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最后一星
云白摇头叹息。
他没有想到白小叶对女人的法子,实在很不聪明。
镜花瞧见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又将他扶起,脸上竟露出歉疚之色,她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教训你一下。”
“你这还叫教训我?”白小叶疼的几乎无法站稳。
“我以为你......。”
镜花将手放开,白小叶忽然倒在地上,这次疼的更厉害,所以他叫得更大声。
江湖后双剑之一的白小叶只是被女人踢了一下,居然疼的跟鬼叫似的,这种事传出去也许连鬼都不会信的。
他索性癞皮狗般紧紧贴着镜花身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说,“我不行了,你还不快点好好扶住我。”
镜花居然真的将他扶起来,“你真的不行了?”
“那还有假?”白小叶见到云白矗立在树梢上,使了使眼色,然后就露出很舒服的表情。
云白竖起大拇指表示钦佩。
她见到他们这么愉快的活着,自己却不免暗暗寂寞,她回到小屋里,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静静想着。
赌局后面的人是谁?桃花令牌怎么在他身上?这人为何利用白小叶跟叶小云决斗来行骗江湖群雄?这人除了想得到钱以外,是不是还想得到别的东西?
她想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睡着了。
阳光热力渐渐剧烈,躺在草地上,无论一个人的心在冷,被阳光照上一照,都不会不由生出爱心,如果喜欢一个女人,那你最好拉着她去晒晒太阳,她的心变得柔和起来,那样子效果会更好。
镜花躺在草地上,她闭上眼睛嘴里却在轻唤着叶小云,这令白小叶暗暗怜惜。
他说,“像这么个冰块,你居然会喜欢?”
镜花点头,微笑,“我就是喜欢那种,无论到什么时候,我对他都不会变心。”
她说着说着脸颊上竟已露出羞红。
白小叶吐出口气,又摇摇头,淡淡的说,“叶小云那种人如果丢到外面,不会有女人愿意多看一眼。”
“为什么?”镜花已有不服气了。
“你好像并不识货,像那样的冰块,也许只有你把他当作宝贝。”白小叶笑了笑,又说,“他让你来找我,难道就想要被你戏弄?”
“当然不是。”镜花目光转了转,又说,“你居然喜欢上女人了?”
白小叶苦笑,他忽然不知道怎么去解释的。
镜花笑了笑,淡淡的说,“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你从来都没有喜欢一个女人。”
白小叶喘息着将脸对着大地,他似已无法忍受这些问题了。
镜花痴痴的笑着,她已看出白小叶已厌烦这种问题,所以她不在说这种话,而是说他喜欢说的事。
“我过来找你,只想问问你到底有没有发请帖?邀请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来看决斗?”
“我没有,我也想知道这件事。”白小叶翻了个身,喘息着,“是什么人发的贴,而且连我们决斗的时间、地点,都已说的很清楚。”
“不是你干的?”镜花这才吃了一惊。
“我比较懒,这种事我是绝不会做的。”白小叶又说,“何况我不喜欢钱,每个月稍微从赌场里弄点出来,够我花的,我就懒得动了。”
镜花凝视着他久久,终于点点头,她也看出白小叶绝不是勤奋的男人,所以这种神秘缜密的计划,又怎会出自他手里?
她忽然说,“这里最近出现很多高手,你遇到没有?”
“当然遇到了,而且也干上一架了。”他似已很厌烦那种事。
“你跟他们干上一架了?”镜花又吃惊住了。
“我差点死在群雄的手中。”白小叶又解释着,“这些人的确很厉害,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看来他们下的注一定很大。”
镜花沉思,“盘口开多大?”
“是一比一。”白小叶暗暗苦笑,“中间人都找好了,是七老太爷,可是也死翘翘了。”
“死翘翘了?”镜花怔住。
“是的,而且在群雄眼皮子底下杀掉的。”白小叶又说,“所以我跟叶小云决斗,对他们而言已不重要了。”
“为什么?”
“因为中间人一死,就无法评断我们谁胜谁负,所以谁该赢钱谁该输钱,都分不清了。”
白小叶不愿在说下去了。
迎着阳光慢慢走着,光着脚丫踩在小径上,柔软的令人心神安定。
他现在掌中也无剑,剑在腰带中,他没事还有个习惯,不由的摸着腰带,他说,“赌局的计划中,明天后两剑在枫桥决斗。”
“你想去看看?”镜花更吃惊,吃惊而惧怕。
“是的。”
这明显是个陷阱,白小叶过去岂非是不想活了?难道他还有别的计划?
