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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卷158、此情无计可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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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正式指配给拉旺,对于婉兮来说自是大喜事。身为母亲,这还是婉兮头一回感受到为孩子张罗喜事儿的欢喜去。

只是欢喜归欢喜,婉兮心下终究还是埋下了一段心疼去。

这心疼,就是为了麒麟保那孩子啊。

趁着元宵节进宫看戏赐宴,以及最重要的火戏,九福晋便也以公爵夫人的身份,进内廷来一起领宴。

婉兮终于得以见了九福晋。

果然不出预料,婉兮从九福晋的眼中看见了伤感和疲惫。

这样的疲惫,婉兮能想到,必定是连着掉了许多天的眼泪,才会落下的。

婉兮心下难受,又愧疚,只是握住九福晋的手,深深垂首道,“那一年青衮杂布反叛朝廷,西北更为吃紧,彼时唯有超勇亲王能节制喀尔喀各部,保证北路的安稳。小七指婚拉旺,彼时也是她身为大清公主的责无旁贷。”

九福晋黯然点头,“奴才都明白其实奴才早几年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信儿了,从乾隆二十一年起,成衮扎布王爷每次给皇上进奏本,都要给七公主问安。他的奏本自是先送到军机处的,九爷好歹是军机首揆,哪儿还能看不见呢?九爷知道了,奴才自然就也知道了。”

“故此奴才和九爷呀,都是衷心地给令主子道喜,给七公主道喜”九福晋竭力地笑,却还是藏不住泪珠儿从眼角滑落,“奴才和九爷心下自是都有准备,奴才只是——心疼康儿。其实咱们当长辈的都是在打哑谜而已,只有他这个孩子被蒙在鼓里。故此当皇上的旨意一下,咱们还都没怎么,可是那孩子却、却”

婉兮忙问,“麒麟保怎么了?”

她就怕麒麟保那孩子得了信儿会上火,这便也早就嘱咐永瑆,叫他平素在上书房里的时候儿多留意麒麟保一眼。结果永瑆回来只说麒麟保倒瞧不出什么特别来。

婉兮便也以为麒麟保那孩子是将伤感藏住,至少还能上学来,那就还好。可是此时听九福晋的语气,那孩子怕是其实一点儿都不好。

九福晋极力忍着难过,可是嘴唇还是颤抖了起来,“那孩子,那孩子从皇上下旨之后,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白天还能神色如常地进宫,进上书房侍读;可是晚上回到家里,就见不到他的人了便连我跟九爷亲自到他门前去劝,他也不肯开门,更不肯与我们说一句话。”

“我担心,那孩子是记恨了我和九爷,以为我们故意瞒着他,都不告诉他那孩子今年十一了,正是半大不大、似懂非懂的年纪,这个时候儿最容易跟父母生分了去,或者桀骜不听话了。奴才当真是担心,担心这孩子因为这点子心结,这便就此便与奴才和九爷——生分了去了。”

婉兮听得也是心如刀割,紧紧攥了九福晋的手,恨不得能将九福晋的痛楚给分担过来。

“兰佩你听我说,皇上虽未曾明言,可是皇上的心下并非毫无所察。皇上他一向是这世上恩怨最为分明之人,更何况他也是亲眼看着麒麟保长大的,他一定不会亏待了麒麟保去。便是婚事上,灵哥儿、隆哥儿都是额驸,我相信只要有年纪相当的公主郡主,皇上一定会为麒麟保择一个良配去。”

兰佩的眼睛便一亮,在婉兮面前深深蹲礼下去,“那奴才便请令主子从中撮合,不如将九公主指配给康儿吧!”

“若说七公主指婚得早,奴才的康儿来不及得了这个福分去;可是据奴才所知,皇上尚未正式为九公主择定额驸去!那奴才此时为康儿求这个恩典,当还是来得及!”

兰佩这句话终于还是明白地说出口了,婉兮难过得喉头哽咽,不知该怎么拒绝才好。

半晌,婉兮深深吸气,竭力叫自己平静下来。

“兰佩你听我说,如今与麒麟保年岁相当的公主郡主,乃至宗女,尚有诸多,还有几位同在内廷养育。不说旁人,便是三阿哥永璋的大格格绵锦,就在内廷与小七一同长大。那孩子与小七同岁,也是生得秀美聪慧”

绵锦也在内廷养育,兰佩只是早就听姐姐舒妃和福康安说过了。只是绵锦生母身份低微,便是皇孙女,将来册封的品级也不会高,故此兰佩心下倒是有些不情愿的。

可是这会子不管怎么说,若福康安已经注定与七公主无缘,而令贵妃主子说起九公主来也有些支吾,兰佩心下便不由得宁愿退让一步下来。

——便是三阿哥庶出的女儿,终究也是皇孙女,又是与七公主和康儿一起长大的,倒也好吧。

兰佩于是又在婉兮面前行礼,“一切还求令主子玉成。”

