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立香不了解这些事情, 但南野秀一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如同B级妖魔被限制在魔界，曾经在人类世界留下诸多传说的神明也逐渐不在回应人类的呼唤一样，像玉藻前这样的大妖怪大概也被限制，并没有像看起来那样悠闲，不受任何影响。
至少就‘现世’这个状态，恐怕不容乐观。
若不然, 那些有着翻山倒海力量的大妖怪们，恐怕还在占山为王作威作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知不觉的就全部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当然如果有什么特殊手段的话，应该还是可以在一定时间内留住玉藻前的。只不过按照立香现在的样子来看, 她恐怕还不知道这中间的种种。
至少不像是她主动让玉藻前留下的。
南野秀一决定先用话诈一下玉藻前试试看。
“……话多的人, 通常命都不会太长呢。”
玉藻前并没有动怒的迹象，但语气中却有了几分冷意。那好像有小勾子一般勾人的慵懒嗓音也低沉了许多。不再像是先前那样雌雄莫辨，而是回到了大妖怪玉藻前原本的声音。
属于男性的声音。
“我不讨厌聪明人，但也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他垂眸, 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让南野秀一无法通过眼神来判断他此时的想法和情绪。但南野秀一并不紧张。
身为肆意妄为的大妖怪玉藻前没有立刻摁死他，就证明事情还有的谈, 或者他是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冒犯而动怒。
“如果可以的话, 我也不想冒犯您。”不再刻意找事的时候, 俊秀的少年谈吐温文, 是让人讨厌不起来文雅。
“但是您明白的吧, 不应属于这里的您, 强行留下对她来说不是好事。”
或许玉藻前是强大到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护立香安全的强大保护者。但违逆法则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并不担心玉藻前会因此变得如何，只怕会因此影响到卫宫身上。
卫宫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会为了别人而拼命努力的好人，而正因为她是这样的好人，才不应该因为谁的一时任性而早遭受不幸。
大概是成为人类之后越来越多的被人类的情绪所影响。因此在遇到同卫宫立香相关的事情时，他会更在意卫宫立香个人的利益，而不是什么大义。
或许就实用角度和大义来说，能留下玉藻前这个强力的大妖怪对维护人界秩序来说是好事。（如果卫宫能控制住他的话）但南野秀一并不认为只是因为‘需要一个强大的战斗力’这样的理由，就让卫宫立香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去为之牺牲。
他当然不是看不起女性的力量，只是单纯地偏心。
不想让卫宫立香这样的好人受苦吃亏。
玉藻前没有回答。
他自己的情况，他当然比谁都清楚。
他之所以能够现身于现世，是因为使用了同为‘玉藻前’的某个存在的灵基，原本降临的应该是听到了立香的呼唤的那个玉藻前，只不过因为自己同八岐大蛇的因果更深而被牵连了而已。
——之所以没有同源赖光他们一样消失回去，也只是因为现身于此的并非是‘英灵’玉藻前，而是他。
但实际上站在此地的，并非是原本的大妖怪‘玉藻前，而是类似投影一样的存在——并且还在不停的被灵基所影响。
他无法伤害立香，也做不出会伤害到她的事情。
这是由他使用的这个灵基所决定的。
并且由于灵基的影响，他对立香的关注也只会越来越多。虽然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同时也不得不惊叹于立香的能力。
能够被这样信赖着，托付着感情。绝非一般人能做到。哪怕是他的挚友葛叶，或者他心爱的妻子，都做不到。
他一生中见过的，能像这样赢得妖魔和神明信赖的人，只有挚友葛叶之子，安倍晴明。然而就算是安倍晴明身上也不曾积累过如此庞大的羁绊。
因此在他使用的灵基彻底消失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他不介意像一个合格的长辈那样精心呵护她，影响她，给她准备最好的资源，让她过最优质的生活。
至于像少年说的，利用立香留下之类的事情。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
留在这样的世界上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再怎么繁华，再怎么繁荣昌盛。这里都已经不再是他应该停留的世界了。
“比起在意我，你的问题才更大吧。”
玉藻前勾起唇角，突然转了个让南野秀一一头雾水的话题。
“我的问题……？”
是说魔界封印的漏洞？还是……妖狐藏马的身份？
他愣了一下，反问了回去。
在不确定对方的意图的情况下，他是不会主动露出自己的底牌的。
“……不，没什么。”
既然当事人没有这个意思，那他又何苦说额外的话呢。
玉藻前修长的手指划过咖啡杯的边缘，他看着布满气泡的咖啡，眯着眼笑的像个有了坏主意的狐狸一般。
