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肖北和卫扬离开后, 沈宵在正对着猎户家的一间堆满了草料的废弃屋子躲下了, 透过窗户刚好能够将对面猎户家和不远处的村长家门口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随着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大约早上五点半左右, 沉寂了整夜的村子终于开始有了声响。
村子里的村民陆续起来了,原本安静的土路上也渐渐开始有了交谈的声音, 孩童的嬉闹啼哭声夹杂着大人轻声哄孩子的声音,邻里间互相打着招呼, 晨光笼罩之下,整个村子看上去祥和又安宁,但谁都不知道的是,在这祥和平静的假象之下, 到底隐匿了多少的肮脏和黑暗。
这份宁静是被一道尖锐的叫声给打破的。
刘静翠刚刚睡醒就被自己的儿子赶着来给家里新买的媳妇送饭, 那丫头片子性子倔得很,到今天为止都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再这么饿下去,那身体肯定是撑不住的,万一病了还得花钱给她看病。
倒不是对她多好,主要是那丫头可是他们家花了两万块钱才买来的,肚子里还没怀上崽子, 若是生了病,或者病死了,那他们可就亏大了, 可凑不出两万块钱再重新买个媳妇了。
想到这里, 刘静翠叹了口气, 端着昨天晚上剩下没吃完,已经坨成了一疙瘩的面条,穿着大棉拖鞋一路走到了小柴房,拿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锁,没好气的冲着屋里嚷嚷道:“怎么着,想了这么久,还没想通呢?我们家高子心眼好,这不看你都三天没吃东西了,怕你饿坏了,让我给你送饭来了!”
“要我说啊,你也甭再想着跑了,赶紧吃饱了给我们家高子生个儿子,到时候保管让你过上好日……”
刘静翠的话还没说完,刚转过头准备把碗放下,却发现原本应该被锁在门栓上的女人不见了,此时地上空空如也,人早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条被打开了锁的粗锁链证明了曾经发生的一切。
手里盛着面条的大海碗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四分五裂的瓷片在刘静翠的小腿上划出了一道口子,但刘静翠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一样,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一种莫大的恐慌笼罩在她周身,让她浑身发冷,像是被人推进了冰窟窿里一般。
几秒过后,刘静翠终于回过神来,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嚎叫着:“来人啊,快来人啊,高子,高子你媳妇跑了,大家快来帮忙啊,我们家高子的媳妇跑了!!”
听到她的声音,最先赶过来的就是她儿子王高,那是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皮肤黝黑身材高高壮壮,他一把将跌坐在门口嚎哭不止的亲妈拖到了一边儿,自己走进屋里,看着空荡荡的铁链子,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咬着牙问道:“这是咋回事,啥时候不见的?”
被儿子这么一问,刘静翠本就惊慌的心顿时慌得更狠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拉着王高的裤腿,边哭边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早上早早就过来给她送饭,但我一打开门就发现人不见了,高子,高子这可怎么办啊!!”
跑了媳妇的王高本来心情就烦得很,此时看到刘静翠这幅模样顿时更加头疼,他一把挥开了刘静翠的手,走进屋里查看了一下里面的情况,地面和毯子早已经凉透了,可见人已经跑的时间不短了。
就在此时,听到刘静翠声音而闻讯赶来的村民们也陆续到了,一个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脸上带着一个疤痕的中年男人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
王高气得一把将手里的铁链摔在了地上,表情阴沉的可怕,道:“跑了,应该是夜里跑的。”
中年男人拍了拍王高的肩膀:“夜里山路不好走,估摸着现在还没能下山,我们现在去李家村和王家村知会一声,让他们也一起帮着找,跑不了的。”
也不知是中年男人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王高脸上的神色总算没那么难看了,刚准备发动大家一起去找人,可谁料不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尖叫。
王高等人赶了过去,就见隔壁的刘家与自己家情况差不多,杂物间里空空如也,只剩一条链子还挂在那里。
这时,众人才发现,原来跑路的并不只有王高家的媳妇,一个人跑走或许还能是个偶然,两个甚至是三个一起跑,这事情显然就不对劲了起来。
村子里的人终于慌了,也顾不上去帮忙找人了,连忙回了自己家里去看看自己买来的媳妇还在不在,一番查看过后,媳妇还在的人家齐齐松了一口气,但也有回去一看,发现自己媳妇也跑了的人家又惊又怒。
经过村长统计,昨天村子里一共跑了三个。这下子,整个村子都沸腾了,村里的男人在村长的组织下分头开始准备下山抓人,只留下了三个男人和几个村里的老人留在村里看着村里的女人,以防她们趁着男人们不在家的时候偷偷跑走。
