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072
俩人慢吞吞吃完午饭, 买满一车东西, 到家就三点多了。
徐璐把满满一口袋的紫薯提进屋,“小茹不是要吃山药糕吗, 咱们晚上就做。”等厨神进芳回来。
季茹眼睛亮起来。
她就喜欢吃山药,煮的炒的蒸的炖的,她爸上次送来那几十斤还没吃完呢。
“阿姨真好!那我先洗。”先把山药和紫薯洗出来, 晾干水气, 待会儿放锅上蒸熟, 碾碎, 拌糖……啧啧啧, 口水都快忍不住了。
“诶, 等等, 咱们先歇会儿。”徐璐喝了半杯白开水, 嘴巴里润起来, 整个人像活过来的咸鱼。
毕竟, 那么咸的鸡汤, 能面不改色喝下去的, 恐怕就只有季云喜一人了吧?
“阿姨笑什么?”
“没有没有,你二姐呢?”
季茹指指小卖部,悄悄叹口气。
徐璐过去敲门, “进梅, 是我。”
屋里犹豫了一会儿, 才把门打开。林进梅忐忑的靠在门边, 里头墙面天花板和货架, 都让工人给重新装修过,既亮堂,又卫生。
“咋啦?还在想不通呢?”
“不是,妈,我是不想你被人戳脊梁骨。”
原来,前几天她们家来大老板的事传出去了,帮外省大老板养了半年孩子,龙家自然也听说了。都以为她们必定得了了不得的好处,村里人顾忌着徐春花,不敢上门打探,龙家人可不怕她。
昨天上午,龙战文的小妹子来了趟,进门就问她三嫂身子好不好,小侄子好不好,还腆着脸提了半个南瓜来,林家人也不好把她扫地出门。
招待她一顿中午饭走了。
那半个南瓜是出门前才削下来的,林家谁也不吃,直接送李国青家喂猪了。
晚上战文回来,说是在厂里收到村里人带信,他妈病了,让拿钱回去。
额头上的伤虽然好了,可疤还在呢……他打死也不拿。
进梅知道,战文不拿钱不会被龙家人怎么着,人家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但背锅的可是她妈啊。当时就想息事宁人,拿个二三十块回去,堵堵他们的嘴。
战文这两个月已经挣了快三百块的工资,交给徐璐两百五,他们手里还有好几十呢。
但这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他就是倔得像头牛,说他妈是装病,故意来薅羊毛,他可忘不了那天就跟他们分家断绝关系了。
夫妻俩,一个只想息事宁人,一个要死磕到底,搞得都不愉快。
徐璐隐约听到几句他们的争吵,也不当回事,哪对夫妻过日子是真从没红过脸的?她爸妈时不时也会吵两句嘴,只要不动手,她也没觉着有啥。
没想到进梅还闷闷不乐呢。
“哎呀,我知道你是替我争气,不想让我背名声,可你妈我身上的锅已经够多了,再加一口也没关系。”
战文不拿钱回去,龙家人只会说丈母娘黑心,不给儿子孝顺他们,把他当牛马牲口使唤……徐璐掰着脚指头都能想到。
本来只是开玩笑的话,进梅却红了眼。
“不行,龙战文只顾着跟他爹妈赌气,我可不管……我只要妈清清白白的。”
“傻丫头,清不清白不是别人几句话当得了准的。”进梅心倒是好的,而且也比进芳多两分急智,懂得权衡利弊。
但她们都有一样的毛病——软弱。
“我觉着战文没说错,别说她只是装病薅钱,就是真病了,也轮不到你们拿钱。”人家小洋楼大彩电没分你们一丁点,还有两个儿子两个闺女在跟前尽孝呢,分钱轮不到,那有本事生病也别来找。
“而且,你一旦软弱,拿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今天是生病,明天是住院想吃啥……再无宁日了。”底线就是在一次次妥协后没有的。
进梅还想再说,徐璐瞪了她一眼,“就听战文的。”她倒是要看看,自己有没有看错人。
季云喜见她们忙着做吃的,厂里还有事,招呼一声就先走了。
“阿姨,我爸他……有没有说什么呀?”
“没说什么啊。”徐璐满头雾水。
“深市那边……有没有……”
终究是个孩子,虽说是跟妈妈赌气,但内心还是期待的吧?
徐璐不忍她失望,只能骗她:“咦,好像听你爸提过,是有打过电话。”
“那我妈怎么说?”叶雅静爷孙俩大老远来找宝儿,让她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都来一个月了,也希望妈妈能来找她。就算要照顾弟弟,人来不了,电话总会打个问问吧?她期末考怎么办,习不习惯这边饮食,气候冷不冷,要不要加点衣服啥的。
春花阿姨就是这么关心进荷的。
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
云喜煤矿。
“老板,找您的电话。”刘光源把话筒蒙住,看着他老板,咽了口口水,“是……是唐丰年家小寡妇。”
季云喜眉头一皱,似乎是有点疑惑,那个女人从没单独给他打过电话,无缘无故的……莫非是要钱?
