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立储
白筠筠进去的时候, 萧珩坐在地上蜷缩着腿。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萧珩头都未抬, 微微扯一扯唇角:“筠筠来了。”福公公喊救兵, 不看也知道是她。
声音干涩嘶哑, 整个人显得那么无力, 哪有平日里气宇轩昂的样子。
白筠筠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萧珩,心中一痛。
“萧郎让臣妾担心了。”端起茶盏给他,“喝口参茶润润喉罢。”
萧珩没有拒绝, 接过参茶一饮而尽, 嗓子里舒服了些。萧珩双手摁摁眼睛, 又拿开, 长长叹出一口气。
正当白筠筠在想怎么劝他的时候,萧珩张开双臂, 低声道:“筠筠, 过来,让朕抱一抱。”
白筠筠依言, 躺进他的怀里, 搂上他的腰。萧珩紧紧地抱着她, 下巴抵在她的额际。半晌,萧珩蹭蹭她的发髻, 似是自言自语, “幸好, 还有你在身边。”上天让他重活一次, 还给了他这么美好的小女人。
白筠筠仰头, 亲亲他的下巴,“除了臣妾,还有阿琰,我们一直都在你身边。现在在,以后也在,陪着萧郎到白发苍苍。那个时候,阿琰长大了,会舞剑,会书画,会帮你处理头疼的事。好不好?”
萧珩低低应了一声,揽她更紧。“长华…还好么?”
“今日一早,臣妾派人去裴昭仪那里问了。长华性命无忧。”白筠筠没有说的更详细,免得他伤上加伤。
长华虽然性命无忧,可是小小年纪断了三根肋骨,疼的哇哇大哭。这还不算,有一根腿骨头断的厉害,不能恢复如初。御医说,还能下地走路就是万幸。
小小的孩儿,真是糟了大罪了。
萧珩叹气,“那便好,阿宁没白白的走了。”
楚王一事,过于敏感。白筠筠只听,不说。
“臣妾为您端一碗粥来,可好?”
萧珩点点头,“好。”
热粥是早就备着的,见白筠筠出来端粥,福公公喜极而泣,“皇上可算是吃东西了。”
一碗粥下肚,萧珩身上有了暖意,亲亲白筠筠的额头,“你回去照看阿琰罢,醒了看不到你,怕是会哭。朕好多了,人死不能复生,朕就是有些难过罢了。”
白筠筠何尝不知,他难过的不只是萧宁的离去,还有萧宁的叛乱。
白筠筠好一番嘱咐,这才往回走。刚走到门口,只听萧珩吩咐福公公,“把人都叫来上早朝。”
福公公一愣,“皇上,过时辰了。”
萧珩不悦,“朕的早膳还过了呢,不照样吃?朕何时说过时辰就不上朝了?还不快去!”
福公公一溜烟儿的跑了。
刚刚用过午膳,小路子进了屋,“娘娘,皇上下令,将景泰宫的所有宫女太监和嬷嬷都拘起来审问。”
春杏抬头,“太后醒了?”
小路子抿抿嘴,“还没。”
白筠筠抱着阿琰拍奶嗝,看来萧珩是要大动作了。
*
楚王已薨,太后中风,剩下的小角色有什么好坚持的。一个招了,别的也就招了。不图活命,只图能够死个痛快。
珊瑚被福公公带到御前,一五一十的交待自己知道些什么,又把萧珩气了个半死。
何穗儿死在太后手里,可是太后嫁祸皇上,引得楚王痛苦难过。太后逼迫他造反,楚王犹豫了很久,说自己于心不忍。
还说了件事,是皇上的母妃为何而亡。萧珩得知真相,当场又惊又气,命令御医继续诊治,景泰宫从此大门紧闭,不许太后出宫门一步。
入了夜,太后醒来,只见身边的珊瑚换了人,平日里伺候的嬷嬷也都不见人影。自嘲的一笑,她的报应终究还是来了。
也罢,她的阿宁都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木门被推开,有个脚步走了进来。太后很想看看是谁,可是半拉身子不受控制。勉强歪过头,只见昏暗的光影中走过来一袭黄袍。
是皇上。
“杀了我罢。”声音嘶哑,怪异的声调还有些混淆不清。
“你的确该死,可是朕不杀你。”萧珩拨弄着烛火芯子,声音清冷,“朕答应了阿宁,留你一条命。”
太后唇角一扯,眼角滑落一行泪,“哀家,要去见阿宁。”
萧珩厌恶的看她一眼,“你有何脸面见阿宁。你百般挑唆,万般蓄意,你祸害了他一生。阿宁此生最大的败笔就是信任你。朕想,如果有来生,阿宁不会再给你当儿子。”
楚王风光的下葬了,萧珩非但没有怪罪他的家眷,反倒照顾有加。
*
月末,楚王下葬没几日,朝臣开始上折子,请求皇上立太子。
对紫福宫来说,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小路子听到信来报的时候,面上一片阴云,比外头的天还阴三分。
白筠筠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惊讶。这一天,早晚会来。
春猎遇到了那档子事,对外说是巫师伙同贼人意图刺杀皇上。虽说有惊无险,可是朝臣们也怕有个万一不是?
