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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卷52、林深时见鹿(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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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事,永琪也不由得长眉轻蹙。

“因明年本是皇玛母的七十万寿,皇阿玛原本定于明年奉皇玛母圣驾,三下江

南。只是今年江南的雨水有些大,高、宝、兴、泰、一带低处所,颇有漫溢。皇阿

玛特传谕尹继善,查明下游被水之区。”

“因尹继善等江南官员既要预备南巡之事,又要查清水灾之事,皇上担心他们

一心二用,不能专心于赈恤事宜。故此皇阿玛特地下旨,‘该处既现已成灾,亟宜

以赈务为切要。南巡一事,原不妨酌量改期。该督身任封疆,自当权其缓急,早为

奏请。何必待朕询及,始以入告耶。’”

愉妃听着倒是挑了挑眉,“哦?我怎么听着,倒是你皇阿玛在叱责那尹继善,

却不是你岳丈鄂弼。”

因永琪这一番话,愉妃的心下未免又是一番悄然的计较。

知母莫若子,永琪都忍不住轻叹口气,“额娘别急,听儿子说完——皇阿玛为了

赈恤江南水灾,将原定于明年的南巡暂缓,推迟到后年去。只是,明年总归是皇玛

母的七十岁万寿的正日子,皇阿玛为表孝心,还是定于明年奉皇玛母西巡五台山。”

愉妃点头,“哦,既然是西巡五台山,便是到了山西地界儿。鄂弼是山西巡

抚,这才关联到了他去。”

愉妃拉过儿子来,“永琪啊,这便是巡幸五台山,又干系到了鄂弼去什么?”

永琪便是沉沉叹了口气,“他也是有心孝敬皇阿玛和皇玛母,这便在五台山菩

萨顶,盖造行宫。皇阿玛叱责,说,‘朕在彼驻跸,为日无多,何必盖造?!’”

愉妃轻轻吐了口气,“他这是想讨皇上的欢心,却没拍好,反倒拍在了你皇阿

玛的脚上!你皇阿玛最厌烦官员借接驾的借口,背着他而大兴靡费。到时你皇阿玛

不知情之下,反倒被百姓怨恨,你皇阿玛最容不得这种欺上瞒下的臣子去。”

永琪垂下头,也是摇头。

愉妃想了一会子也是叹气,“想当年,那鄂尔泰为两朝权相之时,鄂家的儿子

在各地为官,哪个还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讨好皇上去的?可是如今鄂家大厦已倾,

鄂尔泰自己都被挪出贤良祠,他鄂家的长子鄂容安也落了罪,结果死在了军阵……再

加上鄂常在她家那一支,鄂乐舜兄弟前后脚儿地被皇上赐自尽……如今的鄂家,再也

不是当年的那个鄂家了。”

“这便也难怪,如今尚在各地任上的鄂家人,办事全都小心翼翼,惟恐触怒皇

上。可是总是事与愿违,越是小心翼翼想要讨好皇上,却反倒正好儿拍在了皇上的

马脚上,适得其反,唉!”

连自己的母亲都这样说,永琪心下便更是阴郁。

连那个瘸腿的老八,这些年不受皇阿玛待见,结果皇阿玛还给指了两江总督的

女儿为嫡福晋;可是他呢,皇阿玛却给指了个早已不复当年的鄂家的女儿为嫡福晋。

便从这嫡福晋的身份上,他都反倒要矮了老八永璇一头去。

愉妃叹息了一会子,这也留意儿子半晌没出声了。她抬眸望住儿子,心下也明

白儿子的心情,这便伸手拉住了儿子。

“永琪啊……你也别想太多。总归皇上只是叱责两句,又没旁的不是么?只要鄂

弼知错能改,不再大兴土木,想来皇上也不至于迁怒。待得明年皇上西巡五台而

去,到了你岳父的地界儿,那也是你岳父的荣耀一场不是?”

永琪深吸口气,“额娘有所不知,皇阿玛虽说只是口头叱责,可是额娘可知

道,皇阿玛下旨叱责是在什么场合?”

愉妃心下也是一跳,“什么场合?”

永琪闭了闭眼,“……是乾清门听政之时啊!那便是要将政事禀报上天之际。”

愉妃也担心得说不出话来。

永琪叹了口气,“……子息之事,按着今年这形势,儿子便不能叫子息由福晋所出。”.

