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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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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上旬, 万玉川带回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说是万玉芃的儿子。

当年万玉芃失踪, 大家都知她是与人私奔,却不知她有孕,如今得知玉芃已化为黄土, 竟有一子尚在人世, 叫众人不免存了些许安慰。

万玉川将孩子暂时安顿在自己那儿,说这孩子在外多年, 需要教导,始终没往家里带。

然而有人去看过后,心中的那丝安慰顿时随风消散, 这个孩子长得像玉芃,性子却不像, 一双眼睛满是凶戾,谁都不能靠近。

万玉川把他关起来饿着了两天, 他把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毁得细碎, 门也给踹了个窟窿,到了第三天,还像个小豹子一样浑身是劲儿。

两个成年人用武力将他制住, 万玉川掐住他的脖颈, 说:“你以为耍横斗狠会让我害怕?”

“他们毁了我的家, 我要出去报仇, 你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走, 我就毁了你的地方。”

万玉川道:“万家才是你的家, 你姓万,你替别人报什么仇?”

“这不是我家,我也不要姓你们的破姓,我姓袁!”

万玉川又把他丢回屋子里:“继续饿着。”

“你就这点能耐?”孩子嘲笑他。

万玉川压着心头火气,说道:“我怕不小心要了你的命。”

“嗤。”孩子往地上一坐,一副任君挥刀的姿态,命是个什么东西,他从小就不怕这个。

万玉川把门关上,让人看着,自己则驱车来找万玉山,他对这个孩子下不了手。

别人都只知万玉山有铁血手腕和铁石心肠,也怕万玉川的狠辣,但只有他最清楚,他们兄弟二人是怎样一路走到现在的。

他们走了一条充满荆棘的路,要拼杀才能活。

老爷子晚年时极少管事,大家表面上倒也其乐融融,那年老爷子突然去世,整个万氏迅速陷入混乱,各家都开始暗自操作,他们认为,作为继承人的万玉山虽然平时行事张狂傲慢,但毕竟是个大学还没毕业的毛头小子,年纪轻又资历浅,所以没人将他放在眼里,均想着丧事期间就把他推下去,待丧事一完,新继承人也落定了,等他毕了业,给他份工作,他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宅在家里吃红利。

于是就这么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连本家的万子明都参与在其中。

万玉山双耳不闻窗外事,默默地为老爷子守灵,守到第三天,得知玉芃失踪的消息,他提了刀就往外跑。

众人上去把他拖住,怕被他的刀伤到,又卸他的刀,他死命挣,挣不动,被人踩压在地上:“人总会找回来的,先把老爷子的丧事办完。”

万玉山大骂:“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

族中长辈骂他大逆不道,让人把他绑了:“你这是要反天,作为长子长孙,在孝期里就要打杀见血,是大不孝,再说你还能比警察有能耐!”

果然还是年轻,躁动,张狂,不知天高地厚,偌大的家业交到他手里还了得?

万玉山被捆了扔到自己院子,一直都没人来帮他,万子风在往回奔丧的路上,万子清做墙头草,万子明搅事,余下的兄弟都年纪小,没一个能顶用。

万玉川赶回来时,万玉山仍被关在屋子里,他悄悄潜进去看他,他正靠在门边闭眼坐着,头发乱糟糟,脸上有伤,渗出的血珠子已经凝固,背在身后的手腕束着绳索,上面一片血肉模糊。

听见人来,万玉山睁开眼。

万玉川看见他眼里缠满血丝,像一头被困的雄狮,他跪在他的面前,说:“大哥,我去找玉芃,你先听他们的话。”

万玉山盯着他,嗓音沙哑:“给我解开。”

万玉川不动,等着他答话,可他一句话也不说,他说:“你教过我的事,你没做到。”

万玉山反问:“我教你什么了?”

万玉川起身挪过来,和他并排坐下:“你小时候走丢了,丢了一星期,全家人找你找到绝望时,你却自己回来了,我一直想知道你在那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因为你完全变了个人,你教我做人要狠,不能给敌人留余地,别人欺你要忍,来日让他做刀下鬼,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万事不可鲁莽。”

见他沉默,万玉川又说:“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我想,那一定不是好回忆。”

“是,所以我不想说。”

万玉川往门外看了一眼,说:“外头那些人会吞掉我们的。”

万玉山笑了:“那可说不定。”说着转过身来,“给我解开。”

“他们控制了所有出路。”

“我知道。”

万玉川给他解了手脚的束缚。

他撩起衣裳擦了擦手腕上的血迹,在门前站定,说:“玉川,我今天出了这道门,会无情无心,你跟着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手软。”

万玉川点头,随他出了门,外面霞光万丈,却照不亮人心。

老爷子的丧事结束后,万玉山先拿万子明开刀,随后花了半年时间萧清异己,将旁落的权利全部集中,外人看不到这条路的艰险,唯有走过的人才知道,两个年轻人像来自地狱的鬼魅,狠戾,凶猛,咬得他们节节败退。

