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 124 章
还不等宁朔的判决出来, 宁朗和杨真便已经等不住, 准备回青州去了。
他们从京城到青州也需要花上数日,等他们再在青州安顿好,又给京城这边回信, 一来一回, 等这信从青州寄回京城的时候, 已经过去了许久,甚至连宁朔的判决都下来了。
哪怕宁彦文和二夫人再恳求, 宁家众人也没有松口过,老夫人被禁在院子里,也一直没有出去。众人也不知道她是否有什么能联络外人的方法, 只是直到宁朔的判决出来, 事情也没有什么转机。
判决出来那日,宁暖便给宁朗寄了信, 比宁朗的信还要更早一些。宁朔虽说是意图害人, 可到底还是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既没有成功下毒害死宁朗,后来绑走宁朗以后也没有成功做出什么, 因而也判不得死刑, 只不过是要在牢中关上许多年。至于这什么时候出来, 在牢中会有什么待遇,就是另一回事了。
宁朔一直气定神闲, 好似什么也不担心, 什么也不怕, 直到判决出来后,二夫人哭晕在衙门口,他才总算是意识到了,他效忠的人已经没有征兆、甚至是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他,他这才慌了。
只是事情已经下了定决,哪怕他是再如何不甘心也没有用,只能被强硬地拉入了牢房之中。
宁暖还有些好奇:“王爷是要决定支持三皇子了?”
“这有什么不好?”楚斐勾唇笑道:“往后我的动作只会越来越多,如今只有书院,倒还可以兜着,等时间一长,不说其他皇子,皇帝也会看不过眼,如今我光明正大的支持三皇子,以后无论我做什么,都能用老三当借口。”
“可王爷贸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三皇子也不会立刻相信王爷。”
“我知道。可我也不相信他。”楚斐说:“我是在皇后宫中长大,老三的娘是静妃,他们都以为我会支持太子,从前我和老三交情可不深,我忽然支持他,旁人都要觉得奇怪,更遑论是他。”
“王爷又要如何得到三皇子的信任?”
楚斐深深看了她一眼:“阿暖,这你竟没有猜到?”
宁暖疑惑地看着他。
“这皇宫里头,不管是同任何人来往,心里头都得隔着一层,哪怕是你想要与人亲近,也得瞒着死死的,不敢声张。”楚斐说:“我不需要从前和老三的有多好,我只要给老三一个理由,让他知道我对他并非没有感情便好。”
宁暖若有所思地应下。
“阿暖,从前宁朗给过你什么东西,让你留到了现在?”
宁暖想了想,这样的东西倒还不少。
宁朗小时候就贪玩,可一直惦记着她,每回出门回来都会记着给她带上小玩意儿,这习惯到现在也没有变。那些吃食是立刻进了肚子,可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却是留了下来,到现在还被宁暖收在一个箱子里。
楚斐就准备了这样的东西。
一个年代久远,看上去被主人小心保管,带着江州特色的孩童玩具。
三皇子的生母是静妃,静妃出自江州大族,只是不幸的是,静妃早早便已经去世。
当三皇子收到这样东西时,先是愣了一下,等他打开随这个玩具送来的信时,才总算是明白了过来。楚斐在信中说,他小时候得到过静妃的帮助,因着他记着静妃的恩情,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帮助三皇子。至于这具体帮忙是什么,楚斐在信中含糊了过去,三皇子也不在意这些,左右静妃也已经去世,也没有办法找她对证。
三皇子想要的,也只是一个理由而已。
而楚斐随信送来的这样玩具,他也的确眼熟的很,这样带有江州特色的东西,整个皇宫之中也只有他有过,是他的母妃给他的。至于这样东西,安王手中是否出现过,他也记不太清楚,他能记得的,就是自己与安王并不亲近。
可要是他母妃的确和安王接触过呢?
身在皇宫之中,三皇子也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例如皇帝和太后虽然宠爱安王,可也并不是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也许是旁观者清,尤其是出宫建府以后,他们几个都入了朝堂,他也看得清楚。许多次,分明是他们闯下了祸事,可他们的父皇都会找来安王为他们扛。若是真心宠爱,哪里会舍得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后和皇上也没有付出真心,许是安王也察觉了什么,才会被他母妃偶然的一个帮助感动,连一个小玩具都珍藏到了现在。虽然与他不亲近,可看在他母妃的份上,愿意伸手帮他一把,也不是不可能。
反正,他也是利用安王而已。
与其让他的傻皇叔被其他人利用,难道不是将这好处留给自己更好?
