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章 直言不讳
或许马可想要改变威尼斯的决心是有的,但在场的人都是老油条,有人说明问题,但没人深入的剥开真正的弊端。
也是,或许其他人都知道这些弊端,但他们知道威尼斯电影节的风格不会因为他们的话语而做出改变,他们只是不想得罪人,华夏人嘛,到那里都是讲八面玲珑的。
从别人那里得不到答案的马可终于想起了李彧,“Lee,对美丽威尼斯的印象怎么样?我敢打赌,即便是在华夏也没有这么漂亮的城市,我可是华夏通。”
”威尼斯是座很热情的城市,我很喜欢这里,这里的文化、这里的美食、这里的环境都让人留恋不舍,如果不是有急事的话,我真的还会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
端起酒杯与对面的马可虚碰一杯的李彧虚说了几句话,刚才心中还在鄙视其他人假客套的他被自己打脸了,看着马克殷切的眼神,他真的不好意思打击对方,即便他们不是朋友,不用过于照顾他的面子。
是的,他说谎了,威尼斯真的很热情,但这个‘热情’是要拆开说的,炎热与冷清。
天气炎热,居民冷清。
意达利人的性格是懒散与任性的,根本不能提供足够周到的服务,得不到愉快体验的众人自然不会再来这里,年复一年,这里终将变得更加冷清,别人不敢说,至少李彧并没有打算再来一次的机会。
马克问道,”啊?是吗?看的出来你真的很忙啊,贾科长很快要去多伦多电影节看一看,你呢?不会也要去那里吧?“
很显然马克这是试探,他熟悉华夏,自然熟悉华夏的文化,贾科长嘴里说着威尼斯的悠久历史,但他在参加完威尼斯后,立马就要赶去多伦多电影节,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此时的他想要试探一下李彧的意思,他想要知道李彧这个第一次参与威尼斯电影节,并斩获了最大成就的电影人对威尼斯的态度。
如果这样的成绩都不能留下对方的话,那么威尼斯可能真的落寞到不变通则死的境遇了。
马克的话让李彧很尴尬,因为对方的试探太特么的准了,他真的要去多伦多,甚至早就派人去了。
撒谎倒是可以让双方的面子得以保全,但是,这根本毫无必要,反正不会再来,自然不会再见面,也就谈不上面子与否。
”虽然不好意思开口,但是的,电影嘛总是要看回报的,我得对我的客户负责,只有让朋友们赚钱了,才有下一次的投资,这一次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马克疑问道,”《贫民窟的百万富翁》这部电影的投资应该不超过1500W欧元吧?有了金狮奖加成,肯定可以收回成本的,而且我可是通过贾了解过你的。
他告诉我,目前华夏电影票房最高记录由你保持,说起来,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去华夏了,真是怀念那群老朋友啊,老谋子、陈铠鸽、戚见,对了,还有田壮壮,我最欣赏的就是田壮壮的电影风格了。“
马克毕业于辽拧大学后去帝都混过一段时间,期间认识了他的夫人,与当时还在学院求学的第五代导演这一群人相知相识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说起第五代导演、很多人可能说不出很多名字,但基本知道老谋子、陈铠鸽是第五代导演的翘楚,于是很多人认为他们那个年龄段的导演都可以称之为第五代导演,例如冯晓岗。
其实不然,第五代导演从狭义上是指1978年入学,1982年以后陆续毕业于北电导演系的学生(后来扩展到摄影系、美术系)。
他们在电影创作上表现出文化观念、审美旨趣、创作风格上的某种共性,在20世纪80年代集体崛起,创造华夏电影神话,被约定俗成地视为“华夏第五代导演群落”。
包括老谋子、陈铠鸽、田庄庄、李韶红、霍建其、吴子钮、孙舟、夏刚、张军召、张建哑、黄建信等等。
冯晓的名气是要远超大多数的五代导演的,但他不是第五代导演之一,就因为他不是北电科班出身。