愉妃张了张嘴,也只是抽了手回去。

“那你的意思……是叫英媛,还是博容?”

永琪垂首,眸光幽幽,“博容母家是汉姓人,暂且指望不上;如今这会子,唯

有英媛。”

愉妃便有些说不出话来。

若是将这宝押在英媛身上,那她在宫里就不能跟玉蕤太僵了。而若要与玉蕤有

所走动,那自然不能再开罪婉兮……这如今自是叫她为难。

“可是英媛她……这会子就能帮得上你了么?”愉妃忍不住问。

永琪点头,“能帮得上。英媛的阿玛观保,此时为上书房总师傅,儿子每日在

上书房念书,也自有观保照应着。况且还有德保呢,德保如今管着内务府,在前朝

还有工部侍郎的官职,能帮衬得上咱们的就更多。”

愉妃无奈,便也叹口气,点了点头,“你这样说,我心下自也是认同的。只是

不知道英媛当年失了你第一个孩子去之后,身子调养过来没有。”

永琪倒是含笑,“额娘放心就是。额娘别看她是书香之家的女孩儿,看似多愁

善感,实则心下却是宽和的。不好的事儿,她并不郁在心里,而是自己主动地将它

们都散了。”

愉妃沉沉叹口气,“那好吧……你便安排你自己所里的事儿,我在内廷这边儿,

该替你办的也自然会开始办,你放心就是。”

永琪明白,母亲说的就是要因为他这个选择,而要重新与永寿宫开始走动。

永琪撩袍跪倒,“儿子谢额娘成全。额娘为儿子受的委屈,儿子心下也必定都

不忘。”

愉妃叹口气,扶起儿子来,“傻孩子,额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额娘自全部的

希望都在你身上。只要你好,额娘便是做什么都豁得出去。”.

永琪告退而去,愉妃独自在殿内坐了好一会子。

已是到了黄昏,该到皇后宫里请安了。

愉妃却吩咐三丹,“你替我去,就说我今晚上受了风寒,去不了了。”

三丹一怔,“主子这是……?”

愉妃叹口气,“不但今儿不去了,后头的日子,也能不去就不去。便是从今儿

起,咱们也要跟皇后那边儿拉远些。”

三丹有些没听明白,却也不敢直接问,只得垂首自己先思忖了会子。然后按着

自己的理解,缓缓道,“主子不去也是好的。总归这会子皇后主子因十二阿哥学回

话一事,连着多少日子都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主子便是去了,也只是陪

着一起吃排头。”

愉妃轻哼一声儿,“从前还只是吃排头,我倒怕再过不了几日,皇后的怒火就

要直接朝着我来了。”

三丹一惊,忙问,“主子这是何意?还求主子示下。”

愉妃叹了口气,“还是方才永琪来说的话儿,提醒了我去。如今上书房的总师

傅啊,是英媛的阿玛观保。你想啊,上书房的课程、师傅的调配,都由总师傅负

责。那永璂如今被换了回语去,自是要对师傅和课程全都横挑鼻子竖挑眼。”

“到时候怨恨来怨恨去,自然是要都怨恨到观保的头上去了。凭皇后的性子,

自然会从观保与咱们的关系,将这事儿又牵连到永琪和我头上来。到时候儿等她跟

令贵妃发够了疯,便又得找我来咬两口。”

三丹一听也明白了,这便是狠狠儿吓了一跳。

她抬眸望住愉妃,欲言又止。

愉妃瞟了她一眼,“有话就说吧。”

三丹小心道,“若是这么着……那倒是逼得主子不能不回头再与令贵妃站在一处了。”

愉妃听了也是深深叹气,抬起手来捏住眉心,“谁说不是?其实这事儿说起

来,咱们也是吃了令贵妃的挂烙儿,她和舒妃一起算计了永璂,结果反倒扯上咱们

来。”

“只是这会子事已至此,我也唯有如此,才能不单独受皇后的怨毒去了。”.