镜花将白小叶扶起往回走,其实白小叶没有受到一点点伤,只是不愿被她戏弄,被她追着到处跑而已。
他放开手,又说,“你快回去?他在等你,他一定很着急。”
镜花点头。
她知道白小叶嘴里说的“他”是谁,他是个路痴,出了家门晃两下,他也许就找不到家了。
花在柔阳下轻颤,比昨日更憔悴更无力。
叶小云矗立在高墙上,院子里很安静,因为终年没有别的人过来,只有镜花过来,她非但是叶小云的眼睛,也是他的智囊,更是奶妈。
没有镜花,他也许很快会闷死、饿死。
见到镜花回来,他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他就直接说,“有什么情况?”
镜花走过去,依偎在他怀里,柔声说,“白小叶没有参与这件事,但他明日会过去。”
她又将白小叶说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次。
叶小云点头。
两个丫环停在门口,手里捧着甜果跟糕点。
镜花笑了,“你娘亲真的好关心我们?”
叶小云没有说话,垂下头在沉思,瓜果跟糕点已放在桌上,桌子已在外面,镜花正愉快的招手,“快下来,真的很好吃。”
他下去并没有吃,犹在沉思。
“你想到了什么?”镜花眼中已有关切之色。
“白小叶会过去,我为什么不去?”叶小云又说,“我也很想见识一下群雄群豪的威风。”
他笑了笑,又接着说,“还有这其间必有蹊跷,我也要看看是谁在后面做这件事。”
“好的。”无论叶小云说什么,她都顺从的点点头。
叶小云已微笑。
白小叶没有笑,甚至连动都懒得动,一个人静静躺在草地上,欣赏着灿烂夺目的残阳悄悄下沉,晚风中已有凉意,他才拉了拉衣襟,往街上掠去,他买了十几只天津狗不理包子,风鸡,切牛肉,还有两坛女儿红。
他希望自己老子的朋友能笑一笑。
云白的确在笑,在睡梦里就在笑,门悄悄推开,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白小叶。
并未燃灯,黄昏犹在,大地一片寂静。
“你睡的可好?”
“很好。”云白笑的愉快急了,可她的心也变得些许发冷。
夜色已降临,她也该出去见一个人,一个自吹自擂满带正气的胡子。
她吃的并不多,喝的酒也不多,瞧着白小叶替自己买的食物,她的心不由生出一股热意,她忽然想将他拥在怀里。
“你要出去?”白小叶似已看出了她的心思。
“是的。”云白解释着,“有几个不想见,却又不得不见的人。”
白小叶点头,将杯中酒喝尽,又说,“需要我过去不?”
“不需要。”云白又说,“你还有别的事可做,而且很重要。”
“什么事?”
“你需要好好休息,明天也许要应付很可怕的人。”云白笑了笑,又说,“所以你多吃点,吃的多些,睡的才舒服。”
云白慢慢走了出去,又将门关上。
白小叶一个人静静的吃着,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寂寞,忽然也想找个女人来释放自己积压许久的苦闷与冲动。
并未燃灯,他喝完最后一滴酒,就缩在床铺上熟睡着。
风更紧,落叶萧萧。
胡金言激灵灵抖了抖,喝口酒就打开窗户瞧着外面的月色,边上散落着点点繁星,却显得更寂寞更孤独,难道不圆的月色无论怎么看都显得寂寞?
他也寂寞,他也跟其他四五十岁的男人一样,在夜色空虚到无法忍受的时候,也会找找乐子。
对面就有一群女人向他招手,晚上笑着向你招手的女人,大多都很大方,只要你愿意付出一点点银子,你可以从她们身上得到一切,而且很彻底,她们绝不会令你失望。
胡金言打开门就叫进来两个最顺眼的女人,她们都已不再年轻,脸颊上涂抹的脂粉,也许比墙粉还要厚实。
她们瞧着胡金言,就像瞧着自己一生的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
“小红。”小红的眼睛很犀利,也很发亮。
小翠的却不同,她的眼睛却很朦胧,朦胧如春梦,她说,“我是小翠。”
胡金言鼻子已在上下剧烈喘息。
小红痴痴的笑了,她说,“是不是想的已发疯了?”
