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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第 1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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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问:“皇太后和惠姐姐怎么说?”

“太后娘娘已经让海拉逊大人给皇上写信了。太皇太后怎么说, 皇上怎么说,这些都是往后的事了,如今这孩子能不能活下来还不知道呢。”

“皇贵妃……知道了吗?”

秋华点了点头, “还是皇贵妃自个儿发现的, 她说要看一看孩子, 乳母给抱到她跟前她掀开襁褓看了一眼就惨叫了一声昏过去了, 其他人这时候才发现不对劲的。”

蓁蓁虽然心里对佟佳氏有百般怀疑万般芥蒂,但她也是母亲,再怎么样也不会想让佟佳氏经历这样的事的。

秋华继续说道:“这大概就叫万般皆是命, 半点不由人。皇贵妃这么想有孩子,吃斋拜佛这么些年, 结果最后却是这样。”今晚发生的一切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东西真的是强求不来的。

蓁蓁回过神来, 看她一脸疲惫又一身湿衣服说:“你赶紧下去休息吧。”

“哎。”秋华福了一福,这一动她的一片衣角从毛毯下露了出来, 浅灰色的料子上附着了一大片深褐色, 像是干枯的血迹一般。蓁蓁忙问:“你受伤了?”

秋华低头看了一眼, 道:“这不是血。皇贵妃昏过去的时候屋子里乱成了一团, 桌子上的八角香炉也打翻了,这应该是那时候沾上的香灰。”

她摸了摸那片衣角,果然手指上沾着的是被雨水打湿了粘乎乎的灰烬。这似是极好的香料烧下的灰,隔了那么久又淋过雨依然还散发着一股甜腻的香味。蓁蓁极不喜欢这味道, 闻着让她都有些反胃了。

“你快去吧, 记得泡过澡再喝碗姜汤驱寒。”

“哎。”

屋外的雨还在下着, 蓁蓁却知道, 今夜对承乾宫来说注定是不眠夜了。

而对她,也将是个不眠夜。

她万万没有想到,皇贵妃竟然会生下一个畸形的胎儿,难道僖嫔的事不是她所为,她也是其中一个受害之人么?那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她躺在床上,盯着秋香色的床帐没有合过眼,一心只期盼着黑夜早些过去,白日早点来临,她让这一场一场的噩梦尽快过去。

····

这一夜蓁蓁辗转反侧彻夜未眠,第二日她早早叫起,秋华知道她没怎么睡好怕她没胃口特意做了她爱吃的鸡汤小面,可蓁蓁吃了两个就叹着气放下了。

“主子,好歹再多吃几个吧。”

蓁蓁摇头吩咐道:“你派人去延禧宫看看,如果惠妃回来了,马上来告诉我。”

她这边话音刚落,屋外头突然传来了碧霜的声音,“主子,惠主子来了。”

蓁蓁“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急匆匆地就往外走,秋华忙跟上去替她掀开帘子。

屋外头,满脸疲惫之色的惠妃由早雁陪着穿过院子往永和宫的正殿走来,蓁蓁等不急直接跑了过去。她还未张口问,惠妃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进屋,我们进屋说。”

她敛容屏气凛若冰霜,蓁蓁戚然点头随她快步进屋。蓁蓁带着惠妃进了永和宫新设的小佛堂,蓁蓁除了留下秋华外其余人都跟着早雁退了出去。

蓁蓁点起一支檀香问:“皇贵妃生的真的是个畸胎?”

