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样漆黑的人形, 包括立香在内, 在场的人大多不陌生。事实上, 单独只说这个形象的话，立香甚至还有些亲切感。

毕竟——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保护自己的静谧, 就是这个样子。像是融入了世界中的水墨, 又好像是最深沉的黑夜有了形体。

无论何时，她就在影子里, 无论光明还是黑暗, 都全心全意的保护着自己。

哪怕后来渐渐地不会再回应她，甚至没有需要都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立香还是觉得这样漆黑的，没有声音又看不清面容的黑影, 是自己的守护神一样的存在。

只可惜现在这些，并不是她的守护神。而是准备要了她的命的催命鬼。

看到黑泥里这一丛又一丛的黑色人形，不仅立香有所感悟，其他人也各有思考。

他们或多或少的同这样的东西打过交道。甚至个别英灵曾经许多许多次的同这样漆黑的, 近似于英灵又并非英灵的存在打过交道。

甚至给他们这样的东西取了名字。

‘影从者’。

有着英灵的形体和部分能力，却又并非是英灵的存在。

这让曾经跟它们多次打交道的emiya顿感头痛。单个的影从者战斗力不算强（对英灵来说），但这种数量却也足够引发质变了。

是的，影从者并不能使用英灵的技能, 更无法使用宝具, 但他们继承的英灵的特性却足够经验丰富的老手吃苦头。

一个两个, 三个五个, 甚至十个八个的, emiya都有自信能够解决，毕竟他的投影魔术，本身就是靠‘量’而非‘质’来取胜。

简而言之，就是类似于某个恶劣的金闪闪的宝库那样的群体性攻击——没有非人的血脉，也不是什么天赋异凛的大英雄的他，无法像那些名留青史的英灵们那样使用威力巨大的神器或者军队作为自己的宝具。

若是对方是一人，就用十人份的武器去进攻。若是敌人是十人，那就用百人份的武器。以此类推。

但影从者毕竟是继承了英灵特性的存在，数量攻击对他们不一定能起到作用。当然，若只是自保他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担心。可他背后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立香，还有罗马尼阿基曼这两个并不具备直接作战能力的人。

尽管他们这边还有幼吉尔这样一个具备广域战斗力的英灵。但老实说。只要对方还是那个‘吉尔伽美什’，无论是怎样的形象，他都没办法完全放下心来。

是，对方或许会看在过去交情的份上不会反水，但不代表他会全心全意在非限定情况下帮助立香这个过去有交情的人。他随性而为的行动是在是太多了。哪怕无心，坑害自己人操作也是多的数不胜数。

实在是不敢把他结结实实的算入己方战斗力当中。

红发的英灵垂眸看向下方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像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出现的黑色人形，硬挺的眉头不自觉皱到了一起。

只具备战斗的本能，并没有情感和思维能力的黑色人影从黑泥中诞生，短暂的适应之后就离开依照本能冲向了敌人。他们没有痛觉，不会恐惧。不知疲倦的展开战斗。

“喝——啊！”

巴洁特一声低喝，一拳打碎了最前面的黑色人性的手臂，然后旋身一个健步，又是一拳轰碎了另外一个包向自己的黑影的胸口。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每一次出拳踢腿，必将对黑影们造成毁灭性的伤害——就好像在宣泄着什么似的。

实际上也确实差不多是在宣泄。宣泄这段时间以来的憋屈和不满。

打不了幼吉尔，打不过恩奇都……她还不能打打这些杂鱼泄恨么？当然，这些黑漆漆的家伙也不是真的毫无战斗力，但比起恩奇都这种怪物一样的规格外存在，还是简单太多。

如果说恩奇都是噩梦难度的闯关模式，那么这个就是简单模式了。

仅仅比快速通关难上一点点。

想到这里，巴洁特只觉得身上涌现了一波又一波的力量，不仅心头觉得畅快。手脚也更有力量了——只恨没再多几对手脚来收拾这些家伙。

红衣的英灵见状，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把近身战场交给了巴洁特，自己则是专心应对后面还在源源不断从黑泥中走出的新黑影。

“你们两个，不要离开我身边。”巴洁特百忙之中抽空对身后两个普通人喊道。

“是的。”

“了解！”

在正面战斗中只能拖后腿的两人立刻回答。像老鹰捉小鸡中被老母鸡护着的小鸡那样，巴洁特往哪边，他们就跟着挪向哪边。

幼吉尔一边帮忙处理漏网之鱼，一边兴致勃勃的跟在立香身后移动。

似乎当成了什么游戏。

看的在另外一边警戒的伊莉雅一阵头秃。心中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紧张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不是她对幼吉尔这个人有什么偏见，而是确实……这个人，他总是在胡乱带节奏啊。只要有他在，事情就总不会按照原本的走向继续下去。

“立香姐，小心！”

就在伊莉雅发呆的时候，一个不知何时潜伏起来的黑影越过了巴洁特和幼吉尔的防线，猛地扑向立香。

伊莉雅话音还没落，原本安静地当一个不碍事的腿部挂件的罗马尼阿基曼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个健步挡到了立香和黑影中间。

他知道现在身为普通人类的自己站过来最多也只是一个肉盾的作用，甚至大概率是自己丢了命都不一定能把立香保下来。但无论脑海中闪过怎样的计算，多低的概率。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向前跨出了这一步。

是因为太重要了呢，还是说，保护立香这件事，是‘罗马尼阿基曼’的本能呢……他顾不得分析。

只是下意识闭上眼睛，站在立香身前。

……

然而几十秒一分钟过去，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呃？

他睁开眼，就见冲过来的黑影，已经被另外一个少女模样的黑影制服。

……这是什么？窝里反？

自己人打自己人？是失去了控制？还是有某种可以扰乱控制的道具？

一瞬间，罗马尼阿基曼脑海中上过几十种猜想。但当看清那个少女的身形的时候，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是自己人。