这也是北电为什么一直可以压制中戏、上戏一头的原因之一,导演从来都是影视圈食物链最顶级的存在,上到第四代、第五代下到第六代导演的划分标准就是都是北电毕业。
这种情况直到流量泛滥的时刻才算被打破,李彧算不得第六代导演,但第七代又没有成型,或者说第七代导演不会成型。
因为未来的华夏娱乐圈会进入流量至上的草莽时代,任何人都可以当导演,正可谓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导演,导演也会成为门槛最低的一个行业。
单就目前来说,即便老谋子跟陈铠鸽这样的国内大导相继折戟沉沙,但目前的他们依旧是最顶级的导演。
马克竟然认识这么多的五代们让李彧很是惊讶,尤其是他竟然认识戚见,戚见的名气不大,也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地道的第五代之一,他是老谋子、陈铠鸽等人的同学,他也是五代之中与李彧关系最好的一位导演。
他与北电电影学院的气壳是好朋友,李彧也投资并主演了他的《天狗》,凭借李天狗的角色获得了上影节的影帝与金鸡奖的影帝。
‘狗子’这个外号也来源于此,虽然这是李彧参与过的,票房最低的一部电影,而且没有之一。
但所以人都不得不承认,这是对李彧来说,最重要的一部电影,同样没有之一。
1978年的北电真的是百花争鸣的时代啊,即便往后数十年都不曾见过的景观。
越说越是熟络的李彧多少也要考虑下马克的面子,毕竟刚刚从人家家里拿下最高奖项,结果掉头去一个不评选奖项的电影节,这事不弄明白的话终究是有些打脸的。
李彧解释道,”我说的不是《百万富翁》,是我正在拍摄的一部新电影,我可把全部的身价压上了。”
“我听说李导要拍摄一部过亿成本的大片,不会是真的吧?你是怎么说服好莱坞的?”一直默默无闻的余力威开口道。
“今天是马克先生的主场,我们就不要喧宾夺主了,来,喝酒。”
“LEE是个很有能力的导演,维姆先生曾经跟我透露过,他说看到看到《百万富翁》的第一刻就决定了要给他一个重要的奖项。”
识趣的李彧自然起身扬起酒杯对本届评委会主席维姆·文德斯,“谢谢维姆先生的谬赞,谢谢,如果有机会去华夏,请一定让我尽地主之谊。”
端起酒杯的李彧试图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带出去,不过他低估了马克的耐心,或者说他一直的目的就是想要知道第一次来威尼斯的李彧对威尼斯电影节的第一印象。
等维姆回敬一杯后,马克不等李彧坐下直接开门见山道;“Lee,今天的我们都是朋友,我希望你能够将你看到的最真实的威尼斯告诉我。”
“很不错啊,这里的人文风光都很好。”
看着李彧的马克一字一句的说道:“Lee,请你不要说客套话,我在华夏待了十年,实在太熟悉你们华夏人的性格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威尼斯电影节很迷茫,我也很迷茫。”
“哎,看来马克先生是不打算再让我来威尼斯了。”苦笑一声的李彧摇头道。
李彧的话是有缘由的,如果他真的把自己心中对威尼斯的看法说出来的话,必然得罪一大票的电影人,甚至是整个意达利过度。
他自己选择不来,与被人敌视到不能来可不是一个相同的概念。
不过,这种一人与世界敌的感觉还真不错,而且有些话真的憋在李彧的心底很难受。
长叹一声的李彧,看着马克道:“我不知道马克先生在迷茫什么,也不知道未来的威尼斯应该如何走,我只能从我个人的角度说一下我对这里的感受。
首先,规矩。
华夏有句老话叫做无规矩不成方圆,威尼斯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规则,参加电影节的电影人应该尊重他,至少在隔壁的戛纳不会出现有人抱着一条狗走上红毯。
即便那条狗真的已经十六岁,既然它可能真的时日无多,即便他的主人想要陪陪它,今天一条狗,明天一只猫,后天呢?或者说,谁家里没有几个年迈的老人呢。
第二,定位。
