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向死而生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战斗已经结束的时候，李白竟然站了起来！
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但并不是清醒明亮的，而是一种类似于野兽般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老夫子也见过，是极致的极致的痛苦以及近在咫尺的死亡唤醒了沉睡在体内的野性，是强烈的求生欲和生物兽性的本能挣扎。
在原始兽性的支配下，李白此刻已经没有了清晰的意识，支撑他站起来的，是那未曾熄灭的熊熊斗志。
意识无比清晰，身体无比敏捷的全盛状态下的李白尚且被老夫子吊打，如今凭着斗志勉强站起来，浑身血肉模糊，根本没有了攻击的力气，这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本能挣扎而已。
没有任何怜悯，也没有任何心慈手软，在老夫子的概念中，站着的意思，就是还能再战。
老夫子再次挥动手中戒尺，又是一阵抽打！
啪！
啪啪啪！
每一次抽打，都翻飞着鲜血和肉沫。
不一会儿，李白已经彻底沦为一个血人。
八岁的小阿轲从未见过如此惨烈，血腥的一面，她酷酷的小脸上此刻满是心疼与不忍，“哥哥！明明他远远不是夫子的对手，已经没有战斗的力量了，为什么夫子反而越来越认真，抽打得越来越用力了呢？这也太残忍，太没有师道的长者之风了。”
荆轲声音沉重：“阿轲，这不是残忍，也不是没有长者之风，恰恰相反，这是尊重。”
“尊重？”阿轲一脸不解。
还有这种吊打的尊重？
荆轲解释道：“身为武者，面对这样不屈的斗志与信念，唯有认真对待，全力以赴，才是最大的尊重。只要对手还站着，只要感受到对手还有战斗的强烈信念，那么就应该尊重他的意愿，更加认真地战斗下去。哪怕实力悬殊，也毫不留情，所以，这不是恃强凌弱，也不是残忍，而是尊重。”
阿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到李白一次次在众人意料之中倒下，又一次次在众人意料之外站起来，感受到他那惨烈又坚韧不拔的信念，执拗的不服气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敬意。
都已经这样了，是什么支撑他一次次站起来？
是对胜利的执着追求，是对名誉的孜孜追求，还是对力量的无限渴望？
在老夫子一次次毫不留情的抽打下，在足以撕裂灵魂的极致痛楚里，李白的精神意志不但没有崩溃，反而越发坚韧凝厚。
在经历了失去意识，兽性的本能支撑这两个阶段后，李白重新恢复了意识，眼中的光芒越发深邃明亮。
迎着那双明亮的眼睛，老夫子问：“明知道不是对手，为什么还要战？”
“因为这样，能让我以最快的速度，变得更强。”
李白声量微弱却坚定，“如果是按部就班的修炼，哪怕我天赋再高，要想成为世间最强，最起码也要一百年的光阴。一百年太长，我只争朝夕。夫子您是公认的当世第一强者，与您战斗，在痛苦与死亡的威胁下，能最大化的激发出我的潜力，急剧加速我的成长。”
老夫子声音变得冰冷：“呵。以我作为陪练突破的跳板，你难道，真的不怕死吗？”
“不怕！我永远坚定的记得我为什么而战斗，竟然选择挑战您，我就做好了承担一切的准备，如果我现在怕，现在退缩了，我就会输一辈子！我从没想过要赢，我想的是不能输，不是不能输给您，是不能输给我自己。为了以十倍的速度成长，我已经做好了付出百倍努力的准备！我愿意经历一切艰险，甚至可以说，为了快速变强，连‘死’都在我的准备之内。”
李白舔了舔嘴角的血，“任何痛楚，在真正的死亡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有了死觉悟，所以夫子您这些抽打实在是太小儿科了，痛对我来说根本微不足道，我求的，是‘死’。所以，请夫子您不要再手下留情，让我感受‘死’吧，朝闻道，夕可死矣。”
疯子！
真的是疯子！
听了李白的话，在一旁观战的阿轲几乎要抓狂了。
在这种情况下，不仅不退缩，反而让夫子不要手下留情？
原来，青莲剑仙，居然是个疯子么？
可是，为什么觉得这种疯，真的很有气魄，很让人敬佩呢？
如果一个人能坚定的按照自己的信念去生活，这种人，要么成为疯子，要么成为传奇。
只有你愿意为之而死的东西，你才能够藉之而生。
向死而生。
年幼的阿轲，开始有些理解这些话的意思了。
“好！那我就如你所愿，让你清楚看到，感受到，什么是‘死’。”
老夫子一脸肃穆，戒尺以李白无法闪躲光速挥动。
刷刷刷刷刷！
此刻的老夫子，已从慈祥的圣人贤者化身为技艺精湛残忍的屠夫，以戒尺为刀，用庖丁解牛的高超艺术，顺着人体的肌理结构，将李白胸前的筋肉全部削去，却奇迹般的没有伤及他的内脏。
会吟诗，唱歌，说段子的才华横溢的鲲宝宝昨天还对李白讲过这么一个笑话：学医女友发现男友出轨，连捅男友六十六刀，刀刀避要害，然而医生鉴定全部都是外伤轻伤，伤的都是皮肉，没有伤到内脏，虽然痛，却不会致命，只能算轻度伤人……
李白还被这个笑话给逗笑了，然而此刻，李白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没有人能在看到自己胸前的筋肉被削去，两排肋骨露了出来，可以清晰看到胸腔内部跳动的心脏后，还能笑得出来。
极致的痛苦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死’的恐惧。
“这次真的结束了。”
老夫子叹了口气，他很清楚的知道，李白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人最大的力量来自身体内部，最大的恐惧同样来自身体内部，没有人在胸前的血肉被削去，看到身体内部的白骨和心脏后，还有勇气继续战斗下去，爆发的恐惧会将斗志，精神，信念之类的东西完全吞没。
这是一个感受死亡的漫长过程，生命力随着血液的奔涌在疯狂流失，心脏跳动，肺腑蠕动的幅度越来越小，失血过多让他的头脑越来越昏沉，死亡如黑暗般笼罩下来。
李白仰天倒下，胸前的肋骨与坚硬的地面碰撞，碎裂了几根，插进肺腑中，本应该是很剧烈尖锐痛苦，却在死亡麻木的黑暗之海中泛不起任何波澜。
身体，灵魂，信念，所有的一切，都在向黑暗深海坠去。
原来，这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