惠妃从蓁蓁手中接过檀香在佛前拜了三拜插在香炉中,她低声说:“我当时等在外间听见孩子落地的哭声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没想到一口气还没舒展就听见佟佳氏一声惨叫,我进屋的时候她已经昏死在床上,刘嬷嬷抱着孩子在床边放声大哭。刘嬷嬷是老人素来严谨头一回见她这么失态,我逼问她是出了什么事她却怎么都不肯说,我让她把孩子抱给我瞧她也不肯。这情形实在古怪还是太后走进来强逼着刘嬷嬷把小公主交出来。”惠妃说到唏嘘一叹,“老人家打开襁褓仔细一看也吓了一大跳,我当时在旁边六神无主,还好太后反应及时直接把承乾宫伺候的太医和产婆全部先压在一间,再急召其他太医一起入宫会诊。”

蓁蓁听到也明白太后良苦用心:“太后是明白人,这些外头进来的婆子嘴碎,这么天大的事情要是随便传出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惠妃道:“岂止如此,我心定下来就提议太后赶紧先分开审这些奴才,天灾人祸总得先有个定论再赶紧往御前送信。太后娘娘立马把人一个个叫来细问,都说皇贵妃生产的时候除了头胎难生外并无其他波折,小公主应当是在娘胎里的时候就生成这幅样子。”

“那太医院在之前给皇贵妃请平安脉的时候没查出异状么?”

惠妃道:“太后也是如此问的,几位太医都说皇贵妃怀孕兹事体大,这十个月来的平安脉都是几位太医轮流请脉的,皇贵妃除了有些湿热外并没诊出异状来,太医院里都有医案可以作证。”

蓁蓁听得不禁嗤之以鼻,“太医院这时候互相包庇撇清关系还来不及,怪不得皇上总说太医院一群庸医。”

惠妃拿起小佛堂的一串佛珠放在手中快速盘动,“哎,太后把太医重重地责骂了一番,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为了以防还有什么隐情,昨儿夜里除了刘嬷嬷留下来照顾皇贵妃外,承乾宫其余的人都被慎刑司和毛二喜一起盘问过,也没有问出什么不寻常的来。”

蓁蓁谨慎地问:“惠姐姐,你觉得这是意外还是另有隐情?”

惠妃手中的佛珠停了下来,“我也说不好,宫中之前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莫说我了,我看太后都惶惶不安。但民间这样的事也不是没见过,要不怎么会有说法,说人若做了缺德事生儿子没……”

惠妃脸色僵了僵,这后头两个字也实在是太低俗了,她没法说出口。

做了缺德事么?若之前那些事都是佟佳氏做的,那她不但缺德,还是罪孽深重的大罪人。可蓁蓁并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若真是如此,为什么绮佳这样的好人英年早逝?又为什么史书上有许多大奸大恶之徒为祸天下多年?

“若不是意外,难道她也着了什么暗算么?”蓁蓁跪在佛前,这本该静心的小佛堂压不住她的心乱如麻,“我本来以为佟佳氏是那幕后之人,可是如今竟然连她也……”

好容易寻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如今又要断了么?蓁蓁眼圈一红死死地等着佛龛里拈花微笑的观音,惠妃也跪在一边握住她的手,“别灰心,若佟佳氏真是着了别人的道,没准抓到那人也能查出些关于绮佳的蛛丝马迹来。她如今是伤心欲绝,等她回过神来也必定是要追查自己这胎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有了佟家插手,这真凶也是在劫难逃了。”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两人都在反复思量这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仁孝皇后、僖嫔,再到皇贵妃佟佳氏,若真是同一个人所为,那只有国朝第一家贵戚的钮祜禄氏能做到了。

蓁蓁绝不相信绮佳会做这件事,而国公爷法喀在仁孝皇后去世的时候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这人既无智谋有无胆识是绝无可能的,剩下就只有绮佳的生母,钮祜禄家那位急功近利的太福晋了。

可是她区区一个外命妇,真能搅动起如此惊涛骇浪么?她要真有如此手腕又为何不能守住自己的亲生女儿的性命?

····

蓁蓁同惠妃在永和宫里想着这一个个难解的迷的时候,承乾宫的东次间里,佟佳氏面若死灰地躺在床上,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件小孩的肚兜。她生产时极为不顺痛了一天一夜,下腹直到此时还不时地阵阵抽痛,可再痛也没有她的心痛。她的小格格啊,她的小女儿,本该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公主,本该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为什么偏偏……偏偏竟从娘胎里带出了这样的病来!