不怪他把人往坏处想。
刘光源也猜到这茬了,当时矿难一起死了的另两个,家属逮到由头就要钱。家里老人病了,孩子要读书,孩子要买衣服,媳妇儿要治妇科病,下头兄弟姐妹要找工作……加上死亡赔偿金,丧葬费,零零总总有十二三万了。
他倒是劝老板别给了,可老板厚道,觉着人家男人死井里,没了顶梁柱,应该补贴孤儿寡母……但蚂蟥吸血似的咬住不放,财神爷也不够补贴的啊!
现在,唐丰年家的也要变蚂蟥了吗?
“明天我要出去一趟。”老板不知何时已挂了电话,走了两步,又问:“那个村子叫什么来着?”自从买下房子,他还没去过了。
“莲花村呐,我记得,上次去给他们家院墙安玻璃茬子。”房子是唐丰年媳妇提出来要的,当给老两口养老,老板也没意见。
但他是大忙人,出钱、过户、登记都刘光源一个人跑。
刘光源老家那边兴在院墙上安玻璃茬子,可以防贼,他可怜唐家孤儿寡母,就自作主张给安了。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会面,散点财就解决了。谁知道,第二天中午,季云喜阴沉着脸回来了,手背上还有两个细小的伤口,西装难得的敞开着。
像……跟谁干了一架。
刘光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老板会跟人打架?或者,准确的说,是谁,敢跟老板干架?
他抓耳挠腮的,想要问问怎么了吧,老板又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不止把门甩得震天响,还上顶楼砸了那套他最爱的茶壶。
有问题。
一定有问题。
唐丰年家小寡妇惹毛老板了。
恐怕是她也学那两家,狮子大开口呢。当时的死亡赔偿金,唐家是三万加一套房,作为主谋的那两家各两万五,跟其他矿比起来,真的够公道了。
更何况,他们还是不听安排偷溜下井的,说难听点,死了也不归矿上赔!
但他等了半天,也没见老板安排拿钱。
莫非,这次不是要钱那么简单?
接下来,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一幕出现了——那个据说“死在矿井里”的唐丰年,竟然活生生,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办公室了!
刘光源揉揉眼,难以置信。
后来的事……他没亲眼得见,只听见老板又怒不可遏的摔了几个杯子。
“刘秘书,咱们老板这是……”
“去去去,老板的事哪轮得到咱们议论。”其实是他也不知情。
当然,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说,谁是人是鬼还不好说呢。
总感觉老板在做什么交易,到底是什么事呢?老板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发火,更何况摔杯子啥的……总觉着有点用力过猛了。
好像是做给什么人看。
那到底是给谁看的呢?
刘光源的两只小眼睛,秒变探照灯模式,把办公室里十几号人打量个遍,到底是在防谁?
季云喜可不管他一肚子的疑问,自唐丰年走后,就悠哉悠哉的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
“老板,这……他,他怎么活过来了?”
季云喜冷哼一声,蠢。
“是不是……他有个孪生兄弟啊?”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麽。
季云喜横了他一眼,“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贪心罢了。”
贪心……
“老板意思是,他诈死?”他猛的将撮箕扫把扔地上,玻璃碎片“哗啦”作响,“哼,看不出来啊,这小子敢玩阴的,骗了咱们这么多钱,今天……我他妈就要他连本带利吐出来!”
他真气极了。
赔偿金都是小事,停工大半年的损失,把他骨头拆卖了也补不回来,还害得老板头都快秃了……他要有种就一辈子别出现!
开矿的,第一天就听过假死骗赔偿金的事,甚至为此杀人的都有。
终日打雁,还是被雁给啄了眼。
“先把屋子收拾了。”
小刘忍着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废了姓唐那王八蛋。
“对了,他还活着,那另外两个呢?”他记得好像叫林友贵和杨宝柱。
季云喜眺望着远方,“还躲着呢。”
刘光源眼睛瞪得铜铃大,“这几个王八蛋,老子今儿就废了他们!”真是倒八辈子血霉才招来这种工人。
他气得走来走去,把三家人祖宗十八代全问候遍了。季云喜眼都没抬一下。
死了能一了百了,活着也有活着的好不是?他还正愁找不着人对付东升呢,灭了那头,这半年损失的,从胶东也能赚回来。
所以,心情不止不差,还格外的好。
第二天,当听说唐丰年去了东升,整个云喜煤矿上上下下气得骂他“忘恩负义”,只有季老板老神在在……接下来,就得让狗日的尝尝地头蛇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