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首发晋江
系统:【……他的心?你指什么?】
【读心术只能读取到过去或现在某一时间段内的感受, 或者回答某一个确定的问题。】系统道,【笑笑, 你需要明确你的诉求。】
江言笑沉默许久, 他本想说,他想知道师尊是怎么看他的。话到嘴边,却绕了一圈, 吞回了肚子。
他对系统道:【我想回到师尊年少的时候,体会他一个人呆在上真境的心情。】
想知道, 师尊是不是其实很寂寞,很怕冷……
想知道, 当年那个白衣少年为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苦守上真境,不肯出去?
至于师尊如何看自己……江言笑不想承认自己怂了。
他心中有个答案, 毕竟他是太微清尊唯一的弟子, 这三个月师尊待他如何, 他比谁都清楚。可正是因此, 他反而生了怯。越是清楚师尊对自己有多好, 越是觉得辜负他和对不起他。
还是不要知道了……
江言笑问系统:【我该怎么做?】
系统告诉他一个咒语:【只用碰触被施术人身体任意一处,配合咒语, 便可使用读心术。】
系统:【笑笑,你确定了么?】
【嗯, 】江言笑道, 【反正还有两次机会, 这一次, 就用在这里吧。】
虽然……第二第三次很可能没有机会用上。
虽然, 以后可能无法相见了……
江言笑和系统交谈时,一直站在李玄清身旁。和系统确认使用方法后,江言笑想了想,把李玄清扶起,将他扶到床上。
他把李玄清调整成平躺的睡姿,期间默念咒语。然后展开薄被盖在李玄清身上,帮他掖好被角。
双手离开的一瞬间,十数幅画面涌入江言笑的脑海:
是小小的白衣少年在雪中舞剑,双手冻的通红,身体微微发抖。
是在万象境见到一朵盛开的花,手指刚碰触到花瓣,整颗植物便被冻住,花瓣一片片凋零。
是第一次见到萝卜丁李玄羽,心中欣喜却无法言说,板着一张脸,对李玄羽道:“……师弟?”
是师祖魂飞魄散时,跪在衣冠冢前,落下的两行泪。
也是一剑霜寒十四洲,血洗魔界为师祖报仇。
……
后来,天下太平,李玄羽不愿再困在云浮山,外出游历。他望着李玄羽离去的背影,在风雪中站了许久。
师父,师弟,仇敌,徒弟……也许是巧合,亦或是既定的宿命,李玄清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每个人都在他生命中划过一笔,就此消失不见。
所有画面飞速闪过,最后定格在一幕上:
三岁的李玄清在云浮山出口,目送师祖离开。
【师父,这里冷,我想出去……】
那时的李玄清尚不会隐藏情绪,皱着一张小脸,泪眼汪汪地哀求师祖。
【现在不行。】师祖在太微剑上回过头,朝他安抚一笑,【清儿,你的三魂不可分离。若是踏出云浮山,会有性命危险。】
【好好练剑,待到凝练出剑魂,你就可以出山了。】
……
仿佛过了几年,又仿佛只过了一秒。所有画面定格,化作纷纷扬扬的雪花,模糊在视野中。
江言笑的手定住。良久,他才抽开手,看向李玄清。
【系统,我想最后做几件事。】江言笑轻声道,【做完就走。】
三个时辰后,江言笑离开石屋。
除了李玄清送他的那身宝蓝色外袍和浮生剑,江言笑没有带走任何东西。衣服是不得不穿,剑却是已经认主,江言笑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江言笑担心哪怕他换了身份相貌,只要魂魄不换,这把剑便能认出他。倘若强行留在云浮山,怕是会亲自带李玄清捉拿逆徒,成为最灵验的指向标。
江言笑无法,只得暂且带上浮生剑,等到最后完成任务再想办法把剑送回万象境。
他御剑去了一趟冰池,摸了摸一串红的脑袋,却没有特意找小白告别,只在仙鹤时常出没的那片雪原上捡了一根羽毛揣进怀里,以备不时之需。
子夜将过,万籁俱寂。江言笑站在云浮山出口,最后看一眼远方朦胧巍峨的雪峰。
【走吧,笑笑。】
【……嗯。】
*
李玄清从来没有睡过这么沉的觉,似乎整个人坠落至海底,意识与身体分离,分不清昼夜轮回,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耳畔传来一声熟悉的清鸣,眼前才出现一束光,破开了死寂的黑暗。
李玄清手指微微一动,第一反应不是睁眼,也不是下床,而是从袖中轻轻一掏,掏出一个白玉雕琢而成的匣子。
这块匣子长约三尺,宽约一寸,正好与剑的大小相匹。通体莹白,灵光四溢,由一整块灵玉雕成,掂上去沉甸甸,瞧上去却十分精美轻巧。
李玄清睁开眼,与此同时,手指在匣盖上轻轻一抹,匣子打开,露出两柄一模一样的长剑。
长剑并列在匣子中,剑柄下方各自镶了一块鹅蛋大小的冰璃,璀璨夺目,巧夺天工,仿佛从天上摘下的两颗星星。
李玄清盯了一会儿,意识逐渐从梦境中苏醒。
眉心极轻地一皱,李玄清手指一动,重新盖上匣子,将宝匣收入乾坤袋中。随后他掀被,坐起,正整理外袍,目光倏地一凝。
李玄清快步走到石桌旁,拾起桌上的一封信。
说是信也不准确,只是一张简单的信纸,上面涂了几行字迹,看得出书写之人竭力想把字写工整,可惜水平有限,只将将能令人读懂——
师尊,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走了。
对不起,红尘中有我未尽之事,我放不下,不得不先行离开。
能够成为您的徒弟,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可惜福薄缘浅,我只能在上真境呆三个月,也只能陪您三个月。
从下决心离开那刻起,我就知道自己不配再做您的徒弟。
浮生剑我将找机会归还,请您千万不要找我,忘了我的存在。
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
李玄清素来一目十行,如今看这封信,却仿佛读不懂信中所写,定定地盯着每一个字,脸色越来越白。
墨色渗透纸背,在石桌上留下了灰色的印记。很容易看出,这信纸上的字初期着力较轻,后期越写越用力,把纸都戳破了。
李玄清越读越慢。等读到最后的落款“江言笑”,手背与额头俱是青筋暴起,脸色更是纸糊一般。
手臂颤抖,连带着信纸也颤抖。李玄清更看不清信上所写,一个闪身来到门前。
吱呀。
他推开门,一下子睁大眼——
不知何时,门口空旷的雪地上堆满了雪人。这些雪人有大有小,形态各异,却全都是笑着的,憨态可掬,尤其可爱。
弯弯的叶子是它们的眼睛,切成的胡萝卜丝是勾起的唇。这些雪人肩并肩,脚挨脚,密密麻麻围成一个圈儿,全都对着李玄清,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小白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到李玄清屋前这副奇景,扑腾翅膀在房顶绕飞欢鸣。
李玄清踉跄地向前走了一步,抬手扶住面前树干,一时间竟无法呼吸。
——这里本没有树,只有一个光秃秃的木桩。
因江言笑习得生剑,枯木得以逢春,半月前曾抽出一只嫩绿的小芽。如今,小芽一夜之间化作苍天大树,矗立在石屋门前,仿佛一个沉默的守护神。
血丝爬上眼珠,李玄清的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寒风飒飒,吹得枝叶不住抖动。他抬头望向头顶茂密如盖的树冠,眉心冰棱纹也随之一红。
“江、言、笑。”
李玄清喉头一甜,呕出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