三皇子很快便将心中原来还有几分的疑虑压了下来,很快便和安王建立起了合作的桥梁。
当宁暖得知以后,还沉默了许久。
楚斐道:“阿暖,你家里人一直待你好,所以你也许不明白。在皇宫里头,连孩童都知道不能随便与别人交心,哪怕是皇子,也是妃嫔固宠的工具,皇后待太子极好,可她也不是我的母妃。”
这皇宫里头,哪怕是再小的皇子,哪怕是一生下来便没了母亲的,到底也是有一个皇帝老爹在。他的皇兄为人如何,他是知道的,对所有孩子都不错,在他的那些侄子长大之前,都得到过皇兄的喜爱。
也就只有他,既没有母妃,也没有父皇。
若说皇家最不相信感情,可也最相信感情能牵扯住一个人。更别说他原先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如果不是被感情牵制,他哪里会毫无怨言的帮着自己那些侄子背了一个又一个的锅。
三皇子就是看到了他这般,才会相信他的说辞。
宁暖还是有些不明白。她平日里一点就通,可今日却是难得有些茫然,不明白三皇子为何这样快就相信了楚斐的话,而楚斐又这样笃定三皇子会相信。
如果不是朝夕相处,亲眼瞧见,哪里能随便信一个平日里就不熟的人?
哪怕是小时候受过一点恩惠,可这么多年了,这一点小小的恩惠也能记到现在?
安王毕竟是皇上的弟弟,不管背后如何,可面上装的却是好的,且不说静妃没有做过这样子的事情,哪怕是做了,也许也是为了讨好安王,讨好皇上,像她这样讨好的人肯定也不少,为何就静妃被这样记着?
宁暖可实在想不明白。
她从小也是受父母宠爱,兄长爱护,直到如今,江云兰和宁彦亭都是将她捧在手心,宁朗哪怕是去了青州,也时时惦记着她,还大老远给她寄过不少青州的东西。宁暖也是感受到了他们的关爱,这才努力的回馈他们的感情。她是重感情的人,可感情也分对象,例如宁晴这些,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却也是不会对她有半分心软,因为宁晴从来都没有真心实意对她好过。
看出她难得的迷惑,楚斐笑道:“阿暖,你瞧,哪怕是你觉得不合理,老三他还是相信了,你听我的便是了,再也没有比我更了解他们的人了。”
宁暖只好也不再提。
虽然她纳闷,可她也不得不承认,三皇子竟然当真是相信了楚斐。在楚斐这次示好以后,三皇子为表示感谢,也主动给他透露了一些自己时手中的牌。
三皇子低调多年,可在朝中也并非毫无建树,他在江州的势力甚至也超乎楚斐的想象,朝中有不少来自江州的官员,大半都是他的人,其中还有不少是中立派,还有些甚至是太子与大皇子正在拉拢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们竟在背地里投靠了三皇子。
礼尚往来,楚斐也给他透露了一些关于太子和大皇子的事情。
他手中有着一些暗卫,那些暗卫之中有搜集情报十分厉害的,楚斐私底下便收集了不少关于这些皇子的事情,如今他挑挑拣拣,送了三皇子一些,用来示好,也让三皇子看出他的好处。
三皇子果然大为惊讶。
“皇叔,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手底下竟然有这些能人?难道连父皇也不知道?”