过了十二月二十,年味儿便一日更比一日浓。

皇帝的赐宴,便在这时候儿已然提前开始了。

十二月二十三日,皇帝赴瀛台赐宴。宗室公如松等,率叶尔羌、喀什噶尔、阿

克苏、和阗、乌什、库车、沙雅尔、赛哩木、拜、诸回城入觐伯克萨里等受宴。宴

毕,又召诸位萨里,至重华宫再赐茶果。

十二月二十四日,皇帝再赴西厂幄次,赐朝正外藩蒙古王公及回部郡王霍集斯

等、叶尔羌诸回城伯克萨里等宴。并赏赐冠服、币帛有差。

这年根儿底下,皇帝连着两日赐宴回部王公,足见皇帝对于回部的重视。

皇帝既有此番赐宴,和贵人便早接到旨意,要陪同皇上赴宴。

赴宴之前,和贵人却来永寿宫见婉兮,向婉兮恳求,可否带九公主同去。

婉兮倒是有些意外,含笑道:“阿窅你喜爱啾啾,那自然是她的福分。只是皇

上赐宴回部王公,这样的场合儿,又哪里是她该去得的?况且她啊,这会子正是调

皮的时候儿,若是去了,乱了半点儿的规矩,可怎生好?”

和贵人垂下头去,半晌才缓缓道,“我是今年二月进封的,此时是十二月,正

好十个月了。”

婉兮听懂了和贵人特地说的这一句“十个月”,便含笑点头,“我明白。你进宫

已然十个月,你族人心下自然要揣度,你是否得宠。后宫得宠与否,最直接的标

准,就是你是否有了皇嗣。”

“你进封至今已然正好十个月了,若是得宠,即便还未临盆,也总该有了肚子

才是……”

和贵人黯然点头,“其实,我自己矛盾,我族人也同样矛盾。他们也许是既盼

望我有了孩子,又不希望我有了孩子。”

婉兮也是明白,和贵人说的便是她母族信仰之事。

婉兮轻叹一声儿,捉过和贵人的手来,“所以你才希望能带着啾啾一同赴宴,

叫你族人看见,你没有怀了身子;可是皇上也并未慢待你,皇上将公主放在了你身

边儿抚养。”

和贵人那深凹的眼中滑过一丝哀伤,“我不敢奢望抚养公主,只是好歹到时候

儿能叫我族人放下心来。”

婉兮便点头,“那我不论因朝廷,还是因咱们两个的情分,自然都不能拒绝。”

婉兮含笑拉过啾啾的手来,放进和贵人的掌心,“最难得是你们两个投缘,她

天生那么个小狗儿鼻子,而你又身带香气,那你们之间的缘分啊,便不是我这个当

额娘的能拦得住的。”

“阿窅,你尽管带着啾啾去吧。只一宗,替我看严了她,别叫她在瀛台玩儿疯

了,失了规矩去。”

和贵人欢喜得腾地站起,“您放心就是!再说,到时候儿满座都是我的族人,

他们便是看我,也不敢对啾啾有什么不满意去。”.

婉兮含笑点头,又捉过啾啾来问,“你跟着和娘娘去赴宴,你可胆儿突不?”

才两岁半大的啾啾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岁,小脑袋登时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儿,“我才不怕!”

婉兮也不由得笑,抬眸与在座的语琴、颖妃等人都对了个眼神儿,“瞧瞧这个

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儿,也不知道像谁。”

都是自己的闺女,可是小七当真不是这个样儿。这个啾啾啊,性子越发像个男

孩儿了。

也是,啾啾本来就是小女儿,从小就受宠,不必担了小七那样儿的姐姐的身份

去。况且自打和贵人进宫以来,啾啾简直就是泡进了蜜糖罐儿里,和贵人凡事都由

着她,自叫她的性子又宽纵了不少。

“你不怕归不怕,可是到筵宴上去,可不是只不怕就够了。你啊得琢磨琢磨,

到时候儿怎么给你皇阿玛与和娘娘长脸去~~”婉兮逗着啾啾。

那是国宴,更何况是宴请回部王公。和贵人既然希望小小的啾啾能帮她挡箭,

那啾啾自然整场宴会都得在回部王公众目睽睽之下。

“总归不能干坐着啊,更不能只埋头苦吃,”婉兮含笑引导着啾啾,“你得展示

点啥,又或者表演点儿啥呀。”

啾啾听着直翻小眼皮,抱着膀儿,认真地想了一会子。

不过她也就想了这一会子,主意来得倒是快,她便扑进和贵人怀里,凑在和贵

人耳朵边儿上嘀咕起来。

婉兮无奈地笑,“有什么话不敢当着我们说?你个小鬼头,不许想坏主意。”

啾啾就坐在和贵人的怀里,搂着和贵人的手臂,唧唧咕咕地乐开了,“……我给

他们灌酒!”.