村里买来的女人跑了,整个村子里的青壮都必须去寻找,这是整个村子里不成文的规定,今儿他家的女人丢了,你帮着去找了,改明儿你家买来的女人丢了,他自然也会来帮忙一起找,所以村子里无论平时发生再多的龃龉,只要涉及到女人这件事情上,却是前所未有的统一。
拍着胸脯保证了待会儿一定会准时到村口集合后,林大柱送走了村长,将房门关上,重新走回了屋子里,轻轻拍了拍床上还在熟睡着的女人,待到女人睁眼后,林大柱这才开口说道:“那啥,村里今天有女人跑了,我得跟着村长他们下山抓人去,你待会睡醒了就起来,桌上给你留了两个鸡蛋,你待会儿自己弄弄吃啊。”
见床上的女人没动静,林大柱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拿了个外套穿在身上准备离开,临走前却又不死心的小声道:“那我就走了啊,人找到我就回来,中午你自己个随便弄点吃吧,要是不想做了就去隔壁王嫂家里吃,等我回来把饭钱给她。”
“还有啊,你今天尽量不要很在外面晃悠,村里留下的是徐老三他们哥仨,都不是啥好东西,我不在你别叫他们欺负了。”
说完后,林大柱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回应,心下叹了口气,拉开家门走了出去。
直到房门被重新关上,躺在床上一直没有动静的女人才终于睁开了眼睛,听着林大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女人这才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方思雅穿好衣服走下了床,她的脸色有点白,气色看上去也不太好,但是相较于其他被和她一起被卖进来的那些女孩而言,她已经算是过的非常不错的了。
她被卖到这里已经两年了,买下她的就是刚才离开的那个男人,林大柱是个木匠,上面爹娘死的早,也没有其他兄弟,没有买下方思雅之前,家里只有他自己一口人,在村里是独一份,平日里看上去不显山不漏水的,却在人贩子来的时候直接拿钱买下了比别的女娃贵了一倍的方思雅。
和其他人比起来,林大柱对她其实不错,除了限制她的自由和在生孩子的事情上对她用了强,其他时候都是和颜悦色的,哪怕为此没少被同村的村民取笑,却依然坚持对她好。
家里的粗活累活全都一手包办,平日里偶尔下山给人做活的时候,为了讨她开心也会带她一起下去。
村里的女人都说她有福气,劝她不要再想着离开了,就呆在这里,给林大柱生个儿子,然后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也挺好的吗。
但方思雅却不甘心,凭什么呢?她的父母含辛茹苦的养她长大成人,教她明辨是非,可却因为自己的善心而被卖进了深山,不得不与父母亲友失去联系,从一个前程似锦的学生沦为了一个生育工具,为一个参与人口买卖的人渣生儿育女。
凭什么呢。
想到这里,方思雅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她从床上站起来,走到了桌子边,桌上的篮子里放着两枚林大柱留下来的鸡蛋,方思雅将鸡蛋拿了出来,她要好好的活着,她不能死,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只有活下去,才有离开这里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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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所有人都集合完毕,安排好村里的一切后,村长招呼着大伙一起下了山,准备先去山下通知李家村和王家村的人,让他们帮着也一起出去找,毕竟买来的人丢了在他们五莲山可是头等大事,一旦人真的跑了,那么整个村子都会被牵连,再没人贩子敢来这里卖女人孩子了。
但让淮口村的村民没想到的是,山下的李家村和王家村此时的情况不但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比他们更加糟糕很多,他们这里不过丢了三个,山下人口最多的李家村直接丢了六个,而王家村也丢了三个。
等到淮口村的村民下了山以后,发现山下早就已经乱成了一团,几乎每家每户都在忙碌着召集人手下山抓人。
待到村长领着人下山后,吵闹了一个早上的村子终于重新归于平静,被留下来盯人的是三个看上去高高壮壮,皮肤黝黑的男人,他们长得很像,看上去应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男人离开后,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够像方思雅那么幸运的被嘱咐在家里休息,她们往往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男人离开了,家里的那些活总要有人做,就只能自己顶上了。
尤其是这种下山去抓逃跑的女人时,每次只要抓到人回来后,那些男人心里就憋着很大的火,如果以前从没试图逃跑过还好,若是以前有过逃跑的前科,每当这个时候就特别的惨,男人会将她逃跑的事情旧事重提,一顿毒打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了。
所以每次村里出现这种情况,女人都会在家里尽量把所有的家务全都提前做好,只求等到男人们回来能够少挨一顿打。
王秀芬手里端着一个大木盆,盆里放着好几件脏衣服,她看了眼墙上的表,搓了搓手,端起木盆朝着隔壁林大柱家里走去,敲响了他家的门,问道:“小方啊,你起了吗?我准备去洗衣服,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等了片刻,门内才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去的,稍等一下。”
