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chapter 86
是夜。
平安京的夜晚总是充满声色犬马的迷离, 这时一向是贵族们乘坐牛车出来偷欢的最好时机。各个豪华府邸内灯火通明，门口放着用以表明入口的暖黄灯笼。
此刻刚从逢魔时刻过渡，夜晚还很漫长。今晚的平安京罕见的没有几场宴会，早早的就开始了更加糜烂的夜生活。同时，黑暗也是妖怪们最好的庇护所，从人心里诞生而出的妖物群魔乱舞，将夜色染的更加深沉。
而在城东这座气派的内亲王府里, 也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这位客人听闻上杉奈奈子抱病的消息时，高深莫测的挑了挑眉。
“哦？”
侍女想拒绝, 想起面前这人的身份后又怎么也拦不住，况且这位还打出来了他可以帮姬君参看一二的名号。毕竟……这位可是平安京神权的象征，就连天皇见到他都得恭恭敬敬的请安。关于他的传说, 平安京里从未停息过。据说他是天照或月渎大神的分身，更多人还是习惯称呼他为——神之子。
“多谢荒大人关心。”
侍女们浩浩荡荡的簇拥着那位神隐的姬君在大厅和客人见面。偌大的厅堂内丝竹笙箫, 紫色的熏香袅袅盘旋。
荒轻笑一声, 隔着帘幕搭在少女如同皓月般的手腕上。
果然。
几乎是一接触，荒就发现这并不是上杉奈奈子，而是一个阴阳师们常用的纸片人把戏。虽然纸片人注入灵力后可以暂时伪装, 但是却模仿不出人类应有的脉搏。这种东西，奈奈子这个半吊子都算不上的阴阳师当然不知道，所以她也并不清楚, 只是一个照面, 她就被荒扒了马甲。
那么, 上杉奈奈子本人又去哪里了呢？
呵, 有点意思。
身穿紫色华服的神之子踏出这座府邸。一般而言贵族女子不能和外男接触太多时间，为了试探这位神隐归来的姬君，荒也是走正常途径下了拜帖的。
俊美的紫发男子在黑暗的墙角里一闪，身迹顿时被掩盖在繁星之下，变得透明。他重新迈开脚步，走回刚刚离开的内亲王府。
如果能够取到纸片人的一部分灵力，就可以探测出该灵力所有者所在的大概位置了。荒脚步不停，手中的星辰之力变换，在空中凌空而行。
身为历史和命运的观测者，荒本身不该插手这命运洪流。他掌握着星辰的轨迹，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几乎是了如指掌。
但是，却出现了一个变数。
这位自神隐中现身的姬君，从来不曾出现在他的星盘上。荒为此特意查看这个少女的未来，却是一片厚重的迷雾，看不真切。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的命运是被星辰主动隐藏的。
即使星轨有透露出让荒不要和这位变数过多接触，但荒依然固执己见。
他想要看看，这位不被命运捕捉的姬君，究竟是何等模样。
内亲王府的后院很安静，静的和这平安京格格不入。荒倒也没有多少意外，他早就知道这里的侍女基本上都是纸片式神。说起来，另一位享誉平安京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府上似乎也全是这种纸片化为的式神。
“哗啦啦———”
一阵水声在如此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突兀。绕过繁杂的回廊，掩盖在庭院深深下的是一方白雾袅袅的温泉。
日本不愧是温泉国度，平安京内总共就几处泉眼，拥有的届是位高权重的贵族。
从荒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少女光洁的脊背，上面还披了一件白色的里衣。但在温泉水的作用下，透过里衣映照出来的白色皮肤在夜色下更加迷离。
找到了。
荒漫不经心的往前踏了一步，实际上跨越了大半个小庭院的距离，他站在温泉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正在温泉水池中的黑发少女。
只要拿到一根头发，就能知道上杉奈奈子的去处了。面对一个纸片人，神之子内心没有任何波动。
正在闭目昏昏欲睡的奈奈子：？？？
她中午还在乌河下游处理阴界裂缝的事情，结果实在是赶不回来了，不免有些心烦意乱。正在此时，站在一旁的一目连犹豫着开口，“或许……我有办法？”
于是奈奈子就在一目连的螺旋飞天旋风技能中，只用了半天就走完了原本应该是一天多的路程。唯一的后遗症就是，头有点晕……
但饶是如此，回到内亲王府的时候也已经深夜时分了。她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上杉奈奈子”的小纸片人回收了。值得一提的是，从纸片人的口中她得知那位身份尊贵的神之子大人曾经来过。
也不知对方会不会发现什么………
不管了，反正都走了，要真发现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奈奈子实在是太累了，她没有难为自己多想就跑到后院，准备泡温泉后立马睡觉。结果温泉水太舒服了，泡着泡着奈奈子居然在温泉里睡着了。