婉兮却还是摇头,“此事倒着急不得。此时对于咱们来说,兴许一桩指婚不难,真正难的倒是别再叫麒麟保那孩子的心更难受去。若是这一桩指婚能叫麒麟保好起来,那咱们现在就去求皇上;可是倘若这桩指婚并不能叫麒麟保立时便好了,甚至反倒可能叫麒麟保更加难受去,那咱们便还是应该缓缓。”

“总归麒麟保这会子才十一,距离成婚的年岁,还有几年。”

婉兮凝住兰佩,“所以这胡会子啊,一切重担还都在兰佩你的肩上。还望你能多陪陪麒麟保,别叫那孩子灰了心去。若待得他能好起来,我答应你,到时候自会立时去求皇上。”

兰佩想想,便也只能含泪点头,“奴才谨遵令主子的嘱咐,这就回去陪伴康儿。”

九福晋走了好半晌了,婉兮自己却还是坐在炕沿儿上,缓不过劲来。

她能想象出福康安那孩子伤心起来会是个什么模样儿——因为她知道九爷伤心时候的样子啊。麒麟保是九爷的嫡子,是相貌神情上与九爷最像的孩子,故此她只需想到九爷的模样儿,便自然能想到麒麟保的样子了。

这样一来,她眼前朦胧之间只能看见一张哀伤的脸,那一双黑瞳里的悲伤,几乎要将她溺毙。她也是一时恍惚,无法分清眼前看见的是麒麟保那孩子,还是当年依旧是少年模样的九爷了。

这世间,除了皇上和自己的孩子之外,她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九爷。她当年已经叫九爷伤心过一回,哪里能想到,时过多年,她的女儿又会叫九爷的儿子,也如出一辙地再伤心一回去啊

偏她竟没有更好的法子。尽管她还有啾啾,可是缘分一事最是阴差阳错,偏偏叫啾啾心里早早儿就印下了一个札兰小哥哥。在自己女儿自己的心愿,与九爷的儿子之间,她终究还是再偏心向自己的女儿一回。

她便觉得对不起麒麟保这孩子,更对不起九爷、九福晋去。

此情无计可消除,倘若一切还能有半点转圜的余地,该有多好

“额涅,您怎么了?”偏是小七脚步轻盈走进来,撞见了她落泪的情形去。

只因是自己的孩子,故此小七进来,那在外头伺候的官女子和太监们这便都不用进来回禀,小七是直接走进来的。

婉兮忙背转过身去,举袖拭泪,竭力平静一笑,“没事。”

小七却静静地在婉兮脚下的紫檀脚踏上坐下来,垂下头去,“女儿知道,九舅母刚刚来过。”

婉兮便不由得紧张得屏息,垂眸望住女儿。

可是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小七的发顶,却看不见小七面上的神情。

“莲生,你是听说了九舅母过来请安,你这才来的,是么?”

小七却不说话,深深垂着头。

婉兮凝视着孩子的发顶,还能看见她小小的肩,有那般柔软的线条,却也撑着小小的倔强。

婉兮便仿佛看见了自己,当年那个同样带着小小的骄傲,不想屈从于命运安排的自己。

婉兮的视野点点模糊了。

她伸手,轻轻摩挲女儿的肩头,“你也是——放心不下麒麟保,是么?”

小七肩头微微一梗,随即终于点了头下去。那孩子却还是不肯回身,更不肯抬头,却是声音里带了些颤音,“额涅,麒麟保今年过年都没进宫来拜年,更没进园子来看火戏。这不像他。他从小到大,这些年,哪一次不都是早早儿就跑进宫来了?更别说这火盒子本是他最爱看的,他还说等他过了十三,能进宫当侍卫了,那他要亲手放给我看。”

小七说到此处,已是哽咽得说不出话。

婉兮难过的无法自已。此时此刻,唯有为孩子们而难过的母亲;哪里还有什么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呢,她从炕上滑落下去,蹲在女儿身畔,将小七抱在了怀中。

她不去强行非要看女儿的脸,她由着女儿将脸埋在她的衣褶里去。

“莲生,其实额涅也是不放心麒麟保。你说得对,凭他的性子,不进宫来拜年,不到园子来看火盒子,那便一定是说他难过了可是莲生啊,这世上会不会有事是尽善尽美,叫所有人都欢喜,没有人会伤心的呢?兴许有,但是更可能那事情本身是无关紧要,才会叫那坐失的人也能并不真正在乎,故此才能也如没事儿人似的笑出来吧?”

