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九色攒盒
回到自己的院子，天已经完全黑了。谢因摸了摸肚子，才发觉自己连饭都没吃。
“操的什么心……”谢因一面嘀咕，一面叫人去做碗面来，顺便让人给小花精也送了一碗过去。
“谢青个假惺惺能有本太子好吗？”咬断一口面，想起小花精孤零零站在树桩边迷路的样子，谢因又忍不住心软起来，“看在你什么都不懂的份上……”
反正本来也是他先瞒着小花精的，虽然是为她好，但是谢因也允许小花精闹一下脾气。
“明天再去看看好了。”
谢因做了决定，洗漱完后就安安心心睡下了。
第二日起了大早，清河派人来请他，谢因于是先去了她的公主府里。
“姐姐！”谢因高高兴兴跨进门槛，“想我了吗？”
清河轻晲他一眼：“少贫嘴。”
“干什么呀？”谢因坐下来，随手拿了个果子啃了一口，“大清早就叫我过来，还没睡饱呢。”
但是清河神情严肃。把嘴里的东西咽了，谢因放下果子：“出什么事了？”
“昨夜大皇子府里，急召了太医。”清河蹙眉看着他，“是为皇子妃诊脉。”
谢因应道：“哦。”又问，“所以怎么了？”
清河道：“大皇子还向父皇告了假，不能陪同避暑了。”
“哦？”谢因挠头，“避暑……不去就不去呗，反正我也不去。”谢因嫌烦，所以往年谢询去京城外避暑，他从来都是躲在太子府里，只有谢青和清河随行。
清河忍不住皱眉：“我总觉得有事。”
谢因宽慰她：“有我盯着呢，放心吧。”
清河于是问他：“你那个侍妾，还好吗？”
谢因回她：“好着呢。别老说我，姐姐还是担心自己未来的驸马现在在哪儿等着吧。”
“多嘴。”
谢因笑嘻嘻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清河摆手：“去吧去吧。”
谢因走出几步又回来：“上次那个，九色攒盒还有做的吗？我带一份回去。”
*
叫人提了食盒，谢因几步跃进小花精的院子。院子里只有几个洒扫的婢女，见到他连忙行礼。正要去通报，谢因扬手让她们站住，自己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屋子里比外面凉快许多，谢因支起耳朵，听见里屋婢女细声劝说的声音。他抬手撩了一下珠帘，珊瑚琉璃撞在一起叮咚作响，里面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他。
“殿下。”
婢女都跪在地上行礼，谢因“嗯”了一声，大摇大摆走进去：“怎么了？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他一面说，一面在屋里扫视一圈。
雁书领头，底下的几个婢女都端了各色点心小食，但没有小花精的身影。
谢因皱眉：“夫人呢？”
雁书为难地看了一眼放下的帐子，谢因于是懂了：“还在睡吗？”又看了一眼那些点心，“好端端的不吃饭，怎么尽吃这些东西了？”
说完谢因就皱眉：“我昨晚上送的面吃了吗？”
雁书略摇头。
“早上的呢？”
“夫人……”雁书小心打量他一眼，迟疑道，“夫人不肯吃。”
谢因瞠目：“是吗？”小花精这么有骨气了？
她可一向以吃为命的。
“算了算了。”谢因一副要走的样子，但腿伸到一半转了方向，“搬张凳子给我。”
雁书连忙叫人搬来凳子，谢因坐在上面，轻轻咳了一声：“醒了吗？”
帐子里没动静。
谢因不依不饶：“太阳都晒屁股了，别装睡了。”
还是没有回应。
谢因有一点烦躁起来，他伸手要去掀开帐子，就听到里面急促的一声喊：“不要！”
“偏要！”谢因一把撩开帐子，扑面是馥郁的茉莉香气，然后就看见小花精坐在被子中间，眼睛抬起望他一眼，又低下。
她身上穿的不是寝衣，还是昨天的衣服，看起来皱了一些，发钗簪子都插.在头上没有解。谢因明白了，她就这样坐了一晚上。
说好了允许小花精闹一次脾气的。
谢因便耐下性子问她：“没换衣服没洗澡吗？”又想起来，“药呢？抹了吗？”他一面说一面矮下腰，想去看看小花精脸上那个包还在不在。但是小花精躲到了被子里。
“腿上呢？不是说疼吗？腿上总抹了吧？”
这回更不肯了，小花精拉扯着被子，不叫他看。谢因恼了：“干什么呀？一晚上气还没消够吗？”
雁书见状，连忙替荔宣回他：“回殿下，夫人抹过药了……”
“她自己没嘴吗？要你说。”虽然平时挺好说话，但谢因生起气来也颇有威势，屋子里的婢女立刻跟在雁书身后，满当当跪了一地请罪。