威尼斯电影节不是威尼斯的,而是世界的,不是导演的,而是所有电影人的,说实话,我第一次来威尼斯是抱着在这里将我的新片卖出去的打算的,但是这里竟然没有专门‘市场’。
电影片商更是寥寥无几,威尼斯竟然无法提供从策划展览到推介卖片的周到服务,甚至连大型的宴会厅都无法提供,想要卖片的话,只能由片商付出大笔的租金租借场地。
最关键的是丽都这里的酒店贵的令人发指,最便宜的酒店都要300欧元一晚,一场发布会的成本快要赶上制片成本了,没有几个人消费的起,那么来到电影节的电影节只能越来越少。”
丽都就是威尼斯电影节的举办地,是一座落座在海上的岛屿。
第三,宣传。
说句实话,无论是那位导演,拍摄出一部电影肯定是不打算赔钱的,而且大多数人参加国际电影节的目的也有很大一个因素就是借着电影节的名气将自己的电影推销出去,但威尼斯也没有办法提供这个助力。
电影节组织方的能力颇受质疑,外国记者们明显不受太多照顾,得不到英文场刊关照,例如我想要了解其他影片的信息。
可是我竟然找不到《银幕》与《首映》这两本业内最着名的电影杂志,我对欧洲的杂志并不太了解,但这两本知名的都没有,其他的我想应该好不到哪里去吧。
第四,根基。
没有拥趸影迷支持的电影节是没有灵魂的,我去电影宫看过几次电影,不知道是往年就是如此冷清,还是只有今年,这里的影迷实在太少了,很多首映场也少有观众问,显得格外的萧条。
直到我知道这里的物价后才了解到,简直让我惊呆了,一张电影票40欧,昂贵的消费让电影节流失了最基本的观众,威尼斯如果不解决这一系列问题,继续走富贵路线,不仅将失去普通观众,还有可能会失去电影工作者。”
目前欧元与伟人头的兑换比例约为1:11,一张最普通电影票40欧元约等于440元,在国内这是不敢想象的天价。
这还只是最普通的电影票。
今天的李彧可是没有喝多,但他的话无疑是撒了一个疯,不管是谁都无法阻止他将心底的话说出来,即便是年纪最小的小迪都知道今天的大叔说的有点多,只当他被兴奋冲昏头脑的她只能悄悄的拽住他的衣角,但没鸟用。
华夏有句老话叫做‘交往最忌讳的就是交浅言深,交深言浅。’
今天的李彧无疑翻了这个忌讳,不过他不在乎,因为他本来跟马克就没有什么交情,至于还没发芽的那颗叫做友谊的小树苗死就死吧。
最关键的是马克身边必然围绕着很多自得其乐的人,想来溜须拍马之话已经说的不要太多了,那李彧就给他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马克不是要李彧最真实的建议嘛,李彧给了,说不说是我的事,听不听是你的事,老子是仁至义尽了,大不了以后一拍两散。
沉默,是唯一的节奏。
在李彧说完话后,现场的气氛近乎凝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马克的身上,或直视或偷瞄或撇一眼。
除了李彧与小迪,不参与男人事情的小迪正挽起袖子来攻略一直阿拉斯加螃蟹的几条大长腿,她要吃里间又白又嫩的蟹棒。
打破寂静的还是马克,他的手似乎很沉,很艰辛的将手掌举起,两只手掌拍击在一起发出啪啪的声音,越来越急。
最后站起身来的马克对着李彧道:“我让你别客气,你也太不客气了,不过我得谢谢你,对于威尼斯的结症我了解的不少,但从没有人如你这般犀利直言,发现问题不代表能够解决。
未来的威尼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管如何我都要谢谢你,Lee,谢谢你的直言,我很期待有一天能够跟你共事。”
“期待那一天。”
端起酒杯的马克起身走到李彧身边与他碰杯,然后一饮而尽,李彧自然是有样学样。
马克的意思很明显但又很隐晦,李彧听懂了,他这是邀请李彧再次参加威尼斯电影节。
他是电影节的竹席,但也没有权利任意的决定有谁参与到竞争最佳影片的资格,因为这是评委会的权利。
但是,他有权利由谁组成评委会。
很显然,他想要邀请李彧担任威尼斯电影节的评委...或者评委会竹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