楚斐颔首。
三皇子目光探究。
楚斐便道:“为了保护自己,人总得在手里藏一些底牌。”
而如今为了三皇子,他可是连底牌都拿出来了。楚斐暗示。
三皇子果然明白了。
至于这些暗卫,与宁暖说起来的时候,楚斐却也解释的十分详细。
“你记不记得,我母妃以前和慧真大师交好过?”楚斐说:“我母妃入宫以前,曾有幸帮过慧真大师一个小忙,从此就和慧真大师熟了起来。我这些人手,也是大和尚先前帮我找来的,从前好似也是我母妃的人,直到我出宫建府,才交到我的手里,按照他的说法,是我母妃临终之前拜托他的事情。慧真大师叮嘱我,让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因着是我母妃的临终嘱托,我才没有和皇上与太后说。”
没成想,上辈子就是这些人护着,他才能从京城逃到云山寺。哪怕是最后还是没有逃过死劫,可他也不得不感激慧真大师一番。
如今看来,这却是他母妃留给他最后的保障。
楚斐说起来,却也是有些唏嘘。
“多亏了慧真大师。”宁暖庆幸道:“若不是王爷手中还藏着这些厉害的人物,恐怕王爷如今也难走许多。”
楚斐不禁点头。
他从小到大,慧真大师的确是帮了不少的忙。淑太妃去世时,他还尚在襁褓,什么事情也记不住,更不会说话,好在淑太妃机敏,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慧真大师,而慧真大师也记了这么多年,到如今都还站在他身后。
甚至是上辈子,直到最后一刻,哪怕是兵马围了云山寺,慧真大师也没有松口将他交出去,还是他自己走了出去,接过了那一杯毒酒。
……
二月初九,春闱第一场考试开始了。
这回祝寒山已经住在京城,甚至也不用宁家多帮忙,所有事情都被薛家揽了过去。
薛小姐紧张不已,也不管她还有没有嫁过去,每日,薛家的马车都会停在祝寒山住着的那个小院子门口,薛小姐每日都会带着补汤上门,比祝寒山这个考生还要更加紧张。
江云兰原先还想要帮忙,哪怕是帮不了祝寒山,在祝寒山忙碌时,帮忙照顾祝老夫人也是可以的。可薛小姐全都揽了过去,还特地多派了一个丫鬟来照看祝老夫人,把所有事情都处理的服服帖帖,让江云兰挑不出一点错处,也插不了手。
见薛小姐这么紧张,江云兰也只得放弃,回头便打趣薛夫人,让薛夫人无奈不已。
春闱开场当日,薛家的马车将祝寒山送到了考场门口,薛小姐将一应准备交到他的手中,目光担忧而坚定。
“阿暖说了,你一定能考中的。宁夫人说,你肯定能考中,就连我爹也这么说。”薛小姐手上紧张的发抖,可嘴巴仍然说着坚定的话:“你放心好了,你肯定能考中。”
祝寒山无奈。
近日被薛小姐灌了无数补汤,他的气色也比先前好了很多。别的考生在准备春闱时身形消瘦了许多,他倒好,腰都粗了一圈,连去年的衣裳都不合身了。
祝寒山将东西接过,也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考中的。”
薛小姐长舒一口气,继而又很快开始担心他会骄傲自满一时失手,整个人又比先前还要更紧张了。
她目送着祝寒山进了考场,在外面等到连一个考生也没有了,这才上了马车,急匆匆地去了安王府,去找宁暖。
宁暖早有准备,一早便坐在屋中等着她来,听到丫鬟通报时,竟是半点也不觉得意外。
薛小姐一进门,便立刻抓住了她的手,紧张地说:“阿暖,祝公子他已经开始考了……”
宁暖熟练地安慰道:“如今会试既然已经开始,那你也要在家中等待九日,才能等到祝公子出来,这九日之内,你也见不到祝公子的人。与其这般紧张,不如好生休息,省得祝公子还未出考场,你就先累出了病来。若是这样,祝公子出来以后,定会心疼你。”
薛小姐忍不住害羞,可还是放不下心,又担忧地道:“足足九日,我听我爹说了,这里头的环境可不好,祝公子身体也不好,往年有不少考生病倒在里面,万一祝公子也病了,怎么办?”
宁暖:“……”
宁暖又安慰她:“薛大人已经打点过了,这东西也准备齐全了,祝公子的身体也比先前好很多,先前乡试时都撑过来了,更别说这回了。”
薛小姐点了点头,又问:“万一呢?”
