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狗之羽
阿黛是在一片腐臭中重新醒过来的。
她坐起身，惊走几只食腐的黑乌鸦。
花了几分钟回忆起在人见城的经历，阿黛决定要忘记杀死她的人见阴刀，重新找地方生活。
然后，她开始四处寻找水源。只是，越走她越发现，周围笼罩着厚重的迷雾，静得出奇。
诡异的场景，让阿黛停下步子。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白雾中忽然响起小孩子稚嫩的嗓音。以为是错觉，她没有在意，直到那声音更清晰的响起，“喂，人类，我在问你话。”
听出声音传过来的方向，阿黛抬起头。有个小孩子正站在高处，云雾挡住了他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
回答着那小孩的问题，阿黛向前又走了两步。周围的白雾忽然就消散了，那小孩的样子也显现出来。
是个男孩，大概七岁的模样，长相精致可爱。银灰色短发，蓝色眼睛，穿着身绣着云纹的白色和服，腰间别着奇怪的尖嘴面具，背后还有一双翅膀。
——这就是妖怪吗？
虽然一直听人见城里的人说着狐妖、狸妖之类的话，但阿黛这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妖怪。她见小男孩的翅膀是真的从身体里延伸出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哼，看什么。”小妖怪不太自在的扇了两下翅膀，抬起下巴，“无礼之徒。”
“呀……抱歉。”发现自己的目光引起了小妖怪的不适，阿黛不再盯着他的翅膀，转而看着他汪蓝的双眼，“能请你……给我一些吃的么？”
不太清楚妖都会吃什么，阿黛的语气有些迟疑。
“好麻烦哪你这家伙。”小妖怪拧起眉毛，伸出小手指着石头，“你看，就坐在这里，我回族里给你弄些吃的。”
说完，他扇着翅膀远去。
阿黛顺着他前进的方向看去，看见小妖怪飞过一汪碧湖，又贴着一座山笔直而上，冲入云霄。
这里和她先前走过的地方完全不同。
蓝天白云，飞鸟灵动。山腰上苍松挺拔，山角处湖水清澈，湖边绿草葱翠，还有不知名的花朵随风摇曳，引得蝴蝶争相停留。
看到这样如画卷般的景色，阿黛的心情也愈发轻快。
“你这么开心，难道外面没有这些景色？”小妖怪的速度很快，在她欣赏美景时又悄然落下。
“也许是有的，可是我还没看到过。因为战争的存在，哪有人能安心观赏美景呢？”阿黛想起战乱四起的那些地段，眉目间染上些许愁色。
她在担心她以后的生活。
小妖怪以为她在为战争而难过，蓝色眼眸中透着不解：“人类的统治者，那个天皇，没有出现平复战乱？”
“唔……抱歉，我不了解战争的更多情况。”阿黛的目光放在小妖怪端来的馒头上，“请问，我能吃些东西了吗？”
小妖怪将盘子递给阿黛，看着她将盘子放在草地上，然后去湖边洗干净了手脸。
等到阿黛重新走回来，小妖怪不由得愣神了。
——洗干净的人类，脸看起来很舒服。
假如小妖怪能懂得更多人类世界常识的话，他一定会用漂亮和美丽来形容阿黛的脸。
但没有人教过他这些。
于是，直到阿黛跪坐在地，用宽大的衣袖遮挡住嘴唇来吃东西的时候，小妖怪才终于从她的脸上挪开视线，问道：“所有的人类都像你这样吃食物？”
听到这个问题，阿黛放下手里的馒头：“我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像我一样……要不你自己去看看？”
“我……”小妖怪鼓起脸颊，似乎有些生气，“族人讨厌人类，说人类的心太复杂，不许我出去。”
“你的族人，跟你一样好看吗？”阿黛随口问了一句。
然而小妖怪却说：“我不知道，他们都戴着面具，谁也不知道谁的样子。”
“那你怎么不戴面具？”
“我不喜欢，就趁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摘下来。”
“你父母呢？”
“父母……那是什么？”
阿黛被这个问题问住，改变问话的角度：“你是怎么出生的？”
“就那样就出生了。”小妖怪回答得理直气壮，还给了阿黛一个你好笨的眼神。
看着小妖怪懞懂的蓝眼晴，阿黛叹了口气。