“据我这些年的经历,我觉着这世上但凡是要紧的事,便都没有能做到两全其美,能叫所有人都欢喜的。一件事里,总会有得有失,那自是得到的人才会欢喜,而失去的人必定伤感。就像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所以啊孩子,不管咱们有多担心麒麟保那孩子,可是我们却真的给不了他想要的,就也真的无法尽数治愈了他的创伤去。咱们伤心难过,咱们为他悬心,自是应当;但是话却又要说回来——傻孩子,我绝不要你因此而以为自己做错,更不准你为了麒麟保而责怪你自己去。”

“这件事里,麒麟保无辜,莲生你同样没有做错什么。若说是谁有错,怕只是时机不对,阴差阳错。”

小七静静听着,终于在母亲的怀里用力点头。只是泪也更是汹涌地流淌而下。

婉兮拥紧小七,柔声道,“想哭便哭,额涅不会拦着你,你也更不必觉着有什么丢脸的去。你今年才多大啊,傻孩子,你到今年才九岁去,依旧还是个孩子。眼泪是孩子天经地义的权利,兴许也是小孩儿们最好的语言,你不想说话就不必在额涅这儿说话,你便尽情地将眼泪都流出来就好了。”

“等泪流干了,额涅等你自己平静下来。那这件事儿就翻过去,咱们就从此只为了来日做绸缪,等着长大成人,等着与拉旺成婚了,好不好?”

小七将婉兮抱紧,终于放心地嘤嘤哭出了声儿来。

婉兮抚摸着女儿的青丝。她知道凭女儿的年岁,此时的伤心和不舍,倒未必尽是情啊爱啊的;那些情愫,以小七的年纪来说,还不会尽数懂得。

小七此时的眼泪,便都是为了从小与麒麟保和拉旺一起长大的情分而来,为那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回忆而来。

便如三个好朋友,却终究要在某一日,只能选一个一起走一辈子,另外一个却要永远地松开了手,来日连再见一面都不容易这样的难过,便是一个孩子无法忍受的啊。

不过幸好,孩子们还都小,这样的伤心还不会是那种为情而恸。

小孩儿的脸,哭得快,相信好得也快。

婉兮只盼望着小七这一场尽情的痛哭之后,那颗纯净的心,便也可以慢慢平静下来了。

.

过完元宵,皇帝便安排下二月里谒陵的日程:定于二月初九日启跸,恭谒泰陵。所有应行典礼,著各该衙门照例敬谨豫备。

婉兮却因为心下有事,一不小心便受了风寒,连着咳嗽了好几日,身子有些恹恹的。

婉兮这便与皇帝请求,此次谒陵还是留在京里,不随驾了。

皇帝亲自为婉兮号脉,心下也是明白婉兮是同时窝着几股子心火去。

皇帝仔细扶着婉兮躺下,将被角掖严实了,握着婉兮的手道,“不想叫你知道,就是不想让你跟着上火。可你偏还是上火了,这又是何苦呢?”

婉兮有些不好意思,便忙给自己寻了个理由,“尹继善大人已经恭请爷明年南巡,明年就又是石榴种痘的时候儿了。奴才想着明年怕是得陪着皇上南下,那今年就留在京里再好好儿陪陪石榴去吧。”

皇帝只得哼了一声儿,“你都这么说了,爷自也只能允准。”

婉兮这才虚弱一笑,垂首轻声道,“爷不怪奴才?”

皇帝却摇摇头,“你不去也好。今年本也事儿多,你留在京里,倒叫爷最放心。”

“只是奴才还有一事想跟爷求个恩典。”婉兮便撑起身儿来,凝注皇帝,“宫里规矩严,除爷和皇后娘娘特恩允准外,皆不准已经出宫去了的奴才再进宫给本主儿请安可是自从玉叶和毛团儿离宫之后,奴才好想念玉叶和毛团儿。”

“若爷心疼奴才,这回谒陵去,便好歹替我见见毛团儿可好?便是爷也不便再见玉叶,可是毛团儿终究曾是御前的人,皇上见见倒也方便。”

皇帝轻笑一声,伸手刮了婉兮鼻梁一记。

“你已说晚了,爷实则已经下旨,叫人去安排了。到时候儿等爷在陵前行完礼,会召见毛团儿。”

婉兮心下一喜,“爷在泰陵也可见毛团儿么?”

