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少女慈悲

越王的轿撵沿着宫内宽敞的道路向望月阁方向行进，没有人注意到在队伍的最后方多了一个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小卫士。　没错，这个小卫士就是华辰，他跟着越王的轿撵离开养居殿后，过一会儿就会遇见三、五个人一队的王宫卫士。躲过了几波之后华辰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两个单独行动的倒霉蛋就成了华辰的目标，身材与华辰相差无几的那个还被扒了外衣。　一路走来，眼看着就快到王宫的最后方了，一间不算太大但很别致的两层阁楼出现在华辰的眼前。　自费雷以下，所有的士兵都守在了外边，只有两名宫人跟着越王进了望月阁内。本来以费雷禁军大统领的身份是不必在越王日常出行时贴身跟随的，只是事出从权，没有抓到闯入者，费雷无法安心而已。殊不知这个闯入者就在他身后十多米处寻思着怎么当着众人的面进去呢。　华辰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现实，他现在只要不被所有禁军集火秒掉，与千人在王宫内周旋甚至脱身离去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只是带着夷光这就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他要和越王谈谈，单独谈谈。　华辰知道，无论古今，上位者王都是要面子，你驳了他的面子，他就会跟你玩命。允常也是这样，否则他直接向庆忌致歉然后开出条件不就行了，干嘛要编出“替新任吴王庆生”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为了能不让越王允常直接翻脸，华辰想找机会在某个地方单独见他，这个地方最开始定在了养居殿，后来因为自己的行动晚了一步，就只能将地点改在望月阁了。　允常一进望月阁后就让那个两个宫人在门口待着，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他知道里面那只“小猫”虽说毛才刚长齐，可却野得很，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抓伤。昨日便是如此，今天或许还会这样，但他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身后的宫人看见又是另一回事。身为王，允常不允许任何有损自己王的身份的事情暴露在臣下们面前。　尽管知道事情的结果会怎样，允常的心里却没有任何抵触，反而有些心向往之，向往那个将他带回少年鲜衣怒马年龄的小女孩儿。　允常今年已经五十有九了，很快就会活过一个甲子。在这个时代，人们认为六十岁已经是生命的末端，允常也一样。　从继承王位以来，允常没有做出多少突出的功业，却也守得国土不失，民众少怨，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千篇一律枯燥的奏折，允常困了、倦了、不想干了，好在公子勾践已经长大，可以继承越国数百里河山。　此次选秀女，主要目的自然是挑出身段婀娜，容貌姣好的女子连同奇珍异宝一同送往吴国，期待能平息庆忌这只雏鹰的怒火，毕竟越国不是杀死庆忌父王姬僚的主谋，姬光才是，而姬光已经伏诛。　除了挑选送往吴国的美女之外，允常在后来又多了一个新的目的，就是帮自己的儿子，公子勾践，不久之后就会继承越国王位的男人选妃甚至是定出皇后的人选。　列国王者，其正室多为别国公主，以达成联谊之谊；或为国内大族之女，以笼络势力。比如说允常的妻子、勾践的母亲，、越国现在的王后馥雅就是现在晋王的姐姐，当年的晋国长公主。　允常的婚姻是他的父王订的，他反对但并没有什么效果，不过现在想想，要是当年反对有效果的话也就没有勾践，允常也就不是很郁闷了。　允常不喜欢联姻，自己不喜欢，也不喜欢让儿子联姻。同时，现如今越国国内局势微妙，几大家族的势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达到了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威胁到王权的地步了。局势不明，允常也不敢随意地从哪个家族中选定勾践的正室，毕竟少有差池，便会激化矛盾，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再三思考之后，允常决定为勾践选一名平民王后。　半月前，允常突然想起教坊中的那一批秀女都是从各地挑选的姿色上好的女子，而且大多出身平民，于是和馥雅王后商议一番之后夫妻二人就一同前往教坊了。　教坊是由王后主管的，来到教坊中，馥雅王后自然要先视察一下，于是她在女官的带领下来到秀女们平时学习的地方，一群宫女装扮的女子正在练习舞步，王后看了一会儿之后微微点头，显然是对女孩们的练习还算满意。其实由不得馥雅皇后不满意，这批秀女们身材好、脸蛋俏，跳起舞来怎么都不会太难看。　越王允常没有和王后一起，他进入教坊之后就是一个人，生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多少新意了，除了少数几件事，比如一个人，没有侍卫、宫人跟随地出来溜达溜达，再比如帮儿子物色一下未来王后的人选。他没有穿蟒袍，正如他厌倦了现在的生活一般，也厌倦了这套代表着他身份的衣服。　教坊很大，来了两个月了，夷光依旧没有走遍每一个角落，今天她终于有空出来走走了，而且是经过女官批准而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原因很简单，在左天练习舞步的时候，虽说夷光是所有秀女中年龄最小的，却也是脚步最轻盈、姿态最优美的一个。　女官或处于对夷光的奖励，或想要给众秀女树立榜样，总之下令夷光可以休息一天。要知道秀女一天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对这些弱不禁风的女子来说已经算是很累的了，夷光能休息一天，确实是不小的奖赏。　允常在教坊里四处走动，不一会儿就感觉累了，他厌倦了生活，生活对他也算不得友好。　坐在石椅上，允常大口喘息着，日常出行靠轿撵的他不知有多久没走这么远的路了。这时，一个清脆中略带稚嫩的女声响起：“老爷爷，您怎么进到这里面来了，刘姑姑说除了外边守卫的士兵每日可以进来巡查一次之外，是不允许别的男人进来的，一旦发现，是会杀头的。”　听见声音后，允常就偏过头看着一脸担忧的小丫头，说实话，越王宫内没有“后宫佳丽三千”这么夸张，但几十年来，有进无出、生生死死，也有几十位嫔妃了，那些妃子进宫时大多十四五岁，大一些的也不会超过二十岁。　这么多嫔妃，在允常看来却没有一个人比得上眼前这个小姑娘，这张脸需要多么优秀的造物神才能打造出来，毫无瑕疵，美妙绝伦，含苞待放，妖而不艳。最主要的是，这女孩叫他“老爷爷”，这个称呼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却是第一次被用在自己身上。　允常缓了一会儿，已经算不得太累，他笑眯眯地说道：“你叫我老爷爷？”　小丫头一听，眉头皱了起来，微嗔道：“不是说你说谁啊，跟你说了会杀头的，你怎么一点都不为所动，你是迷路了才走到这里的吗？我带你出去吧。”　夷光很生气，心想这老爷爷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呢？嗯，他一定是迷路了。巳时将近，卫士一般都是这个时候进来巡查的，幸好自己今天没事，要赶快带他出去。想到这里，夷光拉起允常华贵衣料制成的袖子向着教坊外走去。　归根到底夷光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她能想到的东西并不多，一直也没有意识到教坊外边全是卫士，这个老人是怎么进来的，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卫士在外，自己该如何带老人出去。她有的只是教坊内不安全，她要带老人离开的慈悲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