宁暖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从盒子里拿出来新做的首饰,果然,薛小姐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首饰给转移了。
“阿暖,这又是安王殿下送给你的?”薛小姐惊艳地道:“安王殿下待你真好,我在外面便听说,安王殿下最是宠爱你,什么好东西都要捧到你面前,连我爹都和我提起过呢。”
宁暖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她小声道;“王爷就是太张扬了一些。”
“那又如何,京城里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呢。”薛小姐憧憬道:“若是祝公子以后也能这般待我……”
“祝公子待你一向是极好的。”
薛小姐不禁面色通红。
祝寒山性子孤傲,可对薛小姐却是真心实意,当日薛大人提出定亲时,他立刻答应下来,薛小姐还有几分担心,后来祝寒山怎么也不愿意接受她的好意时,薛小姐更是担心。直到后来,江云兰出面,让祝寒山从祝家村搬到了京城里头,从那个时候起,祝寒山对她的态度便一下子软化了许多。
先前隔得远,她也见不着,可如今离得近了,她却是感受到了。祝寒山的手头宽裕了许多,可他仍然还在抄书挣银子,挣来的钱一部分做家用,一部分让祝老夫人存着,可每回得了银子时,也都惦记着要给她买东西。薛小姐的房中,可是已经藏了不少东西了。
甚至是,如今祝寒山也愿意将他的心情说出来,薛小姐就更不会误解他,也更能感受到他的自卑与踌躇。
薛小姐红着脸,低着头,手中绞着帕子,嗫喏道:“等殿试过了以后,我和祝公子便要……便要……”
“便要成婚了。”宁暖接道。
薛小姐脸色更红,这回从脸红到了耳根,连指尖都是通红通红的。
宁暖笑道:“我定会给你备足贺礼。”
薛小姐羞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被宁暖一打趣,她一下子便将先前的紧张忘了干净。等她从安王府出来时,才总算是重新想起,只是满心都被自己的婚事占据,竟也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
等到九日以后,考场大门大开,薛家的马车早早便等在外面,瞧着祝寒山从里头出来,下人便立刻迎了过去。
祝寒山下意识地往他们身后看了一眼。
下人笑眯眯地道:“祝公子,我们老爷派奴才来接您,我们小姐也在府中等着呢!”
祝寒山顿时羞赧。
上回考完乡试,是直接去了宁家,这回他考完,便是直接去了京城里的家。
连考了九天,他已经是精疲力尽,回去匆匆洗刷了一遍,便立刻倒头就睡。等到一觉睡醒,才总算是重新打理自己,坐上了等在外面的挖车,去了薛家。
而薛家,不只是薛家人,连宁家人,还有安王都来了。
众人又是预先恭喜了他一番,祝寒山还难得地道:“此次会试,我觉得很有信心。”
薛大人皱起眉头:“不可大意。”
祝寒山连忙应是。
宁家众人却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了一番,尤其是宁彦亭,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上辈子,祝寒山就得了不错的名次,甚至后来还考中了状元,这辈子他说有信心,那肯定也是很有信心了!
等会试一放榜,果然,他中了会元。
上回乡试是解元,这回会试又中了会元,这可是连中两元了!
祝老夫人一听到消息,便高兴地差点晕过去,等镇定下来以后,又连番说菩萨保佑。而薛大人面上也满是高兴,不论祝寒山殿试发挥如何,光是连中两元,便已经是很值得夸赞的事情了!这还是他未来的女婿!
宁暖自然也没忘记写信到青州去。
青州也早早准备好了东西,寄了过来。上回是张虎皮,这次是张狐狸皮,只是狐狸皮子有些不好看,看上去死得时候模样便有些凄惨。
宁朗在信上说,这是他自己头一回打猎猎中的东西,只靠着自己,没让任何人帮忙。
祝寒山仔细收好,又纳闷:“那上回那张虎皮不是他打的吗?”
宁暖憋笑,也没有拆穿自己的哥哥。
会试之后便紧接着殿试。
这回薛小姐是真心实意的紧张了,她拉着宁暖的手,无论宁暖如何劝也静不下心来,一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就会立刻冲出去,当发现和祝寒山无关时,便又会失望的回来。
好不容易等到祝寒山考完,她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而殿试的成绩,也很快就出来了。
祝寒山和上辈子一样,得了状元!
宁彦亭和江云兰早有准备 ,宁暖听他们念叨过无数次,也有了心理准备,唯独祝老夫人,听到消息时,怎么也不敢相信,拉着通报的人确认了好几遍,直到几遍都是肯定的答案时,她才倒吸一口凉气,这回直接就昏了过去。
众人一阵兵荒马乱,好半天,祝老夫人才悠悠转醒过来。
许是因为喜事的缘故,这回她的气色很好,仿佛连多年病痛也没了,脸上满是喜意。
祝寒山中了状元!
乡试得了解元,会试得了会元,再加一个状元,那便是连中三元!
三元及第!
往前数几十年,都已经没有哪个考生有过这样的荣耀,一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只对祝寒山来说,除了状元以外,还有一件人生大事摆在他的面前。
正如薛小姐先前说的,殿试结束以后,他与薛小姐终于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