先帝雍正爷的泰陵与康熙爷的景陵不在一个地方儿,按着方位来说,泰陵在西,景陵在东。毛团儿是在康熙爷的景陵当差,那便距离泰陵还有些路程。

这样想来,皇上如此的安排倒最是稳妥。

皇帝点点头,偏首看向婉兮,“此时,传旨的人已经在路上。爷拿捏了个借口,派了个差事,需要从景陵往泰陵送些东西。这个差事便叫毛团儿亲自去。”

“二月初一毛团儿就将从景陵启程,在爷抵达泰陵之前,他必定已是先到了。”

婉兮自是惊喜,却也不无忧虑,伸手扯住皇帝的寝衣袖口儿,“爷要见毛团儿,皇上的旨意必定要先传到总管东陵的内务府职官那儿去。那东陵的内务府职官,可放心么?”

皇帝瞟了婉兮一眼,倒是缓缓一笑,“爷的旨意,谅他们也不敢胡思乱想去。况且爷这回也同时下旨给马栏镇总兵,叫他们派人一路陪着毛团儿去。”

皇帝冲婉兮眨了眨眼,“你道马栏镇总兵是谁?”

婉兮被问住了,那么远的一个总兵官,她哪儿认得呢?

皇帝轻轻一笑,“那总兵官是满斗,是永常在汪氏的叔叔。爷刚赐封永常在,她母家自满是报效之心,这点子小事儿必定能办得稳稳妥妥。”

.

得了皇帝二月又将谒陵去的信儿,忻妃本已经乱成一团的心,这便更加慌乱了。

留给她的光景已经不多了,最后三个月而已。可是眼见正月就这么滑过去了;二月皇上谒陵,她这时候儿必定不能再随驾,那么若二月再这么耽误过去了,那三月就将是她的临盆之期——她到时候儿,要是生不出来呢?

心烦意乱之下,她便几乎每日里都要问八公主舜英一回,问她见没见过皇阿玛,问她有没有将话说给皇阿玛去。

八公主不知道母亲这是为何如此焦急,只能如实说,“女儿见过皇阿玛,也将话与皇阿玛说了皇阿玛只是嘱咐女儿用心念书。皇阿玛说女儿年岁还小,不着急指婚,等女儿再大几岁再说也不急。”

忻妃心便一沉,紧紧盯住女儿,“那你又怎么回话的?你皇阿玛这么说了,你得设法劝说你皇阿玛啊!”

八公主一脸的不解,小声道,“可是女儿也不想嫁人。女儿也觉得皇阿玛说的没错,女儿终究年岁还小,又不到出嫁的年岁,为何要这么着急去?”

忻妃呆住,愣愣望着自己的女儿。

良久,忻妃急得大吼起来,“你怎么这么笨啊,你怎么这么不明白为娘的的心啊!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着急见你皇阿玛,你便该想方设法帮我圆了这个心愿去,不管用什么法子也得劝说、拉着你皇阿玛来啊!”

八公主宝儿吓坏了,愣愣望住母亲,泪花儿在眼圈儿里打转,不敢掉下来。

女儿的委屈,这会子已经无法叫忻妃冷静下来,她只觉更是置身热锅之上,两手捂住头,“天,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孩子!我如你这般大时,已经在家开始学习宫规,了解宫里新情故事,悉心为自己的未来而谋划可是你呢,你呢,每天除了骑马,就是射箭!”

八公主惊得跪倒在地,一抬眸已是泪如雨下。她伸手想要攥住母亲的手,“额娘,额娘您别哭,女儿知道错了,女儿跟额娘请罪了”

忻妃扯住自己的头发,却已经听不进女儿的哭泣和话语去,只是抓狂地尖叫,“我该怎么办,天啊,我现在该怎么办?!”

乐容和乐仪在畔看着,也是不忍,乐容上前劝慰主子,乐仪趁机将八公主劝了出去。

八公主出了忻妃的寝殿,甩开乐仪的手,抬步便奔了出去。

乐仪一时没跟上,只能在后头喊,“公主,八公主!您这是到哪儿去?”

八公主哭着,一路跑向九洲清晏。却在途中,被陈世官看见。

乐仪终究是女子,跑不过八公主这半大的孩子去,幸好陈世官迎面而来,瞧见这情形,将八公主给截住。

八公主大哭,想要挣脱开陈世官,跺脚道,“你们撒开我!我去见皇阿玛,我去请皇阿玛来。我不想叫额娘再难受,我去跪着求皇阿玛,若皇阿玛不来,我就不起来。”

乐仪都心疼地跟着掉了眼泪。

陈世官抬眸望了望乐仪,温柔地点点头,接着便柔声哄劝八公主,“公主不就是想请皇上来么?那便交给微臣,叫微臣去代公主请皇上来看忻妃娘娘,公主说好不好?”

八公主却落泪摇头,“便是我去请,都未知皇阿玛是否肯来;你怎知你去了,就能请的来?”

陈世官只得大包大揽,“微臣也跟公主学,也在皇上宫外跪着。皇上要是不来,微臣也不起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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