佟佳氏蜷起了身子用肚兜掩了面。她大口大口地喘气,眼泪止也止不住一下就把肚兜打湿了却是连一点哭声都没,每当那哭泣之声想冲破喉咙时她不得不死死地咬着唇,把那唇都要咬烂了,咬出血来了。

刘嬷嬷见皇贵妃浑身都在颤抖却是一声不吭,心里疼得和刀割似的。“主子您别这样,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没什么事过不去的。”

佟佳氏扑到她怀里声嘶力竭地问:“嬷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按着三妹的说法不是一切都会好好的么?我顺顺利利地就怀上了,这十个月来都平平安安的,太医每次来请平安脉的时候不也都说好好的么,还说看脉象怎么都是个阿哥,为何,为何最后不但是个公主,还生下来……生下来就没有……”

她一想到那个字眼心里又是痛苦又是羞愧真真恨不得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只要梦醒了就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没有生过什么畸胎,她生的是个健健康康的皇子——不,哪怕她没有生过也比如今这场景好一千一万倍。

如今该怎么办?太皇太后、皇上要是知道了该如何看她,宫里那些女人们又会如何看她!

刘嬷嬷的泪也是止也止不住,“不是您的错,是小阿哥没福分投生做您的儿子,不是你的错,咱们皇贵妃娘娘是这世上最有福气的人了,是小阿哥没福,是他的错。”她紧紧搂着佟佳氏一下下地抚着她的背。

承乾宫的人这几天里都陪着皇贵妃经历了一番从喜到惊再到忧的煎熬,皇贵妃如今整个人都瘫了万事都不理,也只有刘嬷嬷强打起精神打点,所以这会儿也就她一个人在内厢里陪着皇贵妃。屋外的宫女见屋里似乎安静了些才怯生生道:“主子,谢妈妈和四阿哥来了。”

佟佳氏身体抖了抖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带他走,带他走!我不要见他,不见不见不见,别让我看见他!”

刘嬷嬷吓坏了,忙拉着她哄道:“主子,您冷静些,不是别人,是四阿哥,是皇上说过让您做养母的四阿哥。”

佟佳氏涨红了眼冲着刘氏嘶声吼道:“我知道是四阿哥,你这会儿让我见他做什么?让我看看别人生出来的孩子是多健康,我就只能生出那样的东西出来吗?”

她用力推了刘氏一把,因为用力过猛自个儿的身子也顺势往前一冲,刘嬷嬷吓得脱了手没扶住她,佟佳氏于是重重地颠仆在地。她先是哈哈大笑后又呜呜恸哭,十指死死地抠着地上的金银线边地莲花地毯,几乎快要把它抠出洞来。这是她怀孕后内务府怕地上的寒气冻着她让人从内库里找出来给她的,这巧夺天工的并蒂莲她每次经过这屋子时都忍不住要看上一眼。那时她每天只想着她要生一个健康、聪明又强壮的皇子,比其他嫔妃生的儿子们都好,比太子更优秀,总有一天她和皇帝的儿子会走向太和殿的龙座担负起这片江山社稷。

她费了那么大的劲花了那样多的心思好不容易才有这一胎,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都完了。她一生要强,不曾想却在一个后妃最要紧的事上栽了那么大的跟头。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知道她捂得再牢也没用,慎刑司的鞭子再狠也没用,用不了多久这后宫里每个人都会知道她生出了个什么东西来。

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她,她连个德妃这个包衣下人都比不上,她甚至连那个辛者库贱妇都比不上,她这一生的心高气傲都碎了,都碎了!

