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夜谈

赵二柱昏倒这一小插曲没能影响检阅多长时间，一番演练之后，庆忌对结果颇为满意，准备回艾城。　“孟尝，从你这儿抽调一骑与华辰”临走时庆忌对阎孟尝说。　“公子，我跟在后边步行就行”华辰一脸窘迫地道。　“你劳累了一天，还是骑马吧”，庆忌说道。　“其实吧，公子，我不会骑马”华辰无奈。心想大家委婉点不好吗，偏要这么直白。　庆忌一愣，笑了起来，笑声爽朗，使华辰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反而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也径自笑了。　华辰最终跟在队伍后边来到艾城，城门口有一驾牛车等候，庆忌下马，进入牛车，随后摆手招呼华辰入内。华辰很吃惊，这种待遇可比赠自己一匹马高多了，“自己展示的那点医术有这么大的效果？"华辰心里想到。其实，的确有的。在这个时代，有人昏厥且气息全无，救治方法是给他两巴掌，能拍醒最好，拍不醒，就灌点水，依然不醒，那不好意思，只能挖坑埋了，以免滋生疫病，而华辰只是在赵二柱身上拍了两下，再拿小刀刮两下，赵二柱就能活蹦乱跳了。在华辰看来，这只是救治了一名中暑患者，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看在庆忌及上万军士眼中，这和”起死人而肉白骨“无异。　来到艾城，华辰再次有了乡下娃进城的感觉，商铺林立的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街道两边建筑随处可见，不像赵家村，隔三五十米才一户人家，坐在牛车里，透过车窗看道路两旁的景象，宛如一片清明上河图，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河水，就算有，也是城外护城河。　庆忌的府邸位于艾城中央，是艾城前守备为自己建造的，建筑布局一片气派，可惜，刚刚完工，自己就被撤职了，随后庆忌接手艾城，也就接手了这座城主府。身负大仇的庆忌不会劳民伤财的大兴土木为自己建豪宅，不过既然有送上门的，庆忌也乐于接受——不住白不住嘛。　住进城主府的华辰有了自己独立的屋子和占地颇大的小花园，小花园里开满各式各样的花朵，来到城主府已有数日华辰还是没有数清花园里到底有多少种花。　是夜，坐在花园凉亭里，华辰思索着自己过去两个月的种种，不知不觉间，已经医治了两个人，那些在自己看来常见的治疗手法和药物，在这些古人眼里却是神技和圣药，难道自己要做春秋第一医生？想想，又摇头笑笑。如今在城主府中，庆忌视自己为座上宾，礼遇有加，留下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作为一个现代人，虽然没有是么社会经验，说的难听些就是一“小白”，但华辰还是知道庆忌的优待是在招揽自己，因为自己有价值，而一旦价值无法实现，他便会改变态度，这是上位者的通病，也是人性。华辰陷入两难，一方面华辰清楚之前参军的初衷无法实现了，在军营的这段时间华辰了解到这是一个注重身份的时代，平民立再大的军功，也是普通士兵，贵族参军就是将领，这样想来，能在庆忌门下作个门客也是不错的选择；但另一方面，华辰不知道庆忌是不是历史上吴国的国君，换句话说，庆忌伐吴能否成功？若能，华辰用自己现代人的敏锐头脑辅佐庆忌，将来说不定能封侯拜相；若不能……恐怕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庆忌会失败吗？见识过庆忌对民心的安抚，军队的重视，人才的笼络以及睥睨天下的豪情，华辰相信这样的人不会失败，起码不太可能失败。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透过夜色，华辰走向庆忌的居所。　“公子，华辰先生求见”书童向坐在书按旁的庆忌恭声禀报。　“快请先生进来”庆忌眼角微抬，对书童说道，了解庆忌的人都知道，这一细小的动作代表着他对某事非常上心。　少顷，华辰在书童的带领下来到庆忌面前。　“天色已晚，先生竟还问入眠，可是住的不习惯？”庆忌开口问道。　“公子大恩，厚待华辰，赐雅宅与辰，怎有不习惯一说。”华辰恭敬的说道。　“哦？那不知先生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啊？”