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安乐侯
毒少轻轻的笑了,“快了,你体内的毒就快清除了。” 叶孤云没有动,心里莫名的生出些许歉意。 “叶落灾星现。”外面的那人喃喃自语,“你就不想得到这口剑,对你也许没有什么帮助,但对你背后的五毒教就不同了。” “是的。”毒少笑了笑,“对五毒教实在是件诱惑的事,但是教主已回绝了这件事,我也就不打算要了。” “可我想得到,你就不能高抬贵手?割爱相让?” 外面的那人显然已看出叶孤云体内的毒快要逼得干净,下手的机会快要没有了。 只要叶孤云身上的毒清除,江湖中有把握杀得死叶孤云的人,好像没有。 剑出鞘,剑光闪动。 屋子骤然倒塌,尘土飘飘。 他们两人已在废墟之中!已被活埋! 叶孤云并没有动,依然在水缸里,毒少的手依然靠在他背脊上,她轻轻的笑了笑。 “成功了,你可以出去了。” 她将手缩回,仿佛已没有一丝力气了,倒在水缸里,竟已晕眩了过去! 外面的人已在找寻着,“叶孤云?你出来跟我斗一斗,不要躲在女人怀里。” 剑光一闪,一条人影骤然掠起,孤云般飘动,一手紧握水缸,一手握剑。 剑已出鞘。 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矗立在大地上,轻轻的将水缸放下,里面的毒少睁开眼睛却只是笑笑。 她笑的那么无力那么憔悴。 “这人留不得,还是杀死的好。” 叶孤云点头。 他忽然盯着不远处那个人那口剑。 华丽的衣衫,华丽的剑鞘,华丽的气派,无论从哪个地方看,都显得很华丽。 甚至连他的笑意都带着难以形容的高贵。 叶孤云叹息,“是你。” “是我。” “你并不算是江湖中人,你为什么出来趟这趟浑水?”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说,“你自行了断,我不想杀你这样的人。” “你看不起我?”这人眼眸里隐隐现出讥诮之色,“还是没有把握杀我?” “我的剑谁都可以杀,你也不例外。” 话语声中,他的剑刺出。 骤然刺穿了安乐侯的咽喉,鲜血从剑锋滴滴滑落。 他的眼睛不停闪动,掌中剑已高高抬起,已做好冲刺的准备,但却已停止,什么都已停止,嘴里还在嘶嘶作响,久久终于说出两个字来,“好快......。” 说完他的头忽然面条般松软无力,软软垂下。 夕阳照上他的脸,那张脸却已彻底扭曲、变形,嘴角的鲜血滴滴滑落,并没有剑锋上滑落的快。 剑“叮”的落地,人也落地。 叶孤云叹息,将他轻轻抱到棺木里。 水缸里的水已神奇般变得清澈见底,毒少却没有一丝活力,她仿佛已死去。 叶孤云忽然将她扶起,单手推出,掌心紧紧贴向背脊,内力源源不断的疯狂涌入她体内。 许久过后,她才醒来,“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叶孤云苦笑,“你平时都这么逞强?” 毒少笑了笑,“平时我没有机会逞强,一次也没有。” 她说的是事实,平常的她怎会有受伤的机会,又有谁伤得了她。 叶孤云叹息。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命居然这么大,受了这么重的伤,又中了这么重的毒,还可以活着,这简直是奇迹。 毒少笑着转过身,柔柔握住叶孤云的手,“你对别的女孩子是不是都这样?” 叶孤云眨了眨眼,“哪样?” “不让人家穿衣服,就给人家疗伤?”毒少虽然在笑,但脸颊上的羞红却更浓。 叶孤云苦笑着垂下头,再也不愿抬起头了。 毒少握住叶孤云的手,“你都看过了,你还介意多看几眼不成?” 叶孤云忽然转过身,苦笑着,“我不是好人,也不是个正人君子,更不是见色不乱的柳下惠,所以你还是......。” 毒少也苦笑,“这里好像没有衣服,这叫我该如何是好?” 晚风冰冰冷冷的,古树下的道路上落叶已很多。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去,毒少却说“不必了。” 他回过头就看到毒少又回到了水缸,她抬起头笑了笑,“这样也不错,至少并不是很热。” 她说的很有道理,古树上的知了不知何时已叫了起来。 暮色渐渐笼罩大地。 古道上安静而无声,一轮明月掠上树梢。 火堆上烤着的山鸡、野兔,香味早已很剧烈,毒少伏在水缸畔,又点点头,“看起来,你好像很在行这个。” 叶孤云笑了,“你好像很少出门?” 毒少点头,目光中隐隐现出寂寞之色,“是的,我出来还是第一次。” 叶孤云叹息,“你出来感觉外面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少女的心事实在很奇妙,对外面的世界大都充满了无比浪漫与激情,她们也具有这样的力道去享受。 她也不例外。 她说,“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好玩当然也带着很多危险。” 她说着说着眼眸里飘起了厌恶、憎恨之色,这令她想到了惜花郎,这人就在她洗澡的时候,竟将衣服偷走,放了只麻袋在那里,她实在找不到衣服,只好钻进麻袋里,于是就被他活捉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隐隐刺痛不已。 