婉兮都被吓了一跳,“哎哟!你还没有板凳儿高呢,你还知道给人灌酒了嘿?”

和贵人难得地也是开怀大笑出来,拢紧了九公主,却在九公主看不见的脑袋顶

上向婉兮眨眼示意。

婉兮明白,这其中另外有玄机,这便也故意继续绷着严肃问,“什么酒啊?好

喝么?”

啾啾使劲儿点头,“绝世好喝!”

婉兮都没辙了,不是自家的孩子自己爱显摆,只是这会子啾啾说得太可爱。婉

兮含笑向语琴、颖妃,“哎哟,连‘绝世’这样的话儿都会说了!”

语琴也故意绷起脸来问,“是什么酒啊?让庆额娘猜猜,你能喜欢的,必定与

花儿朵儿的有关联。难不成,是用花儿酿的酒?”

啾啾登时拍手大笑,“庆额娘真聪明!”

颖妃也长长地“哦”了一声儿,“我懂了,你跟你和娘娘见天儿如胶似漆地在一

起,原来不止因为她身上的香味儿,你还跟你和娘娘学了用花瓣儿酿酒吧?”

和贵人含笑转向颖妃,“是用花露。花露加入多少不同的水中,让它的浓烈程

度又强有淡,便是不同的用处。淡的可以泡茶、沐浴、熏染衣裳;稍微浓一点的可

以酿酒、做药;最浓的,就可以做成蔷薇水等专为染香所用。”

颖妃点点头,“哦,原来是和贵人带进宫来的新鲜制法儿。我还以为还是从前

用花瓣儿酿酒的法子呢,若是那个,倒是不新鲜了。乾隆二年那会子,开原已经有

酒坊,加了花瓣儿酿酒了。”

和贵人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便咬唇垂下头去。婉兮与语琴默默地对了个眼神儿.

少顷和贵人抱着啾啾去了,颖妃等人也各自散了。

语琴特地慢走一步,抬眸凝视着婉兮,“方才,你也跟我一样儿,悬心了不是?”

婉兮点头,“高娃一向是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不过她方才也的确是叫和贵

人有些尴尬了。”

语琴便也叹了口气,“这内里的缘故,我怕是也能领会一二。你看她是怎么忽

然冲着和贵人去的?还不是瞧见和贵人与啾啾越发亲密了。”

婉兮也是点头。方才那会子,啾啾干脆就是坐在和贵人怀里,抱着和贵人的手

臂,倒比跟她这个当亲生额娘的还亲热呢。她这个当亲生额娘的心下还闪过那么一

点子酸味儿去呢,就更何况旁人了呢?

语琴凝着婉兮,缓缓道,“关于啾啾……你总该早作打算才是。终究小十五也渐

渐大了,啾啾是要托付出去的。”

“看你的情形,既纵着啾啾与和贵人越走越近,那你怕是有心将啾啾托付给和

贵人的吧?那你就早下决断,也便叫旁人不再想了。”

婉兮也是点头,“其实我也是有些犹豫。终究一来阿窅是回部人,跟咱们的习

俗相差太远,我就怕啾啾若交给和贵人去,她年纪小的时候儿觉着新鲜还好,若再

大些,再不习惯了;二来,终究和贵人这会子还只是贵人,贵人位分便是亲生的孩

子都要交给高位抚养,便怎么还有资格抚养皇嗣呢?”

语琴听了也是叹口气,“可不么,位分的事儿倒还好说。终究凭和贵人的身

份,她在宫中只需要熬够了年头,自然要进嫔、封妃的;我所担心的也是前面那一

样儿……和贵人终究与我们隔着有些远,若将来啾啾不习惯了,这又怎生好?”