明明人类那么惧怕妖怪，可这个小妖怪的心反而比人类更加纯真。
但是，他说的族人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里，阿黛加快了用餐的速度，吃完后浅浅一笑：“谢谢你的款待，我要走了。”
“啊——”小妖怪有些着急，飞起来拦在她的前面，“这么快就走？”
“嗯……我只是害怕你的族人会驱赶我。”阿黛本来想用杀死这个词，但是想想又放弃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多和可爱的你待一会儿……唔，你叫什么名字？”
信手拈来的夸赞对小妖怪不起作用，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追问道：“名字是什么？”
“名字是——用来呼唤你的声音。”阿黛想了想，换了个问题，“你的族人怎么呼唤你？”
“大天狗，他们呼唤我为大天狗，原来这就是我的名字。”大天狗的翅膀快速扇动了几下，显然是在高兴。
可阿黛却发现，他的小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是族人们都带着面具的缘故，所以他不会用笑容来表达开心么？对一个孩子来说，这样的日子着实有些残忍。
阿黛叹息一声：“能知道你的名字我很高兴，不过，我能不能叫你阿天？”
“为什么？”大天狗凝视着阿黛。
“因为……”阿黛轻而浅的笑了，“我想在阿天的心里不一样呢。”
大天狗的翅膀拍动得缓慢起来。
面前人类的眼眸中，映照的都是他影子，她的嗓音轻柔得像微风，在他的心脏处，留下了淡淡的印记。
而她的脸——
为什么现在他会想一直看着她的脸呢？难道是因为她的嘴角向上弯曲的缘故？
“随便你。”大天狗回应的同时，别过脸轻轻牵起唇角，不着痕迹的模仿起阿黛来。
他的小动作太明显，阿黛的心一下子柔软的一蹋糊涂。
倒不是阿黛有多么喜欢小孩子子，她只是觉得，大天狗这样的时候，非常可爱。可爱到，她忍不住想逗一逗。
于是她皱起眉头，露出忧伤的神情说：“可是阿天……你是不是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你不问问我的名字呢？”
“没有。”大天狗飞近了阿黛，伸出小手摸上她的眉头。做出这么亲近的动作，他也没觉得不妥，只下意识想把阿黛眉间，让他不舒服的忧愁去掉，“我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太好了。”阿黛任他的小手抚摸作怪，又笑了，“我是阿黛，要记住哦，阿天。”
“阿……阿黛。”大天狗不太习惯的叫了她一声，忽然紧张的偏头。
阿黛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
从他取食物的山顶处，正飞下来几个身影。为首的一位拿着一把长刀，大声呼喊着：“大天狗大人，您又躲起来了吗？到了练习羽刃风暴的时间了，大天狗大人，快出来。”
“可恶，又到时间了！”似乎不太想去做那只妖嘴里说的事情，大天狗的小眉头皱起来，“不能让他们看到你。”
他抬手在阿黛周围划动了两下，便迎着那几只妖飞去。
阿黛目送着他，可还没一会，他又调头飞回来，伸手从自己的翅膀上拔下一根羽毛。
“阿黛，带上我的羽毛离开这里。”他郑重的，宣誓般的说，“等我像族人要求的那样强大，就到天狗山外面去找你。”
“噗。”阿黛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笑，但已经笑出声来，也就算了。她没想接过那根羽毛，便安静的看着大天狗，无言的拒绝着他。
大天狗的小脸蛋立马因气愤而染上红晕。
他飞低了一些，强硬的掰开阿黛的手，将羽毛塞进去：“我会很快去找你的，你是我见过的笃一个人类，我会护着你，还能满足你的心愿。像那些帮助过天皇的前辈一样！相信我，阿黛！”
听到心愿这个词，阿黛怔了一下。
要说心愿，她希望能知道自己的过去，不过显然不太可能了。
阿黛接过那根羽毛，笑着说：“那我等着你，等你来实现我的心愿。”
大天狗这才满意的舒展开眉头，戴上面具，展翅飞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