再回头，小花精就已经红了眼睛。谢因拉着她的被角，顺手抹了一把她的脸，泪水干了又湿，原先娇嫩的皮肤变得有些干涩，谢因迟疑道：“哭了这么久吗？”他微微直起身子：“反正都过了午膳了，等着晚上再吃正经的吧。上次你说好吃的那个攒盒，我叫人又带了一个过来。吃吗？”
小花精抽噎几下，没理。
求和的心被连着泼冷水，再多的耐性都磨尽了，谢因连着说了几个“好”字，开始撸起了袖子：“都滚出去！小爷今天还治不了她了！”
“殿下……”
“滚！”
*
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谢因也撸好了袖子。他掀起帐子，要去捉小花精，但越靠近小花精，茉莉的香气就越浓。谢因动动鼻子，问她道：“你变花了？”
荔宣僵了一下，立刻摇头。
“别跟我撒谎。”谢因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然后居高临下道，“出息了啊谢荔宣，还绝食？你知道那个大皇子是什么人，你就往上凑？”还不要我。
荔宣小声反驳：“师父说的……”
谢因更气：“师父师父师父，你师父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荔宣的嘴巴开合，正要说话，谢因突然捏住她的脸颊：“别动。”他用力嗅了几下，发现那香气果然是从小花精的嘴巴里跑出来的，他奇怪道：“吃了什么了，这么香？不是说绝食吗？”
被他察觉，荔宣立刻闭紧了嘴巴，再也不开口。谢因皱眉瞪她：“乱吃东西得病的知不知道？到时候天天喂你药。吐出来也得给我灌进去。”
被谢因撞见，又被拿住软肋，荔宣眼一闭心一横，干干脆脆催生出了满床的花藤，然后就着那些开放的茉莉，掐一朵，往嘴巴里塞一朵，牙齿用力嚼，最后“咕咚”咽进肚子。
她这场表演太不可思议，谢因愣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问她：“不疼吗？”
荔宣恶狠狠道：“不关你的事。”
谢因被逗笑：“行行行。来人。”
他一扬声喊人，荔宣手忙脚乱，连忙把花藏好了，又气又恼看着谢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谢因却一眼都没分她，径自对着小跑进来的婢女道：“把本太子的攒盒拿进来。”
清河公主府上的点心，当然比荔宣的茉莉花叫人食指大动。知道她喜欢哪个，谢因随手捻了一个香喷喷的紫薯球，举到小花精眼前：“吃吧。”
“不要。”但是小花精拒绝了他。她转过了脸，一心一意阻止谢因的靠近。
谢因半躺在她身边，懒洋洋好像没力气，说话语气也慢了不少，听上去心情比刚才好了许多：“吃吧。”
荔宣默默咬着嘴唇，谢因手里托的紫薯球就在她眼皮底下。紫色的小球外裹了一层白色的熟芝麻，里面是一粒一粒的蜜红豆，又香又甜。小球在油里滚过，咬掉一层酥皮，立刻就是软糯不粘牙的蜜豆混着捣碎的紫薯泥，还间着牛乳的味道。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正经的食物了，藏在被子底下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两声。
谢因也听见了，他露出笑：“张嘴。”手往上举，就要把糕点喂到荔宣的嘴巴里。
荔宣急了，她觉得不能就这样屈服，一扬手推开谢因的胳膊，又顺势往旁边躲去。而谢因没顾着她有这样的动作，被推了一下倒没什么，手里的紫薯球却扑通掉在了床上。
帐子边上的雁书看得清清楚楚，她连忙要去捡，谢因却抬手拦住她。他的脸色不好，伸手把掉下的紫薯球捏起来，幸好床上也干净。谢因把沾了床的那一块掐了，然后自己张嘴咬了一口。
“殿下……”
帐子外的婢女惊呼，谢因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嚼了几下咽进肚子，抬眼看小花精，她正注视着自己，发现谢因看她，连忙磕磕绊绊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谢因“嗯”了一声。刚才小花精一躲，离他远了一点，谢因于是坐到她身边，对她说：“张嘴。”
荔宣犹犹豫豫，看看谢因，又看看他手上被咬了一半的紫薯球，最后还是张开了嘴巴。
谢因毫不迟疑，把剩下的紫薯球全塞进了她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