听到方思雅应下,王秀芬连忙点头:“诶,没事不着急,你慢慢来,可小心着点。”
这两年下来,整个淮口村谁不知道,自从高价买了个大学生媳妇回来以后,林大柱直接把人看的跟眼珠子似的,整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她疼的不得了。
谁要是敢说她一句坏话,向来好脾气的林大柱就能红着眼睛跟人打起来。
有次林大柱下山给人做活,村里一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见方思雅好看,就对她动手动脚的,后来林大柱知道这事以后,不顾村里人的劝阻,直接把那二流子给打的出气多进气少,在床上躺了两个月,还是没能挺过来,死了。
打那儿之后,村里原本还因为方思雅长得好看而有些蠢蠢欲动的男人们一个个都歇了心思,毕竟人就是再好看,那也得有命看不是,更何况林大柱是村里唯一一个木匠,平时也经常帮着村里人免费修些小东西,为人又非常热心,在村里人缘很好。
谁家需要打个家具什么的,也都是需要林大柱帮忙的,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把他给得罪了不是。
王秀芬的家就住在林大柱隔壁,平时林大柱总是会给她帮不少忙,偶尔还会给她带些零碎的小东西,拜托她平日里多多照顾一下他媳妇。
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王秀芬自然将林大柱的嘱咐记在了心里,平日里但凡能够帮上方思雅的她都会尽力去帮忙,见方思雅不爱和村里人来往,就总是主动来叫方思雅和她一起出去。
如果说刚开始她照顾方思雅是因为拿了林大柱的好处的话,那么在这两年的相处下来,王秀芬是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姑娘,在了解了一些方思雅的事情后,也是真的心疼这个姑娘,所以只想着能对这姑娘好一点,再好一点。
大约十分钟后,房间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方思雅手里也端了一个小木盆,里面只有几件衣服,大多还都是她自己的。
倒不是方思雅自私,而是林大柱在时手脚一向勤快得很,一有脏衣服就会当天清洗干净,都不会让方思雅碰,这几件还是方思雅强找出来的,其实都是干净,不需要洗的。
从今早起床以后,方思雅就一直觉得心神不宁的,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就在刚才王婶叫她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像是有一道声音一直在怂恿她一定要去,一定要去,所以方思雅答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凌晨就一直趴在废弃屋内一动不动的盯着外面情况的沈宵也终于有了动作。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方思雅的身上,手中拿着的是方思雅的照片。
两年的时间,方思雅的样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照片上的女孩浑身都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文静又恬淡,而不远处那个抱着木盆的姑娘看上去相较以前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面容憔悴,身形瘦削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一般。
最让沈宵感到错愕的是,那姑娘浑身都消瘦的脱了形,唯有小腹的位置隆起了一个弧度,不知道为什么,在视线触及到方思雅的小腹后,沈宵突然觉得非常难受。
他闭了闭眼,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终究还是出现了,虽然心中对此早有猜测,但真的看到这一幕时,沈宵却依然觉得非常沉重。
那就是他此行要找的方思雅,她怀孕了。
眼看着方思雅已经锁好了门跟着王秀芬一起离开,沈宵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百无聊赖在村口打着牌的三个男人,从堆满了杂草的地上爬了起来,悄无声息的跟上了两人。
王秀芬带着方思雅到溪边的时候,溪边已经有两个女人正在洗衣服了,见到她们过来后,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这样的情况王秀芬早就习惯了,她半点都不介意,和方思雅一起到离两人有一段距离的石头边蹲了下来,开始舀水洗起了盆里的衣服。
洗的时候还顺带将方思雅盆里的接了过来,在方思雅准备拒绝的时候笑着道:“你怀着孕呢,要是让你家大柱知道我让你出来洗衣服,那他还不跳着脚跟我急啊。”
“我今天之所以叫你来洗衣服,就是想让你出来透透气,别总闷在屋里头,闷的久了可是要出毛病的。”
说着,王秀芬边揉搓着手里的衣服边抬起头看向方思雅,在看到方思雅安静的坐在那里盯着溪流发起了呆时,王秀芬叹了口气,劝道:“方啊,你别嫌婶多嘴,咱们淮口村里这么多男人,大柱绝对算是顶顶好的了。”
“以前没有孩子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咱们孩子都有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咱们以后高高兴兴的,好好和大柱过日子,一定能把这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的。”