屋子里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声让四阿哥十分害怕,他分明听见了佟额娘大喊不想看见他,可是他完全不明白往日和善的佟额娘为什么会这样说。他才五岁正是最调皮的时候,平时也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今儿却无比害怕愣愣地站在屋外不知所措了。

他扯了扯谢氏的衣服怯怯地喊了一声“嬷嬷”。谢氏默默地叹了口气,弯腰抱起他,轻轻地抚摸他的背,在她慈爱的笑容中四阿哥一下就觉得心里的恐惧都飞走了。

他搂着谢氏的脖子靠在她肩上悄声问:“嬷嬷,佟额娘是病了么?”

承乾宫的事谢氏隐隐也听说了几分,不要说皇贵妃这样从小到大一路骄矜贵重的人了,就是寻常人家的媳妇遇到这样的事也是要崩溃的。谢氏望着紧闭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是了,皇贵妃病了,小主子别怕,她会好的,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

纵然承乾宫的小公主天生有畸的事影影绰绰地在宫里疯传,但大家都毫不怀疑过几日等皇贵妃大好了后仍然会是那个温和贤惠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纰漏的完人。承乾宫的哀伤终究只会留在承乾宫内,后宫这地方就是这样,越是身份高的嫔妃越是不能露出一星半点的软弱。

而远在塞外的皇帝并没有因为这个意外赶回来,只是寄了书信回来说要太医全力医治,太医们日日围着小公主打转,不是扎针就是灌药,小公主微弱的啼哭声始终不歇,然而这一切不过都是白费功夫罢了,这样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治得好?

皇贵妃这唯一的孩子在痛苦地煎熬了半个月后还是夭折了,连她的皇阿玛一面都没能见着。佟佳氏是一病不起,身边的宫女太监都不敢说话,就怕一个说错伤了她的心,整个承乾宫如今活像个活死人墓。

后宫里若是母妃病了,皇子公主们必得一日三次的去请安,这就是儒家所说的孝道。小公主夭折皇贵妃病重的事情也传到了朝廷里,这些日子完颜立德在给胤禛启蒙的时候会额外对他说些古代孝子的行径。

上次去承乾宫的时候胤禛听见佟佳氏痛苦至极的嘶吼后就一直十分害怕再去承乾宫,可如今完颜立德给他说了这些故事后在他心里去探望佟佳氏变成了一件必须做的事,不做就是不孝,虽然每次佟额娘都没让他进屋,他不过就是在院子里磕个头就走了。

下了学后他惯常由谢氏牵着手往承乾宫去,走到一半胤禛问她:“嬷嬷,佟额娘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谢氏轻柔地说:“快了,等皇上回来的时候皇贵妃娘娘就能好起来了。”

胤禛点点头,又小声地问她:“那我一会儿能去找六弟玩嘛?”他年纪尚小还不怎么懂人情世故,这几天里承乾宫压抑的气氛让他喘不过起来,于是他内心更渴望能与弟弟玩耍解闷

谢氏教他:“这两天咱们都不能笑得太大声,皇贵妃娘娘病了四阿哥心中哀伤得放心思孝敬她,见到六阿哥问声好即可。”

胤禛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唔,我知道了。”

隆科多一进院子就见四阿哥站在院子里往屋里看,他走到胤禛身后想将他抱起来,可惜他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四阿哥如今又已经颇有分量了哪是他抱得动的。“嘿,四阿哥如今这么大了啊?”

胤禛回头见是到隆科多有些疑惑:“你是谁?”

隆科多摸了摸他的头,“我是皇贵妃的弟弟,也是你的舅舅,我叫隆科多。”

胤禛一直是有教养的好孩子,一听这话他看了谢氏一眼见谢氏点头,就乖巧地叫了一声:“舅舅。”

隆科多问谢氏等人:“四阿哥每日都来?”