庆忌用疑惑的声音问道，面色却沉如止水，让人看不出他心里想的什么。　“哈！月色美如画，正应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辰眼中有月，身前无酒，故来公子这儿讨一盏酒水，望公子成全。”华辰望着夜空，后转向庆忌，缓缓说道。　“先生有如此雅兴，庆忌岂敢不从。来人，去库中取酒。”庆忌闻言，对仆役说道　唤仆役去取酒后，庆忌嘴角微倾，对华辰说到：“我库中之酒尽为佳酿，我曾立下规矩，此等佳酿，不赠，不卖，惟可易之。”　“辰不知公子府中规矩，贸然讨酒，倒是唐突了。”华辰赶忙作揖。　“无碍，先生乃当世神医，可治万千军士，庆忌岂会因这点小事责怪先生，但不知先生如今打算以何物易我库中美酒？”庆忌略微急切地追问道。　“辰身无长物，蒙公子赐宅方有安身之所，一点微末意识也不足以称道，更别提救治万千将士，所以辰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配得上公子的佳酿。”华辰面色愧疚地说道，他想留在庆忌身边做点事情，也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治病救人，可是他不想面对一场战争之后无数的伤兵，他是人，不是机器人。　两人同时噤声，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公子面前放置的可是列国地图？“华辰目光看向书按上一张麻制地图，出声打破沉默。　见华辰转移话题，庆忌略感失望，“还是自己逼迫的太急切了吗？”，他心里想到。　“正是，当年攻楚国时先王赐列国地形图予我，后先王遇难，我也流落他国，但此图我一直保存着。“被华辰一提及此图，庆忌又想到父亲姬僚，不免有些伤感。　“看公子年龄长不了华辰几岁，不曾想公子早已带兵打仗多年，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华辰小小地拍个一下马臀部，继续说道：”辰出身乡野，孤陋寡闻，参军后也只有训练，没有实战，公子可否为辰讲讲战争是什么样的？“华辰一屁股坐在庆忌旁边，眼中好奇之火熊熊燃烧，看那架势像个听书的观众似的。　都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庆忌现在就很失望，他希望华辰能够主动提出为军队医治伤兵，虽说人力有时穷，但多救治一人就多一份战力啊。自己暗示地那么明显了，可华辰对此自己医术大加贬低，对做军医也是明言拒绝，无论华辰是真傻还是装傻，此时此事都只能作罢。想通之后，庆忌终于注意到此时的华辰，顿时无语，他平时对门客礼遇有加，不曾摆架子，可门客也都守礼，像这货这样大模大样做在自己旁边要自己讲故事听的还是第一个。　郁闷之余，庆忌还有些惊讶，久居上位，周围的人见他总是一副恭敬的样子，看到这幅模样的华辰，竟让他有种想要吐露心声的感觉。这时，仆役取酒归来，为庆忌和华辰各倒一杯，庆忌坐而未动，华辰也就不能动，过了许久，庆忌谈了一口气终于拿起一杯酒，示意华辰同饮，华辰也拿起酒杯，两人同时饮下。饮罢，华辰说道：”天色已晚，辰不打扰公子了“，说罢，起身离开，好像刚刚那个要听故事的人不是他，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庆忌说道;"多谢公子美酒，辰无物可换此酒，惟愿追随于公子左右，助公子成就一番伟业。”此时的华辰面色肃穆，深深作揖，并保持着这个姿势对着庆忌缓缓退出门外。　离开庆忌居处的华辰松了一口气，准确的说，在庆忌拿起酒杯的时候他就已经松了一口气，自己隐晦的拒绝了从军行医，在庆忌心中就失去了作为门客价值，此时庆忌仍愿与自己饮酒，就是还承认自己门客的身份。最后，借庆忌那不知是真是假的规矩，表达自己愿为他效力的决心，今晚的行动就成功了。　是夜，庆忌立于亭前，为自己先前的举动感到不解：华辰拒绝了自己的招揽，不肯再从军行医，为何还要留下他，说什么辅佐与我，除去医术他就是一未经教化的乡野小民，谈何辅佐？难道因为他是多年来第一个未经许可就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吗？想到这个理由，庆忌无奈的笑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