胡金言不停点头,他的手触摸到小红的手时,心中的情欲几乎要爆炸,他几乎无法控制住。
门并未关上,窗户更没关,外面那轮月色仿佛在讥笑,讥笑世人的庸俗与贪婪。
小红痴痴的笑着指了指那扇门,又指了指那扇窗户,她是女人,也许对那种事总喜欢神秘一点好,至少关上门。
胡金言点头,他又说,“关好了,我有重赏。”
小红痴痴笑着去将门关上,然后又将窗户关上,外面的风吹在躯体,冷的她不由轻颤,她拉了拉衣襟,甜甜的笑了笑,她们衣服穿的本来就不多,做这种生意的女人也许都不会穿的多。
因为她们并不想替自己找麻烦,也不想替花钱的上帝增添麻烦。
她笑着转过身,就忽然尖叫起来。
一个女人直愣愣站在屋里,冰冷的脸颊,冰冷的眸子,最冷的还是她的声音。
“我见过你们。”云白忽然想起了得月楼,想起了缩在墙角的两个女人,正是她们,虽然
当时看起来很害怕,但也正是这种害怕的神色,令云白想起来了。
“你是什么人?”小红忽然瘫软在墙角,软得像是一滩烂泥。
小翠的神色也好不到哪去,缩在胡金言怀里不停哆嗦,嘴里说着什么话,也许连她自己都听不出了。
胡金言将这女人推开,忽然冷笑,“原来是你!?”
“是的。”云白又说,“我来害你的,所以你一定不会好受的。”
“害我?”
“你难道是聋子?听不懂我说的话?”云白一脚踢向小翠,小翠身子一扭,凌空一翻,箭一样射向外面,窗户被一下子射飞,十几道寒星夺夺夺......齐根定入柱子上。
云白身子一闪,到了一侧,若非快了一步,她此时已是暗器下的亡魂。
她笑着凝视柱子上的寒星,昏暗的月色洒进来,根根银子亮的仿佛是少女的眼眸,亮而惊艳不已。
会这种银针的人并不多,发得快的更少,江湖中也许不超过三个。
云白忽然想起了一个女人的名字。
苏州七星之一的销魂针羞红。
云白笑了,冷冷的说,“她即是苏州七星之一的销魂针羞红,那你一定就是苏州七星之一的夺命香,野味了?”
胡金言身子不由倒退了两步,身子不由抽动。
他已看出这个女人必定也是个厉害的角色,杀人也许比刚刚那个女人还要可怕。
“野味善用迷香,羞红善用银针。”云白慢慢的逼近,又说,“我想起了一件事。”
“你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了昨日夜里从得月楼杀人走掉的人,一定是苏州七星之一的快手,小寒了。”云白冷冷瞧着野味的脸颊,久久又说,“小寒的轻功最好,所以你们决定让他先走,你们缩在墙角哭鼻子。”
“没错。”野味竟已不愿在隐瞒下去了,她的手忽然握紧,紧紧握住一枚铁管,细而精致的铁管,一头镶嵌着紫色盖子。
只要她打开盖子,烟雾立刻会飘散开来,此间必定是她的天下。
可是她没有做,云白眸子剑光般盯着她的手。
“只要你的手动一下,你的小命就要报销了。”
这句话云白并未说出,因为她不必说出,她的眼睛已说的够清楚了。
“我只奇怪一点。”
“你奇怪什么?”野味似已不信像云白这样的人,也有奇怪的时候。
“我只奇怪你们为何将长衫杀了,也将小玉佛打成白痴?”云白叹息,久久又说,“你们都是七星,没有理由伤害彼此的。”
野味笑了,“我说出的话,你也许不会相信的。”
“哦?”云白等着她说下去,这人说不定真的有自己难以言表的事。
“我若是没有害他们,你一定不会相信的,是不是?”野味笑了,笑的讥讽不已,她讥讽的也许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是的,我的确没有理由相信的,因为你们在的时候,她们三人的确已倒霉了。”云白冷笑,“七老太爷,青衫,小玉佛,她们出手的时候,你们正好在场,所以你们没有理由不是凶手。”
野味冷笑,“你说我是,我就是了。”
“你好像心不甘情不愿?难道我错怪了你们?”