他们要命,他俩不要命,很多人嘴上说不怕死,但真的被捏住要害时,还是怕。

他们低估了万玉山,他虽年轻气盛,却是由老爷子精心培养长大的,有胆识有头脑的人一旦无情无义,他们只剩被咬死的份儿,为了保存根基,他们只得对万玉山低头。

随后,万玉山正式出任万氏掌门人,这场血亲之间的争斗被当做家族内部的辛秘事压进了各人心底,后来,万玉山设立了行刑官一职,由万玉川担任,大家都见识过万玉川的狠辣,又忌惮他那诡异的克亲之说,所以彻底沉寂下去,从此克己守礼,低调行事。

然而十年间,万玉芃一直了无音讯,她始终是横亘在他们心中的一根刺。

人生有预料不到的事,也有计划不到的事。

***

万玉山这会儿正坐在老太太床前给她削苹果。

七月初,老太太忽然晕倒,送到医院抢回一条命,医生说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各处器官的机能都在下降,去年那场大病伤了根本,今年这一病更是雪上加霜。

万玉山问他:“还能活多久?”

“这个不好说,很多人到了灯尽油枯时,还能熬上一两年,看老太太的意志吧。”

万玉山衣不解带地照顾她,过了三天,老太太才从昏迷中醒转,起初不认人,隔了一天才恢复了神识,望着一屋子人说道:“都别在这儿耗着,我觉得我还死不了。”

众人不愿走,她说看着人头太多眼晕,只让万玉山留下就行了,大家这才陆续出去。

老太太看着万玉山,问:“我眼花了,有点看不清,你的脸色太差了,是不是一直没睡?”

万玉山回她:“每天都睡,精神好着呢,您看差了。”

“那就是我眼花,年纪大了,哪儿哪儿都不好使,去年还能看小视频,今年就躺在这儿了。”

万玉山道:“生病难免的,我不也经常生病么。”

老太太心疼道:“你那是累的,你祖父一走,你就没了自己,年纪也不大,才三十三,以后可怎么办。”

万玉山笑道:“谁叫我生在这个家,要担这些事,我爸不肯做,只有我来做。”

“当年还不如让他们把你赶下来,你就普普通通的活着,也挺好。”

“我不会走那条路。”

老太太轻叹:“玉山,你得认清楚,你就是个普通人,世上还有很多事是你做不到的,你看你祖父,能耐了一辈子,说没就没,什么都没带走,还给你留了个烂摊子。”

万玉山道:“在世时无愧于天地就行了,您别操心我,好好养病。”

老太太又说:“说多了就嫌我唠叨,我还能有多少话能跟你说的?“

万玉山目光微暗:“您说,我听着。”

“玉山,你是我们带大的,你的性子我最了解,当年万家陷入危境,你带着玉川博出来,你的叔公叔伯们都被你打压下去,你打的什么主意,有什么心思,我都知道,我怕你会一辈子孤家寡人,所以你当初退婚,我给拦住了,后来晚月长大了,我又把她接过来逼着你成家,这么多年,我一直存着这份私心,根本没有管过晚月是不是愿意,有时候我也后悔啊,要是我没拦着,晚月就不会和你凑在一块儿,她那样聪明伶俐的姑娘,如果跳出家族去,肯定要比跟你在一起快乐,因为你呀,无心无情。”

万玉山说:“她不会比现在快乐。”

老太太看了看他,笑了:“你又怎么能知道呢。”

万玉山没答话,只替她抚了抚被角,老太太说了半天话,也累,闭上眼睡着了,这么养了几天,精神头慢慢有所好转。

万玉山仍是在医院陪着,工作也搬了过来。

谢晚月处在考试期,一周过来三两回,来了以后,逢老太太睡着,她就坐在一旁看书,如果老太太醒着,就陪她聊聊天,听她讲从前的事,她希望老太太能快点好起来,长命百岁,她怕失去亲人。

万玉川进来时,老太太正睡着,万玉山夫妻两个在沙发那侧坐着,一个在看书,一个在看电脑,他走过去叫万玉山。

万玉山搁下电脑,随他来到外间:“什么事?”

“大哥,我想请你教导他,我看见他就想起玉芃,总下不了手。”

万玉山说道:“他在那种地方生活了十年,耳濡目染的都是欺骗,杀戮,争斗,这些东西早已在他脑中根深蒂固,他认为那种方式才是正确的,如果要拔掉过往的人格重塑新的人格,是个非常痛苦的过程,结果可能并不能如你我所愿。”顿了顿,又说,“不过也胜在他年纪还小,所谓三岁看小五岁看老不过是句谚语,人的性格是没有定型的,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改变,所以对于他,我们不如走个极端。”

“怎么个极端法?”

“我这两天找了一个专家,约在后天见面谈,明天我先去你那看看。”万玉山见他眉头紧锁,问道,“人现在怎么样?”