然后，她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张放大的人脸，还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在朝她伸过来。
奈奈子一个霹雳流星拳头就砸出去。
陌生的紫发华服男子显然是没觉得一个弱女子的拳头能有什么力气，只是把手上那个样式奇怪的星辰球略略一挡，手下动作不停，依然想要拔下一根头发。
然后荒就被一拳打进温泉里，他被溅起的温泉水扑了一身，滚烫带着硫磺味的水劈头盖脸盖了上去。
怎么回事？！
紫发男人站立在温泉池里，难得思维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几百年来从未有如此狼狈的时刻，温热的水迅速被他身上的华服吸收，他的侧脸如同刀刻般深刻俊美。
在他对面，黑发少女一脸怒气冲冲。她黑发由于在水里浸泡太久，此刻都一缕一缕贴在背上，如同一株妖娆的黑色藤蔓般蔓延。少女娇艳的脸庞被水汽带过后越显深刻，一双红眸满是怒气，白雾遮住了她若隐若现的身躯，从她指尖迸发的紫色灵力庞大的令人心惊。肉眼可见的灵力随着主人的怒气节节攀升，就连荒也感受到了压力大程度。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荒终于反应过来。
泡温泉的这位是上杉奈奈子本人。
“去！”
奈奈子低喝一声，天空中达摩克利斯之剑顿时缩小化为流光直直冲向温泉内。荒感受到了压力，忙乱中将手中的星辰球一抛，天际而来的流星牢牢将这片区域固定，削弱了圣域带来的压力。
黑发少女已经扯过旁边的黑色和服飞身而起，玉足在池上轻点，盗贼的极意快速翻页，大片大片的火焰凭空出现，和那星辰之力分庭抗礼。
“咦？如此大规模的星辰力量和磅礴灵力……”
平安京内已经有好几个大人物注意到这边毫不掩饰的巨大动静。并且也猜到其中一人的身份了。
“那位怎么会同人动起手来？”
另一片幽静的府邸里，银发的大阴阳师疑惑的在手心敲扇子，最终席地而坐，静默心神，开始观察今日星轨的流动。
总觉得……马上就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冒昧来访，是我的错。”
矮桌旁的气氛尴尬。最终还是紫发男子抿了抿唇，率先道歉。
他一向波澜不惊的内心不禁生起许些淡淡的懊恼来。
“呵。”
坐在对面的黑发少女面若冰霜，听到这句话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她的头发还湿淋淋的披在身后，偶尔有水珠从她发尾滚下来掉落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
平常这个嘲讽表情只会出现在荒的身上，没想到自己也经受了一次这种待遇。但偏偏又是他理屈，只好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荒大人请回吧。”
奈奈子依然还在气头上，她一挥长袖，并不打算听任何解释，直接吩咐侍女送客。
内亲王府并没有男子的衣衫，好在荒毕竟是个神明，不会那么轻易就感冒。只是在他踏入皇宫的时候，有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真是难得见到你如此狼狈。”
不请自来的客人大摇大摆的坐在神之子的府邸里，一双上挑的金眸里满是戏谑。
“呵。”
面对着这个人，荒立马恢复了他一贯高贵冷艳的形象，只是配着一身湿透的衣服，怎么看怎么违和，“你倒是从来不同我客气。”
“那是自然。”
来人展开折扇，放到唇边轻轻一笑，“你这里确实舒服，比起我那深山老林可是一个天一个地。”
“哼。”
荒转到后室重新换了一套干爽的衣服，他做到这人对面，端起泡好的香茗轻啜一口，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皱眉。。
“怎么？没有收获？”
荒这才回过神来，他的紫眸一不留心扫过对面人的脸，忽然将眉头皱的更深。
“吾脸上莫不是有什么东西不成？”
玉藻前见他今日如此反常，不经透过茶杯的水面上照了照自己的妆容。
嗯，没有问题啊。
“我倒是在想……那位姬君，莫非是有你们天狐的血统不成？”
荒再回忆起温泉中的那一幕，只觉得浑身都有些不对劲，特别是少女被笼罩在迷雾下的脸庞，还有那刻若隐若现的泪痣。
“哦？听你这么说，吾倒是对这位自高天原回来的姬君产生了不少兴趣。”
玉藻前和神之子相识数十载，第一次见他如此，不禁心里也有些惊奇。
“那可是连神明都想要珍藏的美貌，我们天狐自然是无法比拟的。”
话虽如此，谁又不向往美丽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