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段立仁的过去（下）

面对着数十倍于自己的敌人，霓裳的族人们难以招架。霓裳丝毫不在意前一刻族人们还想着要杀了她这件事，转而持剑保护起族人的安全，可父亲带来的家将实在是太多了，十几个族人一个接一个地在霓裳面前倒下，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解决了霓裳所有的族人，父亲带着我走上前去，他没有骗我，竟然是真的想要让霓裳教授越军剑术，当然霓裳可以拒绝，父亲给出的答案是‘死’。看着浑身是血的霓裳，我感受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仿佛失去她就如同失去整个世界一般，这是我二十年间从未有过的体会。我疯了一般地跑到霓裳身边，说我喜欢她，要她答应父亲的请求，我愿意和她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握着霓裳的手，我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她轻轻地抽开我的手，低声说道：‘你骗了我’，声音空灵飘渺，仿佛天上的云彩一般。而后霓裳一把将我推开，回身一剑刺穿了身后家将的咽喉。撕开一道小口之后，霓裳化作一道白光向外跑去，可她的腿部早就被族人的利器划伤，所过之处留下一片血迹斑斑。　父亲命家将们穷追不舍，最终经过一路堵截，霓裳被逼至山崖之巅。通往山崖的道路上到处都是我段府家将的尸体，同样，山巅之上的霓裳也是早已浑身伤痕累累。赶上来的父亲看到众多家将死于霓裳的剑下，瞬间暴怒了，他不再和霓裳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要取她性命。　我是和父亲一起上山的，听到父亲最后的决定后我慌了，跪地苦苦哀求父亲放霓裳一条生路，说这一切明明都是我们逼她的，为什么到头来都要怪在她头上。可父亲没有理会我的哀求，呵呵，他永远都是这样，一旦做出的决定就绝不会更改。　看着一群家将向着悬崖边重伤倒地的霓裳围拢过去的时候，我心乱如麻。不从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第一次违背了父亲的意志，猛然起身就拔出了父亲腰间的佩剑向着霓裳的方向冲了过去。由于猝不及防，我接连砍伤了几人，而后被扑上来的家将们压在身下不得动弹，他们不敢伤我就只能将我控制住。　身上多了上百斤的重量，压得我动弹不得，山巅之上的霓裳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可我却一直在看着她。透过家将们中间的空隙，我依稀可以看见在即将被抓捕的时候，霓裳果决地翻身坠入悬崖之下。我奋力挣扎，却依旧无法摆脱身上的压力，只能发出撕心裂肺地吼叫声，直到一切归于平静。”　说道这里段立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华辰沉浸在故事当中，没有看到段立仁的神情，脱口而出一句“然后呢？”　段立仁自嘲着说道：“然后，哈哈，然后我就大病一场，所有的郎中都对此束手无策，就连从越王宫里请来的医者都说我必死无疑。可是我命大啊，不知怎么的就活了下来，在一个多月卧床的时光里，我醒少睡多，每天重复的做着同一个梦，梦中我和霓裳依旧在密林中，不仅如此，我俩还共同建造了几间小屋，种了几亩田地，养了几只鸡鸭，甚至后来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宝宝，我给她取名为段念霓。　病愈了，梦也醒了，再不情愿现实就是如此，无法改变。我病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父亲要回剑谱和医书。我大病初愈，父亲不敢违背我的意愿，生怕病情复发，于是将两卷书还给了我。当着父亲的面，我将剑谱的书线拆开，把竹片一根一根地掰断，扔向天空散落一地，而后，拿起医书，走出段府。到目前为止，我只回去过两次，分别是他的五十和六十大寿。”　“那霓裳呢？”华辰知道她没事，否则就不会有现在的阿青了，可他不清楚段立仁知不知道这一切。　“霓裳啊~我再也没见过她，或许她直接坠崖而死，从此离开世间；又或许是侥幸活了下来却不愿再来见我，总之这几十年来我没有得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华辰欲言又止，他想告诉段立仁霓裳的确从那次坠崖中活了下来，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霓裳如今已经不在了而且早就不是段立仁认识的霓裳了，这一点从她不传阿青医术，以及给阿青灌输的那些思想就可见一斑。打消念头后，华辰说道：“你离开段府之后就去绍城了吗？”　“是的，我离开段府、离开会稽之后不知该去往何去，就想起了这个每次与霓裳相会都会途经的边城。在绍城，我住在一对老夫妇家中，他们以为我是无家可归就收留了我。我找不到霓裳，身边只有她送我的那本医术，于是我整天翻看，不知不觉中就被其吸引，而且每当我拿起医书时都能感受到霓裳就在我身边。　剑可杀人，医可救人，我先是选择了杀人技却没能保护好心爱的人，看着她跳下悬崖却无能为力，那这杀人技要之有何用？倒是这救人方成为了我后来几十年来的羁绊。　我在民间生活，学习医书中的剂方，同时亲身实践，不知不觉中就掌握了一些治病救人的方法。同时平民百姓的生活又感染了我，这是一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一群淳朴自然的人，他们或许过的贫苦。艰辛，受尽贵族的层层剥削，但哪怕有片刻的闲暇都是真正的自由。　我爱上了这种生活，爱上了这群人，因为爱，渐渐地抚平我心中因霓裳离去而造成的创伤。我记得当初在密林中霓裳曾对我说过，她有一个愿望，希望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人们能抛却仇恨与偏见，共同生活在一起。　我无心化解霓裳所在的九黎族以及南越其它各族与越人的仇恨，也无力去做什么，但我可以尽自己所能做到平等。贵族生病了有人医治，平民生病了也不应该只能等死。　此次楚国大疫，若是发生在郢都乃至是楚王宫内，那么在重金悬赏之下，恐怕天下但凡是有些才学的医者都会趋之若鹜，但这瘟疫是发生在民间，发上在无权无势无钱帛的平民身上，就没有多少人问津，别人能做到如此，我却是做不到，毕竟那些疫民也有生存的权利。”　“论医术，段大哥你不如我；但论医心，我却是远不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