“这世上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相信婶。”王秀芬的声音当中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沧桑,她与方思雅的遭遇差不多,也是被卖到山里来的,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想过要跑,一定要逃离这个魔窟,回到自己亲人的身边。
但挨的打多了,随着时间越来越久,王秀芬也就渐渐地认命了。
后来,她为那个男人生下了两个孩子,大概是看在孩子的份上,那男人也不再打她了,偶尔也会知道心疼她,日子也算是一点点的好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两个孩子,王秀芬对她男人的感情也从最初的厌恶和憎恨渐渐变得平静起来,再也没有想过要跑了,不是没想过她的家人和朋友,不是没想过山外的另一个世界,但要让她舍弃自己的两个孩子,她怎么能舍得,她狠不下这个心啊。
听着王秀芬的话,方思雅伸出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孩子,这是她的孩子,却也是林大柱的孩子,那一声声一句句的话听在耳中却是那样的刺耳,让方思雅心如刀绞。
她曾经幻想过自己会谈一场怎样的恋爱,想过自己的意中人应是何种模样,也想过婚后他们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宝宝,看着她一点点长大,陪着她成长,教会她明辨是非,教会她好好生活。
但两年前的那场意外却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将她的生活生生割裂成两半,她还未谈过一次恋爱,却已经被卖给了一个陌生男人成了他的妻子,甚至有了他的孩子。
方思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惨白,而由于她低着头的缘故,王秀芬并没有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嘴里念叨着的还是在劝说好好和林大柱生活的话。
“不要再说了!”方思雅咬着牙打断了王秀芬的话。
王秀芬洗衣服的手一顿,抬起头,这才发现方思雅的状态不太对,顿时吓了一跳,立刻紧张的问道:“唉,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婶子说错了话,你别生气啊,可千万别动气……”
“我没事。”
方思雅勉强的笑了笑,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对着王秀芬道:“我就是昨天有点没睡好,回去再睡会就可以了,您继续洗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说着,方思雅拒绝了王秀芬的帮助,将自己的衣服重新收进了木盆,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慢慢的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王秀芬本想跟着一起,但是刚才光顾着帮方思雅洗衣服了,自己带来的一大盆衣服一件都没动呢,都已经被水给泡湿了,不洗完就带回去,那像什么样子。
她看着方思雅的脚步并不虚浮,而且刚才也没沾凉水,溪边距离村子统共也没有多远的路,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想到这里,王秀芬看着方思雅渐渐消失的身影,重新坐了下来,开始洗着手里的衣服。
得赶紧把手里的衣服给洗了,然后一会儿拐到方思雅家里看看才好。
方思雅抱着木盆走在路上,山间的风偶尔刮在皮肤上,凉的人生疼,盆子上的水打湿了身上的衣服,方思雅却感觉不到分毫,她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像是下一秒就会栽倒在路中间一样,眩晕感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扶着路边一块石头缓上一缓。
只是还没走到石头边,濒临崩溃的身体就已经先一步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眼看着自己就要跌倒,而这一跌,肚子里这个折磨了她很久,让她犹豫不决了很久的孩子就有可能就此流产。
或者,如果她能跟着这个孩子一起,死掉就好了。
那样就能够解脱了吧。
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的父母了,将她养育了这么大,却连一天的福都没能享到,反而在知天命的年纪还要为她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担忧。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她一定不要再当什么好人了吧,也不要再做什么善良的人了。
就在方思雅快要一头栽倒在地上的时候,手臂却被一股力量给拉住。
方思雅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但视线却模糊的只能隐隐的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她张了张嘴,用虚弱到微不可查的声音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