汪全走了。
等他走后,宁暖也带着香桃办自己的事情,只是等她办完事情再出来,回宁府的路上,又遇到了等了许久的安王。
这回楚斐脸上满是惊喜:“宁姑娘,我们又遇到了,你说说,可不是缘分是什么?”
宁暖:“……”
楚斐道:“如今宁姑娘也办完事了,我也办完事了,如今天色尚早,不如宁姑娘与我再去茶楼喝一杯茶,说几句话?”
宁暖:“……”
宁暖无语的很。
这人当真是如狗皮膏药一般,阴魂不散。偏偏这搭讪的手段也低级的很。
宁暖耐心地道:“民女还有些事情,恕民女无法应安王殿下的邀请。”
“既然如此,你和我说个日子,等你下回有空时,我再来找你,也是一样的。”楚斐笑眯眯地道。
“……”
香桃又忍不住:“你这王爷好生不要脸。”
楚斐从善如流地道:“若是宁姑娘能答应我,那这脸面,我不要也是可以的。”
这下不但宁暖两人,连汪全也很是无语。
他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原先他们王爷见着宁姑娘还能有些理智,如今倒好,竟是连最后一点理智也没了。
瞧瞧他们王爷这说的是什么话?!
等宁姑娘走了以后,王爷反应过来以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后悔呢!
楚斐可不这么想。想当初,上辈子,他可不也是靠着这死皮赖脸,才打动了阿暖?
阿暖一向面冷心热,只要他再殷勤一些,多在阿暖面前出现几回,阿暖一定舍不得他,次数多了,说不定就应了呢?
只是他忘了,上辈子,宁暖是已经与他成了婚,心里也想着要和他处好关系,这辈子,两人男未婚女未嫁,他要是再殷勤一些,可就真的和登徒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只是如今宁朗不在,也没有人能替宁暖出头。
宁暖蹙着眉头,找了理由拒绝了他,回头便将此事告诉了宁彦亭。等第二日,上了早朝,宁彦亭当即给楚斐参了一本,说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说得楚斐目瞪口呆。
近日大皇子有了麻烦,那贪污案也让当今圣上发愁,又听说弟弟给自己惹事,他烦躁的不得了,也无暇多安慰弟弟,顺着宁彦亭的话找了件差事塞给楚斐,可是让楚斐再也没有机会能缠着宁暖了。
楚斐怨念不已,等下次再给宁家递信,说起宁朗的近况时,也忍不住又另外写了一张纸,在信上抱怨了一通。宁暖看完,连给江云兰也懒得给,当场便烧了。
可得了差事,楚斐也没有不好好做的道理。
隔了没多久,又是满朝文武都听说了,那个贪污案有了大进展,是安王找到了关键线索,帮了很大的忙。
京城之中,又多了许多关于安王的流言。贪污案事关重大,涉及范围又广,许多人都盯着这件事情,就连京城里头的百姓都听说了。如今安王名声正好,又在这个案子里立了大功,京城百姓又说起了他,提起他时,再也不提原先废柴王爷的称号,都说安王办事得力。
香桃这个大嘴巴,自然也没忘记将这件事情转告给宁暖。
“奴婢可真是瞧不出来,那安王竟然还这么厉害。”香桃惊讶道:“奴婢听说了,那个案子可是难办的很,连老爷都愁眉苦脸的,怎么安王被派了个差事,就正好找到了线索呢?”
宁暖毫不在意地道:“或许安王本来就厉害。”
“小姐,您怎么还为安王说话了?!”香桃惊讶:“安王他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宁暖说:“就算他是登徒子,他若是真的厉害,那也是个厉害的登徒子,这有什么关联不成?”
“这……”香桃忐忑地看着她:“小姐,您该不会是对安王……”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宁暖用手中的书敲了一下脑袋。“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
香桃捂着脑袋,还有一些委屈。
“小姐,不是奴婢乱说,可是小姐您可是难得说安王的好话,这能让奴婢不担心吗?”
“我何时说安王的好话了?”
“怎么没有?!小姐您都夸安王厉害了,难道还不是说安王好话?”
“这是实话实说。”
“奴婢可从未见过小姐您对其他公子实话实说过。”香桃小声嘀咕:“奴婢以后可不敢再在您的面前提起安王了,若是小姐您真的对安王动了心,那夫人发起火来,奴婢可就遭殃了。”
宁暖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书:“你这丫头,还会颠倒黑白了。只说安王办的事情,先有那书院奖金,后有补助银,如今又立了大功,整个京城的人都在说安王厉害,难道还不准我说了?”
“可是小姐您……”
“我只说是安王厉害,可京城里头,厉害的人多的是,只安王一个厉害,也能算数?”
香桃狐疑地看着她,直到又被她敲了一下脑袋,这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