“没有。”野味又说,“我只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云白顿了顿,她发觉这个时候野味的表情有了变化,一种胜利而有的那种变化,也是一种愉快、解脱的快意。
这女人此时绝不该有这样的变化,可是却已有了。
云白忽然出手,骤然扣住她肩井穴,不愿她出手,因为她出手无论是杀自己,还是杀别人,都不是一件好事,云白还有很多话还要问问,至少知道谁在后面指示他们这么做的?
她还是慢了一步,也许只慢了一点点而已。
鲜血从咽喉射出,那枚细而精致的铁管一头赫然插了进去,紫色盖子已被染成了血红。
云白暗暗叹息,将尸骨抱到床铺上,淡淡的说,“现在已是你的了。”
胡金言身子一阵哆嗦,连连摇头,嘴中想说什么,却发现无法说出。
油灯已点亮。
云白从腰畔摸出个酒壶,“你现在想不想躺在床上睡觉了?”
胡金言摇头。
平日里道貌岸然正义凛然的样子已不见,此时仿佛像是见了鬼似的。
“你不上床睡觉,那就过来跟我聊聊。”云白指了指前面的那张椅子,真是他自己之前坐的那张。
胡金言点头,慢慢的坐了过去,灯光照在他脸颊上,云白并未多看这人一眼,生怕自己多看一眼,自己会吐出来。
她说,“我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你带人过来的,是不是?”
“是的。”胡金言勉强自己说出这句话,似已花了不少的劲。
“你们来的那么巧,是不是早就在等着我?”云白目光忽然逼视着胡金言,忽然又说,“你最好说真话,否则你一定看不到日出了。”
胡金言呼吸已不稳。
“这跟你本就没有关系的,你何必来多管闲事?”他眨了眨眼,又说,“你最好不要插手这件事,这对你并没有好处。”
云白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你一定知道赌局后面的人是谁?”
胡金言闭上嘴不语。
“你最好说出来的好。”云白淡淡的笑了笑又说,“苏州七星已死了五个,他们都不是泛泛之辈,在江湖中都有点地位有点成就。”
胡金言依然闭上嘴,额角已有冷汗留下。
他似已意识到可怕的一面,他甚至已想到青衫、小玉佛的死样,特别是小玉佛的死,他记得更清楚,那人从得月楼里窜出的时候,别人几乎认不出他真实的身份。
“今天是九月初八,明日就是赌局开始的时间。”云白又说,“所以你已没有利用价值,留着只是个祸害。”
云白又在笑,笑的已有怜悯、同情,久久将桌上的茶水倒掉,就倒在桌上。
桌子顿时有了可怕的变化。
她本来想喝的,说话本就令人渴,她又习惯摸杯子的习惯。
此刻她竟已怔住,胡金言也怔住,他显然也未想到有这样的下场,他长长叹息,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色。
“这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像你这般在江湖中有地位有威望的人活着,此时只会令别人有麻烦了。”云白笑意不变。
见到桌子的变化,已令胡金言嘴里隐隐发苦,此时听到这句话,仿佛更严重了。
这句话无疑很有效,云白静静瞧着这人脸颊上的变化,久久没有说话,她说的已够多,就等他开窍了。
如果他明白里面的厉害关系,那么也许能活的长久些,否则也许就真要死的很难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狂风将屋里的油灯吹灭,门板啪啪作响,破裂的窗户忽然跌落大地,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寒光无声无息的射了进来,定入胡金言的胸膛,齐根没入。
胡金言身子弓起,根根肌肉不停抽动、绷紧、收缩,嘶声说,“不要追了。”
云白掠出去的身子又白云般飘了回来,笑了笑,“你想通了?”
“已死去的一星。”胡金言说出后,连嘴巴都没有闭上,云白暗暗叹息,他那句话显然已将躯体里所有的潜力都逼了出来。
她将胡金言的嘴巴闭上,也将他的眼睛合上,那双眼睛充满了说不出的痛苦、惊讶、怨恨,那种怨恨只有被最亲近的朋友出卖才出现,所以显得极为痛苦。
云白闭上眼睛,慢慢沉思着,她脑子里忽然闪出了一道光。
令牌!