如今膝下有了一个皇子,请求立太子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南晋的规矩太操蛋,如果立萧琰为太子,那她也就活到头了。
萧珩曾说过,不会让她枉死,可是在这件事上,萧珩是胳膊,南晋规矩和朝臣是大腿。胳膊要想拧过大腿,不太容易。她不是天真的小姑娘,男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白筠筠让小路子继续打听消息。
紫福宫的消息并不是独家的,这事像发酵了一样,各个宫里的娘娘小主都知道了。一时间,紫福宫又成了头等话题。
不知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立太子之后,皇子会交给皇后抚养。春杏听到这则消息,整日耷拉着脸,连吃肉都没味了。
翌日给皇后请安时,明显感觉到众嫔妃看她的眼神不对劲,不是同情,而是幸灾乐祸。
*
萧珩的心情不好,很不好!
朝臣们接连两日上折子,请求立大皇子为太子。太子他是立的,可是万一立了太子,那白筠筠的麻烦可就大了。
萧珩能够想象的到,若是他要改祖制,那大臣们可就疯癫了。不光大臣们,就连民间的书生也会拿这个做文章,来个万人联名状什么的。
干脆,先不立。
好像早就知道皇帝想什么,大臣们揪着不放手,尤其是皇后的父亲南阁老和德妃的父亲宁阁老,跪在殿前老泪纵横,竟然还哭起了先帝。
这两位是德高望重的元老,尤其是宁阁老,还是帝师,天下文人的表率。
萧珩压力很大,破天荒的连续多日没进紫福宫大门。
好像宫里的风向要变,有些妃嫔敏锐的闻到了春天到来的气息。只要恬妃一升天,那皇上可就不得不雨露均沾了。对于后宫的女子来说,是件好事。
不光前朝后宫有变化,民间多处戏班子出了新戏,唱的是周幽王与褒姒的烽火戏诸侯。新戏略微改动,讲褒姒生子之后,皇帝越发的宠爱她。为了褒姒一人,弃国家大义于不顾,昏庸无道至极。
很显然,映射的是当今皇上与恬妃。
凤家在民间的脉络很多,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并迅速压制。
可是不管怎么压,这股子火越烧越旺,街头巷口纷纷议论此事。很显然,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作对。
凤老夫人心急如焚,递了牌子进宫,将此事告诉白筠筠,让她有个防备。
紫福宫里与之前截然相反,以前喜气洋洋,此时死气沉沉。春杏日日耷拉着脸,连小路子上前说话都被刺几句。
都在众人猜测皇上会不会屈服于压力时,这日晚上,皇上翻了恬妃的牌子。
*
温泉宫
萧珩今夜格外勇猛,一次又一次。花样玩遍,持久不变,直到怀中的小女人体力不支,甘拜下风,这才作罢。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温泉池里,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聊她刚进宫的时候,聊他为难她的时候,谁都不去碰触敏感的话题。
最后,还是萧珩开了口,“可曾听到近来的风言风语?”
怎会听不到,就是聋子此刻也知道了。“嗯。”
“为何不来问朕?”
白筠筠伸手在他胸前画着圈圈,眼看着他那处又开始躁动。“萧郎为了此事烦恼,臣妾不舍得给萧郎添麻烦。”
萧珩轻笑,“你啊,说话怎么就那么好听。要是前朝大臣有你一半,那朕能省多少心。”
“萧郎舍不得臣妾,臣妾也舍不得萧郎,还舍不得咱们的阿琰。萧郎心中有山河湖海,伸手可翻云覆雨,臣妾相信萧郎必定有主意。”
萧珩大笑,连日来的阴云尽散,心中无比舒畅。他的筠筠,就是心头的朱砂痣。
“朕在早朝时,曾说过此事不可沿用前朝旧法,谁知大臣们当朝痛哭,说朕不孝不忠,连祖宗都不敬了。宁阁老当朝要撞柱,他是朕的帝师,若是他执意撞柱,那天下学子如何看朕,朕又如何服众。”
白筠筠不作声,等着他往下说。
“朕想了个主意,你就说有身孕了如何?此事先拖着,待日后朕再寻时机。朕不会做杀母立子之事,你是阿琰唯一的母妃,一辈子都是。这世上,唯有父母是对他掏心窝子的。世间魑魅魍魉,后宫亦如是,阿琰不能少了你。”
白筠筠应下。萧珩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难得。可是她想起了死在马嵬坡的杨玉环,一个女人与天下相比,九成九的男人选后者。
她的压力很大。能让萧珩出这个主意,说明情势很不好。若他一力硬碰硬,宁阁老当真撞了柱,难以收场。到时候,最先拖累的还是她,不杀难以服天下。
翌日,凤老夫人进了宫,告诉白筠筠一件事。凤家利用人脉追查戏本子的来源,有人暗中一力阻拦。最后几经周折,查到了一个落魄书生头上。
这个书生倒没什么,只是找上他的人,姓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