是一直栖息在立香影子里的那个assassin职介的英灵。

本就以不正常姿态现世，经过多次战斗之后，不再具备知性，只剩下一丝对立香的眷恋和战斗本能的少女暗杀者感应到这对立香的杀气，再一次露出了獠牙。她像往常一样，没有一丝顾虑，毫不保留的跟来者缠斗到了一起。

尽管双方都是黑影状态，并没有拳拳到肉的真实感，却没有一个人能否认这场短暂战斗中的凶险。

最终还是静谧更胜一筹，一个错身的时候找到机会，割掉了对方的头。

受到了致命创伤，攻来的黑影不甘心的化作了一阵黑雾，消失在众人视线当中。

“吓死我了。”

青年拍了拍胸口，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你才是要吓死我了。

立香被他刚刚的行动吓得手脚发凉。可能比自己直面敌人的袭击还要后怕。

说真的，那一瞬间她真觉得自己要见到这个家伙满身鲜血的倒在自己面前了。那一刹那，她心里真的是除了害怕什么都没有了。

还好有静谧在。

“罗曼医生。”她叹息。

“……是？”

被叫到的青年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回应。

“你是技术工作者啊，以后还是好好呆在安全的地方吧。”

别这样吓人了。

“……哦。”

虽然不是特地想要英雄救美之类的，但是被这么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来历的小小失落。

不过老实乖巧，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青年，还是乖巧的站回了先前的安全位置，不再妄图脆弱的肉体搞大新闻了。

冲动什么的……有那一次就够了。

还是像立香说的那样，技术工作者，就老老实实待在技术工作者的位置上发挥光和热。

战斗这类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吧。自己冲上去，只会白白牺牲而已。

这个短暂的意外，并没有被立香放在心上。

但却被大流士恩兹华兹看在了眼里。

也不知是哪里刺激到他了，他捂住脸，发出了扭曲而怪异的笑容。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太感人了！真是太感人了！”他旁若无人的大笑着。“多么……多么感人的画面，啊啊，拯救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词语了。美妙！美妙到让人作呕！”

他就好像站在舞台上的演员那样摆出了夸张的肢体语言。

“但却不得不去做，不得不拯救……真是，过分啊……”

邋邋遢遢的中年人突然之间又萎靡了下来。就好像一个瘾君子那样。耷拉着眼角，嘴角一塌出一条向下的弧线，眼睛无神的半垂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只看这个样子，就好像精神病院里的常驻患者似的。

怪渗人的那种。

“不要自顾自的就知道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啊！”

看到很喜欢的立香姐差点遭遇毒手，伊莉雅恼火的举起红宝石对着大流士恩兹华兹就是一炮。

管它礼貌不礼貌对不对的，先打了出气再说。

蕴含着庞大魔力的一击割开黑色的液体，气势汹汹的冲向中年男人，虽然没有直接对他造成损伤。但撞击到保护男子的屏障上产生的剧烈波纹，还是让人能仅凭肉眼就看到少女的怒火。

身为当事人的大流士恩兹华兹自然更能感觉到，只不过他并不怎么在意。只是那死气沉沉的眼睛看向他们。

“啊呀啊呀，这种行为可不是淑女所为。”

“淑女个大头鬼啦，谁要跟你淑女。”

伊莉雅气的直想骂脏话。但良好的教养让她找不到合适在这个时候说的脏话。只能气呼呼的大喊一声，再追加一炮。

……当然这一炮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就是了。

也不知道大流士恩兹华兹面前的屏障是怎样的魔术，硬生生吃了伊莉雅威力十足的两炮都只是泛起了剧烈的波纹，而没有再进一步被破坏的痕迹。

伊莉雅不敢说自己这一炮的威力能毁天灭地，但就算是英灵，想要正面接下她这一击也要费点力气。

然而他却是动都没有动一下，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轻轻松松的防御了下来。

这个人，或许比想象中还要更加棘手、强大——尤其在这整个过程中，她并没有见到这个人额外用什么职介卡。也就是说，这是他使用目前已有的力量防御下来的。

“真是……艾丽卡，你可不能这么野蛮哦。”

他没有管气呼呼大喊的伊莉雅。而是转头看向在黑色柱子里金发少女。

“……这可说不准，谁知道呢。”

连接了巨大黑色立方体和地面的黑色柱体中传出了少女的声音。只是虽然声音是花样年华的少女的，她的语气却苍老的像人生即将走到尽头的老人。

——还是对人生再无一点留恋，无论是人生还是活下去都再无追求的那种。

并非是觉得得到了满足因而了无遗憾，正相反，这是因为觉得人生毫无乐趣，生命毫无意义，因而急切的想要结束这什么都没有，有什么都不曾得到的无趣人生的态度。

“真是无情的孩子。”

中年男人却是并不在意她的语气。耸了耸肩之后，他又掏出一把职介卡丢了下去。

“无趣……啊，那么，最后的适合，就多给我一点乐趣吧。尽管挣扎吧——作为，想要毁灭了这个世界的反派。”

随着他的话，越来越多的黑色人形从黑泥中走出，向着立香几人逼近。

就好像流动的石油那样黑压压一片。

“呜哇……”好恶心。

作为爱干净的小学生，伊莉雅觉得自己有单承受不来。不过好在她的不适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解脱了——

一道从远处射来的金色光芒，将她面前正在蠕动的黑色一扫而空。

字面意义上的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