“他这半年都在外面逃亡,跟着他的几个人死的死,叛主的叛主,他想报仇,我饿了他两天,还是不肯低头。”

“他这样的人,饿到死也不会低头,反而觉得自己挺有气节,你别用这种法子折磨他。”

万玉川道:“没吃饭还踹碎了我的门,吃饱饭有力气了,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他想打想杀,就让他去,你们个个都学过武,还打不过一个孩子?”万玉山瞅了他一眼,“小孩子伤着哪儿都能好,他越是逞凶斗狠,越是不能让他憋着,他不是喜欢踢门吗,换一道钢板门,随便踢。”

万玉川点头,见他拿笔写了两个字给他:“他们这辈占个中字,他是老大,取名万中阳,淮生也不小了,不能总是喊乳名,就取名万中岳,一个太阳,一个山岳,过阵子把他们都排上族谱。”

万玉川再点头,万家的子孙出生时就会上族谱,但淮生的出生导致他的妻子离世,他就一拖就到了现在。

万玉山起身把谢晚月叫出来,说:“明天和我一起去玉川那。”

谢晚月自然知道要去见谁,问他:“他见着我受刺激怎么办?”

万玉山道:“就怕他不受刺激。”

“那我需要做点什么准备吗?”

“什么都不用准备,跟在我身边就行。”

谢晚月还记得那个孩子的眼神,像把利刃,只是没想到和他竟有这样的缘分,世事巧合,又有悲有喜。

万玉山把老太太的病情和万玉川说了,让他把万中阳的事情压一压,老太太当年最疼万玉芃,如果得知她有个儿子还活着,必定要见人,万中阳现在这种状况,不是好时机。

万玉川应是,不经意间瞟到万玉山的鬓边,以为是自己眼花,定睛一看,他的发间竟闪着几丝白发,他忙偏了头不再看,坐了一会儿,起身去看老太太。

万玉山对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感情,他再清楚不过。

谢晚月站在当地想万中阳的事,忽觉手背一热,是万玉山握住了她的手,她低头看他,见他神色沧桑,又透着疲惫,他这些天肯定都没睡好。

“你下午几点考试?”

“四点。”

“我今晚回去。”

谢晚月说:“我考完了去找你吧。”

“回家。”

“好。”

他仍是握着她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她也不往回抽手,静静地任他摩挲。

***

谢晚月考完试,和两个室友去食堂吃了晚饭,乌丹看她心神不定,问她:“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太累了。”

“我也觉得挺累的,要读书毕业拿文凭,还要完成梦想,为什么小时候就没人教我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做大人喜欢的事呢。”

韩璐说:“和你俩正相反,我每天都充满激情。”

乌丹把盘子里的肥肉丢给她,说:“对,因为你被暗恋之光沐浴着。”

“你找打!”

谢晚月被她俩拨弄了一身的饭粒,默默地往下拣。

吃完饭回家,把下一科考试的资料拿出来复习,直看到十一点,万玉山仍没回来,她去洗漱,然后回屋睡觉。

大约凌晨时分,她被门响弄醒,听到外面有踏踏踏的脚步声,是他回来了,她翻了个身,等着他进来,等了很久,还不见人,她掀开被子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一条缝。

客厅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她扫视了一圈儿,终于看见了万玉山。

他在沙发上坐着,像尊雕像,但又不是雕像,因为他在动,他的肩膀在抖,似乎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谢晚月站在门后,看了他很久很久。

她没去打扰他,回到床上躺下,卧室的窗帘拉了一层,并不昏暗,能够看到房顶的吊灯,她看着那盏灯,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万玉山上了床,伸手将谢晚月搂过来。

她迷迷糊糊地和他接吻,听到他在耳边粗重的喘息,待她情动,他把她托到身上,一点一点下落,直至两人契合在一处。

他的身体让她熟悉,又陌生,他的眼里有雾,又晶亮,那双炙热的手抚过她,令她情不自禁地上下滑动。

两人慢慢厮磨了一会儿,他再也克制不住,掐着她的腰大力顶弄。

她的头发在颠簸中乱飞成一片,遮住了眉眼,他坐起来,拨开她的头发,启开她的唇齿吻她,然后搂着她继续抽动,她所有的叫喊都被他吞进去,憋得出了一脑门子汗。

他却觉得不够,手臂越搂越紧,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她腿心颤了两颤,交代了一回,他没停,抱着她换了个姿势,仍然是吻住她做。

到了天色微亮时,他才慢下来,再看怀里的人,一头一脸的汗,湿发贴在耳际,像被风雨蹂/躏后的花骨朵儿,他亲了亲她的耳朵,用力顶了三两下,把自己释放出来。

她仿佛听到他说了句话,什么我的,没听清,可实在没精神问他,眼睛一闭就睡着了,梦里还感觉他在自己身体里缓缓抽动。

万玉山抱着她,睡了十几天以来的一个长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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