叶孤云静静凝视着她的眼眸,当然也看出了她的痛处,他说,“事已过去了,你现在岂非很好?” “我现在很好?”毒少笑了笑,又说,“好是好的,但还不够好。” “不够好?”叶孤云不明白。 “如果你过来,也许就会变得更好。”毒少的目光中竟已飘起火一样的热情,仿佛时刻能将自己燃烧,也能将别人燃烧起来。 叶孤云并没有靠过去,他明白她的心意。 他深深叹了口气,将烤好的山鸡递给她,又笑了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是闯荡江湖?还是回五毒教?” 她接过山鸡,发黄的油脂闪闪发亮,正往地上滴着油。 看起来她仿佛在沉思,其实她在无奈,刺痛。 “你为什么不带上我,一起走走?”在火光下,她的脸颊变得更红更亮。 叶孤云忽然站起来,孤孤单单的站着,扶剑仰望苍穹,他的眸子也是孤孤单单的,说不出的厌倦、无力。 他久久没有说话。 毒少躯体渐渐变得冰冷,心也变得冰冷,她觉得没有一丝机会了。 她淡淡的说着,“也许我该走了。” 她说着话的时候,一双暗淡而萧索的目光已落到远方,她的心也落到远方,那个远方在什么地方,是哪里,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要与我辞行?” 毒少点头,笑了笑,“我是应该走了。” “你打算去哪里?”叶孤云目光中流露出关切之色。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山上,也许是河里,也许是池水,也许是......。”她连自己都不知道去哪里,正如河水里的浮萍,既不知道从哪漂来,也不知道漂往何处。 她眸子里已又泪光。 叶孤云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他不愿看到她落泪,却偏偏看到的更多。 “你可怜我?” 叶孤云没有松手,又说,“你千万不要到处流浪。” “为什么?”毒少笑了笑,笑意里却变得说不出的凄凉、萧索之色。 叶孤云想说什么,却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他忽然卧倒在大地上,忽然不停呕吐,他肚子里没有食物,所以吐出来的只有苦水,等到躯体变得平稳,呼吸不那么急促,才勉强转过身,就看到了一张带着犹豫、茫然的脸孔。 她忽然柔柔握住叶孤云的手,柔声说,“我为什么不能流浪?” 叶孤云将眼角的泪水擦净,才说着,“你千万不要去流浪,因为流浪实在太苦了。” 毒少的手握的更紧,她说,“那你为什么还去流浪?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已没有家,我的家人都死了。”叶孤云泪水流得更多,躯体也抖的更加剧烈,“我唯一的情人,已被我气走了。” “她是谁?她是不是很爱你?” 听到叶孤云说出自己的情人,毒少的躯体忽然抽紧,心也抽紧,她几乎要晕倒在大地上。 “她爱我简直爱的发疯,可我不能接受她。” “为什么?”毒少目光中已现出怜惜、同情之色。 叶孤云不愿看到这种目光,他生怕多看几眼就要崩溃,他转过头,凝视着火堆,却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可知我的剑为什么没有鞘?” 毒少不知道,也猜不到,但她隐隐感觉到这原因一定是极为凄惨、极为悲切的。 她只是摇了摇头,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因为这口剑随时随地都要去杀人。”叶孤云目光中痛苦、哀伤之色更浓,他又接着说,“这样的剑为什么还要鞘?” 他说的很缓慢,也很清楚,但是也同样很痛苦很悲哀。 毒少仿佛很了解这种悲哀,她说,“我懂你,我真的很懂你的。” “你真的懂?”叶孤云没有抬起头看毒少那充满怜惜、同情的目光,他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发疯、崩溃。 毒少不语,不停的点头。 漆黑而柔软的发丝在风中飘动,叶孤云慢慢握住一缕发丝,想去感受一下里面的柔意,却又立刻松开。 这仿佛令他想到了什么酸楚而刺痛的事。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毒少轻抚着他的脸颊,又说,“你难道没有过女人?” 叶孤云不语,肚子里的胃已在抽动,剧烈起伏着,他几乎又要呕吐。 是什么原因令他如此伤心、痛苦?难道是他心里住着的那个女人? 毒少的心暗暗刺痛,“你明明可以活得好些,我可以给你的,只要你有勇气,一定可以。” 她目光中同情、怜惜之色更重。 “我可以跟你找个偏僻的地方,组成个家,那样子,你心中的伤口,一定很快会痊愈的。” “我不行,我做不到。”叶孤云摇头,他的头停下来时,才说,“我只求你一件事。” “你说。”毒少脱口而出,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叶孤云握住毒少的双手,“我求你不要去流浪,回家去好好生活。” 他不愿再说下去,因为泪光又已涌出,他回过头凝视着漆黑的夜色,想将自己的痛苦与折磨统统埋葬在这漆黑而寂寞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