她将令牌摸出来,不由笑了出来,喃喃自语,“还好我没有忘记还有你。”
桃花令牌,在江湖中小有名气,就算在江湖最乱最黑暗的时刻,它的那种神秘、可怕,也没有一丝变化过。
桃花坞街道其实并不长,两旁的林木间只有三两株桃花,花瓣几近凋谢,里面最神秘的当然是桃花居士吕尚人了。
有关他的传说很多,众说纷纭各有不同,有人说他是野鬼,晚上专门出来吃人,而且连骨头都不吐的,也有人说他是雅仕,纯洁、高尚、善良,走到这里,云白不免暗暗苦笑,这里的屋子大多已陈旧,有的已破碎不堪。
几片落叶被冷风卷起,在巷子里飘着。
云白目光落到高墙下的老鼠洞,久久没有一丝反应,她暗暗叹息。
这里连老鼠竟都不愿意呆!
连老鼠都没有的地方,会有人住吗?云白往街道上走去,月色极为昏暗,令天地间极为阴森而诡异不已。
不远处已有箫声!
云白呼吸都已急促,两旁屋宇都已在轻颤。
一人一箫,衣着看不清楚,云白能感觉到这人的内力极为深厚,因为箫极大也极长,这也许是云白见过最大的一只箫。
可是她立刻又露出笑意,箫声在昏暗、阴森的月色下听来,更显惆怅、凄凉,仿佛是等死的怨妇,一生中得不到男人的爱与快乐,正默默坐在夜色下忍受着寂寞带来的痛苦折磨。
箫声停止,吹箫人冷冷瞧着云白,目光若是能杀人,那云白已死了十次了。
“别来无恙?”
“托你的福,还没死。”这人赫然是羞红,羞红抱箫而立,冷风从她躯体上掠过,躯体上根根肌肉已在轻轻颤动。
她深吸一口气,又说,“你想怎么样?”
云白苦笑,“我并不想杀你,但你若逼我动手的话......。”
她的话还未说完,箫声骤然响起,箫管里骤然爆射无数道寒星,同时一道剑光飘出,无数寒星叮叮叮......着地。
云白掌中藤条软软垂下,她又在笑。
羞红的脸已扭曲、变形,嘶声说,“你......。”
“你的银针被我破了,伤不到我。”云白将藤条丢掉,又淡淡的说,“苏州七星已剩下死了六个。”
她瞧着羞红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久久有说,“长腿、青衫、小玉佛、野味、小寒,还有你羞红。”
“可是我还活着,并没死去。”羞红咬牙将长箫丢掉,双手霍然多出无数根发亮的银针。
云白摆摆手,又笑,笑的轻蔑、不削,她说,“你最好不要出手。”
“你
难道怕我的绝招?”羞红脸颊上已有讥讽之色,她伸出手掌并未动,无数根银针在水一样旋转起来,“你看我的这一手,是不是很难躲过?”
“你最好听我的。”云白冷笑,又解释着,“胡金言没有听我的,所以死的很难看,若是你再不听我的......。”
“他是他,我是我。”羞红又在讥笑,“何况他的小命是我杀掉的,这种没有义气的人死翘翘,也是活该。”
“那你呢?”