婉兮轻垂眼帘,“我想,皇上也是在犹豫这一层吧?只是皇上的话更不好直接

说破了,故此我也还没正式问过皇上的意思。”

语琴拍拍婉兮的手,“其实最为难的,反倒是你呢。便是我们一个个儿的伸直

了脖子都盼望能抚养你的孩子,可你才是孩子们的亲生额娘。我知道你是宁愿将孩

子们都拢在身边儿,都聚在永寿宫里才欢喜呢;这却要一个一个儿地托付出去,才

是拿钝刀子割你心上的肉呢。”

婉兮努力地笑,却是轻轻摇头,“我是舍不得,却当真不至于心疼,姐姐放心

吧。终究这血缘是割不断的,孩子便是托付出去,依旧还是我的孩子;况且我也当

真是忙不过来,将孩子交给姐妹们,叫你们替我分忧,我才能顾得上身边儿最小的

去啊。”

语琴便也笑了,“对对对,总归是你有了下一个,才能将上一个托付出去不

是?以咱们皇上这速度,你自是没工夫想这些伤不伤心的去……”

婉兮这才也红着脸捶打语琴去,“姐姐又是说什么呢!”

两姐妹含笑对视,这才都幽幽叹一口气去。

语琴垂下眼帘,“我知道你下这个决断不容易,可是我还是得劝你,早点定了

主意。不说旁的,明年二月啾啾就得种痘了吧?那这之前,抚养之事就得明确了才

行。”

“早点定下来,也能少伤高娃她的心一点儿……她啊,怕是老早就将啾啾当成自

己的孩子一样儿了,她等着盼着,却怎么都没想到,到头来多出来一个和贵人啊。”

婉兮将头躺在语琴肩上,“姐姐提点的对。我这阵子顾着小十五的事儿多了

些,始终也有些逃避啾啾这件事儿。可是再逃避,也是到了该决断的时候儿。”

语琴努力地笑,垂下头去,敛住自己的神伤。

她又想起了小鹿儿啊……她曾经与小鹿儿有过那样一段母子的缘分,可惜那缘分

却短。如今她顾着帮婉兮安排颖妃、和贵人,其实她心下何尝……不希望能再抚养个

孩子去呢?

只是她明白,人不可太贪心;更何况此事若再加上她,该有多叫婉兮为难去?.

语琴片刻失神,婉兮还是察觉到了。

婉兮忙拢住语琴的手,“姐姐想什么呢?”

语琴忙笑,“啊,没想什么。”

婉兮心下便也是微微一颤。

小鹿儿走后,如今小十五又来了,婉兮自己心下的悲伤当真被冲淡了不少。可

是陆姐姐却仿佛还没有从那一场伤心里痊愈回来。

婉兮轻轻垂眸,“姐姐是不是,又想小鹿儿了?”

语琴知道婉兮何等的兰心蕙质,这便也不全都否认,只是含笑道,“我啊,倒

是忽然想到一个巧合来。还记得你生辰,皇上特地选了布扈图去给你庆贺?”

婉兮便笑,“姐姐,那才是三个月前的事儿,我何至于就忘了?虽人家都说,

生一个孩子,当娘的便傻一回;可是好在我没没傻透腔儿了。”

语琴便也是笑,“你本是个人精儿,便是傻了好几回了,也还是比我们都聪明!”

婉兮摇摇语琴的手,“姐姐还不说?”

语琴这便含笑轻叹一声儿,“我啊,是因为想起了小鹿儿,这便想起——皇上是

专门儿到‘有鹿的地方’去。那一来是因为当年的旧缘,二来又何尝不是他想在‘有

鹿的地方’给你庆贺呢?那就仿佛,小鹿儿他还在啊。”

叫语琴这一句说的,婉兮的鼻尖儿狠狠地酸了,使劲儿垂下头去,不想叫语琴

看见她眼底冲涌而起的泪。

是啊,那是“有鹿的地方”,那她的小鹿儿,是不是也在那儿啊?是不是,那一

场盛大无比的生辰,她的小鹿儿也在天上、林间,陪着她一齐度过?

林深时见鹿,她在那有鹿的地方看见的是十九年前皇上为她放走的那头鹿王,

可是,是不是有那么一刻,当她抬眸望向林间的时候儿,看见的某一头欢跳而去的

小鹿儿,就是她的小永璐,啊?

