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卷39、父子之间(5)
若此一来,倒将惇妃过月不喜之事,又由太医院承担了过来,依旧由陈世官和罗衡亲自负责。
余文仪在此事中,更加十足十只是一个过客的身份,参与过,却并未成为主要的拿主意之人。
这便更凸显了余文仪的刑部尚书的身份他进内请脉,不是来取代太医们的,他只是来给“断案”,拿出一个结果来的。
到了五月间,余文仪的经历又被增添了有些戏剧化的一笔初二日,就在余文仪进内给惇妃请脉的十日之后,端午节来临之前的当儿,皇帝下谕旨,给余文仪和他的妻子以诰命。
给余文仪的诰命曰:“尔经筵讲官刑部尚书余文仪,秉志宽平,律躬敬慎。典司邦禁,允推折狱之良克守王章,克佐好生之德。权重轻而议律,泽逮圜扉谨出入以谳疑,恩流嘉石。式逢庆典,庸奖成劳。兹以覃恩,特授尔阶资政大夫,锡之诰命。”
给余文仪夫人的诰命曰:“尔刑部尚书余文仪之妻寿氏,克勤懿德式赞郎猷。合志相成,奏公忠之茂绩。同心交儆,树廉正之休声。令轨枚昭,褒章载沛。兹以覃恩,封尔为一品夫人。”
余文仪是这一年刚刚调任回京,任刑部尚书。这短短几个月之间还来不及做出什么重大功绩,仿佛还称不上皇帝突下的这道诰命。况且此事就发生在余文仪进内请脉的十日之后,此事虽并非外人皆所知,不过知道内情的人,心下自是别一番况味。
譬如英廉,原本还想威胁余文仪,而余文仪忽得了诰命,英廉的心下岂能不震动,岂敢不小心揣摩一下皇上的心思去。
到余文仪这儿,但凡给惇妃此事请过脉的,从陈世官、罗衡,到余文仪,竟然都得了皇帝的殊恩去了。这便更加显得惇妃怀胎之事,有些五味俱全了。
颙琰得了信儿,也是垂眸一笑,倒不多说什么。
毛团儿见十五阿哥笑了,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趁着伺候阿哥爷梳头的时候儿,这便笑眯眯在旁说,“奴才想来,余大人的心病,这便能好利索了。老人家在刑部办事,必定更加老当益壮。闲暇时,同乡同僚也必定问候,余大人一定会说到十五阿哥亲去探望之恩”
颙琰淡淡一笑,“他终究是江浙人士,我额涅祖上、以及庆贵妃额娘的母家,都是那方人士。我便是为此,也理当去看顾于那老人家。”
“更何况,我是奉皇阿玛的旨意前去。若无皇阿玛的旨意,皇子严禁私自结交外臣,我也没机会去余大人府上与余大人相见。”
毛团儿含笑点头。
大清对皇子的管束极严,皇子皇孙每日都要入内上学,成婚之后的也一样,就是要断绝了皇子皇孙与外臣结交的机会去。
况且此时正是皇长孙绵德因结交外官而被削爵的风口浪尖儿之时就在去年,绵德刚被削爵今年二月,三个月前,刚刚给封了个宗室最低的爵位镇国公去,这便是给所有皇子皇孙们一个活生生的“杀过的鸡”去,故此这个节骨眼儿上所有的皇子皇孙全都小心翼翼,绝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故此皇上派哪位皇子去慰问大臣,几乎就是将这口子给开了,将这结交的机会赏给哪位皇子呢。
这便更显出皇上派十五阿哥前去慰问余文仪此事,乃是圣心独运了。
毛团儿含笑点头,帮着那按摩处的梳头太监将梳头的家伙都收拾好了,毛团儿又笑眯眯盯着镜子道,“可是奴才却还觉着余大人这诰命有点儿趣味儿呢”
颙琰轻抚刚刚刮过的头皮,眸子却是从镜子里瞟着毛团儿。
“谙达又跟我打什么哑谜呢?谙达快说”
毛团儿含笑躬身道,“皇上给余大人的诰命,是授予余大人资政大夫的阶衔。若奴才没记错的话,资政大夫是正二品的阶衔啊。”
“可是,皇上封赏给余大人夫人寿氏的,却怎么是一品夫人啊?”
颙琰一听也是笑了,“好个谙达,素日里还跟我说什么你老了,你这分明还是明睿若此!”
因大清朝廷官员的妻子,所得的诰命都是跟着丈夫的官职来走的。比如说此时给余文仪的阶衔是二品大夫,那余文仪夫人的阶衔就也应该是二品夫人余文仪的老母亲之所以被称为“王恭人”,“恭人”就是老夫人所得的诰命,“恭人”就是四品官员夫人的诰命,是与丈夫的品衔相应的。
可是到了余文仪福气这儿,诰命当中却出了高低之分,反倒是余文仪夫人的阶衔高于丈夫去了!
颙琰深吸口气,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相貌是与皇阿玛最为相似,可是那眉眼之间,依旧遗传了额涅的模样。
他望着自己眉眼间那抹熟悉的神情,眼圈儿已是微微红了,“这道诰命,皇阿玛是赏给贤妻良母的。”
余文仪得了诰命的二十余天后,五月二十八日,余文仪再度入内为惇妃请脉,给此案画下句点。
“臣,余文仪诊得敦妃娘娘六脉平和,别无病症悖妃之孕,屡用安宫保胎之剂,但经血应时而来。喜形消失,则不敢报喜。”
“今荣分既应时而至,脉不见娠象,其无喜已经归著,竟可不服汤剂。”
至此盖棺论定,惇妃月事按月而来,根本就没有过妊娠之实。
而顺妃那边也一样,都已经论定,没有孩子了。
至此,后宫花开并蒂,两位年轻妃子皆身怀龙嗣的双喜临门的一场戏,终于随着皇太后的崩逝而永远地落下了帷幕。
从此,后宫里便再也没有传出过什么遇喜的消息来过。而皇帝虽说年纪不小了,却终究才只是六十多岁的人。康熙爷六十多岁尚能生出允秘来,更何况皇帝比康熙爷年寿更高,身子根基更好,原本也更显年轻可是皇帝却从此断绝了此念去。
在婉兮薨逝之后的二十多年的时光里,皇帝更情愿将时光更多放在十五、十七两个儿子的身上。
因为这是他承诺她的,他独自一个人,履行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