“我怎么呢?”羞红怔了怔,看了看昏暗的夜色,又接着说,“我走的正,行的直,他绝不会杀我的。”
“你错了。”云白又解释着,“你已没有利用价值,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不会的。”羞红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掌中银针起伏的已很混乱,她的心明显已乱了。
杀人的心若是乱了,必定杀不死别人,必定会死在别人的剑锋下。
“我知道你了。”羞红忽然大笑,“你没有把握杀我,所以用这种龌龊的法子令我心乱。”
她大笑着挥出无数道寒星,寒星刚挥出,忽然跌落,人也跟着跌落。
云白叹息。
一道无声无息的小刀斜斜插在她的咽喉,神秘的像是从咽喉长出来的,她努力想说什么,嘴里却只能丝丝作响,她手里还握住一根银针,目光四顾,她似已想替自己报仇,却始终没有发出那根银针。
云白目光四纵,一道影子忽然窜了出去,云白并未去追,因为他已看出这个人的来历。
苏州七星之一的小刀,萧魂。
纵使一死也销魂,此刻这人一定去了该去的地方,那个地方必定是水香街。
她记得那里的女人不但很漂亮,也很懂人,漂亮很容易,但是懂人却很难了,风月老手对这样的女人评价,简直比自己家中非妻妾还要高上很多。
风掠过,羞红脸颊上的发丝剧烈起伏,她脸上的神情显得说不出的怨毒、怨恨、怨恶。
只有被朋友出卖的人,脸上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云白将她抱起,她尸骨葬在虎丘的石林中,这个地方很安静,她绝不会感到孤独、寂寞,石林中墓穴并不少。
走出虎丘,她又折回桃花坞。
她总认为那地方还有个人需要见一见,走在没有人影的街道上,四处搜索着,一路走来,居然寻不到人,云白觉得有点惋惜。
就在一人独坐在枯井边缘时,下面忽然有了轻微喘息声,这种声音很轻,本不该被人发觉的。
云白激灵灵抖了抖,转过身瞧着漆黑而空洞的井底。
下面是什么地方?这声音她可以肯定绝不是野兽发出的,难道有人在里面?
云白瞧了瞧四周竟没有砖块,也没有可砸的东西,她索性摸出那块桃花令牌丢了进去。
里面的喘息声音忽然消失,一条人影箭一样射了出来,矗立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站着,身着淡紫色的衣袍,虽然破旧了些许,但却不失一丝威严、尊贵。
那种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已与他躯体彻底融为一体。
这人手持令牌,微笑着,“是你将我砸醒的?”
云白点头承认,暗暗苦笑,这行为的确并不礼貌,她说,“一人独自熟睡岂非很无趣?为何不去找人作陪喝喝酒,那样岂非更有趣?”
这人点头,久久又说,“我在等人,并不能离开这里。”
“你等到了?”云白正在想个法子弥补自己错误,可就在这个时候,这人摸出了那块桃花令牌。
迎着冰冷而昏暗的月色看上去,说不出的金银剔透,好生神秘好生诡异。
他说,“这是你手里的?”
“是的。”云白并不否认,脸上已有歉疚之色,“打扰之处,还望......。”
这人笑着摆摆手,将她的话打断了,他说,“不必,我醒的正是时候。”
云白怔了怔,又笑了,在夜色里看到这么漂亮的女人微笑,都会忍不住愉快的,特别是一个人寂寞难耐的时候,那实在是一件享受。
她不明白他说出的话,却也明白这人一定还有话要说。
“我等的就是你。”这人也笑了,面对云白的笑意,天下间也许很少有人吝啬笑意,他也不例外。
他解释着,“我是桃花居士,吕尚人。”
云白吃惊住了。
吕尚人笑意不变,又说,“你怎会有这样的令牌?”
“从苏州七星之一小刀销魂那里得到的。”云白又解释着,“我将他杀了,从他手里找到这个令牌,所以找到这里了。”
“你将他杀了?”吕尚人吃惊住了。
“是的。”云白苦笑,又解释着,“他碰巧要杀我,而我又碰巧将他杀了,所以你的桃花令牌自然到了我手里。”
她解释的很扼要而简洁,并未说明是什么原因而杀了他,也不必说出,她知道这人并不喜欢听其中的缘由,那种磨牙也许只能令他厌恶,她自己也会跟着厌恶。
吕尚人点头微笑,“很好。”
“至少这令牌到了你手里了,是不是?”云白眨了眨眼,又说,“据说无论谁得到你的令牌,都可以要求你做一件事?”
“是的。”吕尚人脸上露出惋惜之色。
“得到你令牌的人,拒绝你做一件事,是不是会死翘翘?”
“是的。”吕尚人点头,又说,“我从不喜欢欠别人的,也不喜欢赊账。”
云白凝视着他掌中的令牌,久久又说,“现如今令牌已到你手里,是不是?”