谢氏点头,“四阿哥每日会来磕个头,皇贵妃娘娘身子不好也没力气说话。”

谢氏话说得婉转,可隆科多心里有如明镜,他这个姐姐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怕是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四阿哥孝顺众人都看在眼里,嬷嬷早些带他回去吧。”隆科多作势称赞了一句,他姐姐如今可以不顾体面,他却还要为她维系未来的一切可能。

谢氏福了福,抱起胤禛走了。

隆科多进到屋里,闰六月的天,佟佳氏殿内所有窗全紧闭得连一丝气都不透,隆科多穿一件薄衫都闷出一头汗,她却还头上系着抹额,身上盖着毯子歪在榻上,原本就苍白的脸现在更是一丝丝血气都瞧不见。

“我刚刚见到四阿哥来请安。姐姐,他也担心你呢。”

他见佟佳氏还是没说话,继续劝道:“姐姐,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何必这样看不开。四阿哥也算是你半个儿子,他来请安就还是有心的。”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佟佳氏尖叫着,拿起药碗就朝隆科多砸了过去,隆科多眼明手快地一一躲开。佟佳氏扔完这一下仿佛所有的力气也都耗尽了,她倒回了榻上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阵,眼泪无声地从紧闭的眼皮底下流了下来。

小佟佳氏解了帕子给佟佳氏擦眼泪,嘴里责怪起隆科多来,“三弟你也真是的,姐姐在病中要静养,你胡言乱语提什么外人。”

佟佳氏猛地睁开眼睛打开她的手。小佟佳氏的手悬在半空,尴尬地看着佟佳氏,“姐姐,你这是……”

佟佳氏冰冷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小佟佳氏一下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就往外走。隆科多见他这几句话闹得两个姐姐都不开心了忙追了小佟佳氏出去,“三姐你等等哎,二姐不是病着么,你和她置什么气。”

他好不容易追上了小佟佳氏,小佟佳氏冷漠地对他说:“你回府去吧,我也是要回钮祜禄家了。”

“可二姐她……”

小佟佳氏扬起下巴瞧着身后承乾门好一会儿,最后摇摇头,一语不发转身走了。

隆科多不明所以,可回过神后还是追着小佟佳氏去了。

·····

暑气侵袭着永和宫的每一个角落,蓁蓁只着一件薄衫斜依在抱厦下的紫檀长榻上,秋华摇着一柄芙蓉团扇陪她细细读着皇帝的来信。

草原的一碧千里、蒙人的质朴爽朗、猎物的肥美奸诈在皇帝的笔下栩栩如生,蓁蓁读着读着唇边都会浮起若有若无地笑意,又下意识地轻抚微突的小腹像是在和孩子交流。

“天苍苍,野茫茫啊……”蓁蓁读完放下信笺感叹,“真是想象不出那个样子。”

秋华替她收好信笺,皇帝出塞两月这已经是第二十四封信,两三天一封信每一封都滔滔不绝地给蓁蓁说着塞外的趣事。

可蓁蓁知道皇帝在塞外并不悠闲,他是去安抚漠南诸部的,也是去观望远方强大的罗刹国和准噶尔部动向的,和蒙古诸王公喝的每一碗酒都有背后的深意和心机。她记得他起驾前在昭仁殿的地上摊开全蒙地图反复勾画路线,摞成小山高的折子被他翻来覆去研读,只有她挺着肚子非站在他身边逼他去休息的时候才会停下来陪她去小睡片刻,可等她一睡着又会回到那些地图和折子之中。

这些皇帝并不会在信中和她说,可她知道,就像皇帝也不会在信中和她提皇贵妃的事,可她也知道。

她知道传教士进言想给皇贵妃的女儿动刀,也知道太皇太后亲自给内务府发折严词申斥了这一提议,更知道皇贵妃的女儿走得悄无声息,内务府人趁夜深人静悄悄抱了出去,而承乾宫连个送一送的人都没有。

“秋华,佟佳氏可怜吗?”、

秋华将信笺叠成原样塞回信封里,给蓁蓁端了一杯杜仲花茶,“喝点吧。您不就是觉得她可怜,才让谢氏带四阿哥去给她磕头。”

蓁蓁“嗯”了一声,但没接过茶,秋华见她不喝也不勉强,“您别好心办坏事了,她虽然一向对四阿哥不错,但难保这回以后生出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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