语琴自己的泪其实更早一步落了下来,只是她极快地用袖子擦掉了。

语琴努力地笑,自责道,“唉,瞧我,真是老了,这会子说什么呢?倒是惹你

伤心了。”

“你这会子还喂奶呢,千万别心焦,别影响了奶水,过给孩子去。”

婉兮这才用力吸着鼻子,将泪意给压回去。

语琴叹口气道,“我原来要跟你说件旁的事儿来着,瞧我这记性,竟然给忘了。”

语琴终究比婉兮还大三岁呢,这会子已然是奔着四十岁去了。这个年岁,再加

上这一年来的忧伤,她的身心憔悴是反倒比婉兮更为严重去的。

婉兮忙攥住语琴的手,“姐姐说。便是这会子说,也不打紧,总归咱们在这后

宫里啊,岁月还长着呢。”

语琴点点头,“是语瑟。语瑟说啊,忻嫔果然是与江南书信来往呢。”

婉兮微微一怔,“语瑟?”

语琴点头,“你别惊讶,其实不是我授意她去的。是她自己愿意的。这回的事

儿,你是怎么对她的,她自己心下有数儿。再加上白常在的那一番开导,她心下已

是有这个心意。我只是不拦着罢了。”

“况且,我也将当年忻嫔跟她姐夫是怎么联手坑害我父亲,险些叫我陆家满门

跟着受罪的事儿,讲与她了。她心下好歹知道了那忻嫔是个什么样的人,相信她不

至于继续犯糊涂了。”.

婉兮却反倒紧张,一把攥住语琴的手,“姐姐还是拦着语瑟!她年岁这么小,

在后宫里还未必尽知深浅;况且她面对的人是谁呢,那是有一百个心眼儿的忻嫔啊。”

“她对我有这份儿心,我已然知足,却不必她当真替我做什么。总归,别叫她

为了我,再伤了她自己去才好。”

语琴也是点头,“我当然也是有这个私心的,她好歹是我妹子,我也怕她出事

儿。况且她年纪还小,我也怕她拿捏不好分寸,反倒被忻嫔给刺探出什么来了。”

“不过你放心,”语琴轻拍婉兮的手,“她也不总往那边儿去,一个月里我顶多

放她去一两回。她年岁小,咱们怕她不稳妥,那忻嫔倒也会因此而对她不至于起疑。”

“况且忻嫔是个多刚愎自用的人呢,她自以为是她说服了语瑟承宠,这才成功

进封去的。她自负之下,防备心自然也弱了。”

婉兮想了好一会子,这才幽幽抬头。

“姐姐说,她这会子连我诞育小十五都顾不上,只顾着与江南书信往来,她图

的是什么?”

语琴冷笑一声儿,“她眼前图的,就是叫她姐夫安宁能复职苏州布政使;可是

追根溯源,她想帮她姐夫复职,自然为的也是她自己。”

“她阿玛那点功绩,这些年叫她在后宫里败坏殆尽;她若想复宠,必定得叫自

己母家有人再为皇上立下新功去。她如今能仗恃的,也只有她那镶黄旗满洲的高贵

出身了,故此她便将所有的指望,都押在了她这个姐夫身上了。”

婉兮点头,“我也这样想。她便是这会子卯尽全力帮衬她姐夫,她终究还是为

了她自己复宠而已。既然她复宠之心不死,那咱们与她的账便没有算完的那一天。”

语琴冷笑一声儿,“那也好啊,反正我跟她之间那笔账,我迟早要与她算!她

自以为这会子皇后已然与你势不两立,她正可趁机鸟悄儿地图谋复起,咱们都留意

不到她。她反倒还要用语瑟来探听咱们的消息,自以为得计了呢!”

婉兮点头,“在她与皇后之间,我倒是更喜欢皇后些。若说要防备,她总比皇

后更叫咱们防不胜防。”

语琴也是点头,“谁说不是。她啊,就像那躲在米缸后头的耗子,就会鬼鬼祟

祟使小动作!”

婉兮垂下头去,眸光盯着地上的日影,轻轻转动。

“后宫里的女人,想要争宠的目的,最终还是想要个孩子吧?姐姐可还记得她

是怎么自己鼓捣着,生出这样儿一个八公主来的么?”

语琴便也是一眯眼,“那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聪明!”

婉兮便笑了,“对。她这个人,真是聪明,只是这世上就怕凡事自作聪明,那

到头来便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她上回吃过这样一个亏,要我说,她必定还不长

记性,自以为是地再来一回。”

语琴眸光一闪,抬眸凝注婉兮,“好婉兮,你又有主意了,是不是?”

(又是八千字,

这几年就是一路护着小十五向储君大位前进,一路将一干小鬼儿扫荡干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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