“是的。”吕尚人愣了愣,似已不明白这是何意。
云白又说,“在令牌没有交给你之前,我可以要求你做任何事,可令牌现已到了你手里,所以我绝不应该再找你做事了。”
“哦?”吕尚人吃惊,他吃惊的是这人居然拒绝这种好事?江湖中很多人想得到这种令牌的人很多,有人做梦都想,想的发疯。
事实上无论是什么人得到这样的令牌,都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
例如想得到很多美女,得到很多金钱,得到很可怕一门绝学,又或者是得到至高无上权势......,很多恨多,只要你提出来,吕尚人都会让你实现,而且令你满意为止。
吕尚人并不认识云白,更不明白这人为何拒绝,而且拒绝的很有道理。
他没有反驳,淡淡的笑了笑,又说,“你想不想得到很多钱?我可以帮你实现。”
“我不想。”云白又说,“我现在绝不会找你做任何的事,因为我也不想欠别人的。”
吕尚人沉默。
他渐渐觉得这人很有趣,他又说,“你为何变个法子拒绝?”
“我说的是事实。”云白显得很失落,因为这人绝不会知道赌局幕后人是谁。
她不愿多说话,转过身离去,却被吕尚人拦住,“你真的不需要这个机会?”
云白点头。
她不再说话,纵身掠起,白云般飘了出去。
吕尚人吃惊的瞧着他离去的方向,仿佛死也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冰冷的月色,冰冷的大地,人却并不是冷的,她们随时都要保持着诱人、勾魂的魅力,否则自己就得在这条街上活活饿死。
街道边上便是河流,水城的河流条条相连,看起来新鲜、活泼而富有生命力,河流上散落着三两只船,后面的会更多。
云白明白这一点。
有些男人做这种事,并不习惯走前面,只能偷偷从后面进去,而且很方便。
她纵身掠起,两个起落已到了假山上,从这个地方找人要方便很多,她在找人的时候,心里想着另一个人,也就是赌局幕后人。
这个人至今还未出来,此时是不是该出来了?
这是她的预感而已,一辆马车从古道上疾驰而来,快速转入街道上,撞翻两个女人,速度却没有一丝减缓,一直撞进一家生意很不错的牡丹坊。
十几个女人缩着脖子,依靠在墙角似已不愿接待这个男人。
马车里跃出一人一刀。
笑的样子极为淫狠而猥琐,显见这人一定憋的很久,这个时候,外面已冲出七八个壮汉,正是从撞到的女人边上扑过来的。
这人刀挥动,刀光从六七个躯体上划过,六七个人躯体骤然断开,从中间断成两截。
后面追来的两人拳头忽然松开,他们彻底被吓住,他们也算是这里老江湖了,什么样的场面都遇到过,甚至见过很多在刀口上舔血的江湖客,这么都不足以令他们两人惧怕,更不会令他们皱一下眉头,可是现在......。
握刀的人将刀锋上鲜血吹尽,刀锋在夜色里嗡嗡作响,响的令人隐隐刺痛。
“贵干?”
这两人咬牙,转身狂奔着离去,生怕自己多留一刻就会死的很难看。
刀光又是一闪而过。
这两人跑到门口的时候,上半截身子忽然落了下来,下半截还在不停往街道上飞奔着。
牡丹坊里的头牌小仙女柔情款款的走了出来,走向这个握刀的中年人,带着笑意带着一种令大多数男人看了一眼就把持不住的魅力走了过去,她说,“好俊的身手,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这么神气的男人了。”
她说着话一只手已搭上了这人的手臂,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轻轻抚摸这人的脸颊。
中年人笑了,嘴角都已露出了笑意,他说,“你不怕我?”
“女人都怕男人,特别是有本事的男人,更怕的要命。”她说着说着呼吸都已急促,她顿了顿又说,“可是女人也很爱这种男人。”
中年人笑意更浓,他觉得有这样的女人陪着仿佛很满足,他淡淡的说,“真的?”
“岂止是真的?简直能让我们女人容易上瘾。”小仙女笑了笑,笑的柔美而得意不已。
她心里却并不是这么想的,她真实的想法是快将这男人摆平,否则这个牡丹坊生意也许做不下去了。
她拉着中年人往里面走,拉得力气并不大,因为她不需要用力,世上很少有男人能拒绝她,拒绝这么美丽的女人,实在是一种罪恶、不幸。
穿过曲直的小桥,到了一间远离牡丹坊的雅间。
里面美的像是仙境,也许比仙境还要美丽,到了这里的男人如果不想着去占有漂亮女人,那一定是个不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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