当立香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微妙有些尴尬的安静场景。
容貌同样出众的两人面对面坐着，却没有一点交流。甚至可以说是以桌子为分割线，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边，没有一点沟通、融合的意思。
明明按照身份来说，两人都是千年前的……额，狐狸精？
她还以为两人会稍微叙个旧什么的。所以特地拖了一点时间才回来。
不过实际上也不全是因此才回来慢了就是了。
“怎么了么？”
见立香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盯着他和玉藻前，南野秀一不由主动问道。
“没……”就是觉得你们应该更热络点？
不都说有共同过去的人更有话聊嘛。
“不，我是想说，要不我们一起去找封印的漏洞？这不是你今天出来的目的么。”
立香摇了摇头，重新回归正题。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南野秀一拒绝了。
“卫宫你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他撇了一眼百无聊搅弄着咖啡的玉藻前。“就算有玉藻前陪着，现在外面也没那么安全。”
“相反，你这样的情况反而更容易被盯上。”
这就是他随便找的借口了。
他看得出卫宫之前主动同自己打招呼，神情间隐隐有着有着解脱了的喜悦——大概是逛的太累，或者太有压力了吧。
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她回去好了。
借着南野秀一给的理由，立香终于得以坐上了回家的汽车，同玉藻前一起满载而归。
就算不算讨厌逛街，但这样的逛街……还是算了吧。
她觉得自己的小心肝承受不太来。虽说明白玉藻前的好意，不过吃不消就是吃不消。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挺好的，没必要全部推翻换另外的模式。
立香回去的时候，卫宫士郎因为社团有事而没有在家。比起立香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社团成员，卫宫士郎可以说是社员界的劳模了。
无论大事小事，大活动小活动，只要不是时间冲突，他一次都没落下过。就算不是常规的社团活动，只是有事需要帮忙他也很少会拒绝。
这次也是一样——似乎是去采购弓道社要用的一些器械。
立香推开门，就见到正在勤劳打扫的桀派。
见立香和玉藻前一起回来，它神态（如果看得到的话）平静的同两人打了招呼。其实说到这里，有一件事立香一直觉得挺奇怪的。
她发觉桀派似乎一点都不怕玉藻前。
明明那么怕死，甚至因为怕死而拼命打扫，但似乎从一开始，它就不怕玉藻前？尽管不能对玉藻前做什么，被抢了厨房也只能在旁边看着。却从来不害怕他。
魔神柱，还真是神奇的生物啊。
让人捉摸不透啊。
接下来的几天，大概是注意到立香对自己展示出来的生活模式并不怎么感冒，玉藻前也稍微有所思考。变得平易近人了一些。
好歹也是曾经又当爹又当妈拉扯两个孩子长大的人，他也明白不顾孩子的意愿强行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是不可取的行为。
当然，让立香变得更高贵优雅的核心目的还是没有改变的。
他只是稍微迂回了一下而已。
玉藻前的用心良苦，立香一时并没有感受到，她只是松了一口气——为玉藻前不再试图用绫罗绸缎锦衣玉食把自己同世界隔离开来这件事而松了口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逐渐变冷。
但人类社会却并不会因为天气而冷寂下去。
不过因为先前的失踪案而推移到最近才终于走到全国大赛的各项赛事，就层出不穷，此起彼伏的新闻就足够让人津津乐道了。
学校里更是热闹非凡。好像不能说上几句的话，就落伍了似的。
其中一些消息由于太过突出，就算是平时不太关注新闻娱乐的人，都能稍微说上那么一两句。
比如女孩子们基本都很关注著名影帝保津周平回国发展的消息，而男孩子们则是更在意……船王之子选妃的追踪报道。
没错，就是曾经被沢田纲吉吐槽过的那个，据说觉醒了神之力的船王之子，朱利安。也许是因为有了超能力而有了别的想法，他并没有像传统豪门那样直接同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们谈恋爱，而是公开向全世界找寻‘能够配得上自己的人’。
当然新闻里措辞会美化很多。不过大概意思就是这样。
“真是狂妄的男人。”
看到这个新闻，玉藻前下了这样的评论。
他并不讨厌有能力的人狂妄，有强大力量的人也确实有狂妄的资本。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欣赏这样的人。看了看电视上的新闻，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回消息的立香，玉藻前觉得自己作为长辈，还是应该多说上一句：
“这样的人，偶尔玩儿一下还可以，结婚是不能结婚的。”
“哦。”
立香下意识的应了一句，慢了半拍才留意到他刚刚话中的内容。
“不是，这本来就跟我没什么关系嘛。”
还有，不觉得这话好像八点档里豪门母亲劝儿子的话嘛？是不是哪里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